126.賈母

賈母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 她想請來林黛玉好好安排安排她身後的事,可是賈菡卻說娘娘懷孕了,皇上又不在宮中, 沈太后是不會同意她出宮的。

賈母無力地嘆息一聲, 知道想着借自己的最後的時光倚老賣老向林黛玉提出幫幫賈寶玉的願望又落空了, 她望了望她滿屋的兒孫, 賈環和賈琮並沒有回來:“環兒和琮兒呢?愉兒呢?”

“已經給理工學院送信去了。”

賈母點了點頭, 滿面遺憾地嘆息道:“我不知道還等得到等不到他們回來了。”

賈赦等聽賈母如此說都暗地裡撇了撇嘴,這幾個人賈母什麼時候關心過?壓根和賈母不熟好吧。

賈母憂傷地看着賈寶玉,這老二夫妻已經不在了, 我這老婆子要是再去了那以後誰還會真心實意地幫這個可憐的孩子呢?她擔心地拉着賈寶玉的手說:“寶玉啊,若是老祖母不在了, 你可要自己爭氣自己要撐起這個家啊。”

賈寶玉被賈母的病嚇到了, 自被抄家這四年多以來, 由於賈母的百般呵護,他的生活雖然與之前相比有些差距, 但比起其他人還是比較優裕的,還真是如他所說的短了誰也不會短了他。

可是現在這個保證他優裕生活的老人病了,而且病得很重,他慌了,他真心實意地難過起來。

賈母看着賈寶玉通紅的雙眼, 心裡更加不捨, 她拍了拍賈寶玉的手:“好孩子, 不要怕, 老祖母雖然不在了, 但她還是會在天堂保佑你的。”

賈母轉過頭對賈赦等說:“我這一生也算是榮華富貴享受了一輩子。我這些兒孫,最疼的就是寶玉, 最放心不下的也是寶玉。如今你們都有辦法有能力掙得一碗飯吃,唯獨寶玉沒有,唉——我不在了還不知道這可憐的孩子會如何呢?”

賈母說到這裡,眼淚是直流,賈寶玉更是哭得哽咽難言地鑽進了她的懷抱裡。賈母摟住賈寶玉,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轉頭看着賈赦賈璉等,賈赦見狀立即接口恨恨地說:

“嘿,都是老二這個短命的不孝子,先是破家敗業地讓祖宗出生入死掙的偌大的基業化爲烏有,如今又爲了他那個禍頭子老婆好好地讓老太太白髮人送黑髮人,讓老太太病得這麼重。如今他自己人是去了,卻留下寶玉這個討債的,叫老人家牽腸掛肚不得安心,寶玉,你還不跪下來替你那不孝的老子給老太太賠罪。”

賈母不防賈赦這麼說,可是偏偏賈赦說的還是實情,她只氣得狠命地瞪着賈赦說不出話來,半天方下定決心地說:

“鴛鴦把我梳妝檯裡面的那個匣子拿出來。”

鴛鴦把匣子遞到了賈母手上,賈母打開匣子,拿出裡面的一張張銀票,略數了數,賈赦等伸長脖子看出大概有四五千兩的樣子,裡面還有幾樣當年抄家時賈母帶着的珠寶。賈母把它合上蓋子然後把它遞到了史湘雲手裡:

“拿着吧,好好過好你們的小日子。”

邢夫人見賈母這樣急了:“老太太,雲丫頭只是一個沒名沒分的妾室,哪裡有資格掌管我們賈家的財務啊。”

李紈更是出手直接由史湘雲手裡奪過匣子:“老太太,我們孤兒寡母的如果沒有一文銀錢傍身,你讓我們母子如何過啊?”

賈母聽她們如此說,又看見賈赦和賈璉無動於衷的樣子,也急了:“你們就不能爲寶玉想想嗎?他可是你們嫡親的侄子兄弟啊。”

“老太太誤會了,我們怎麼可能不爲寶兄弟着想呢?可是這個女人算什麼呢?她並不是寶兄弟的妻子,她可以隨時帶着那些銀錢離開我們賈家的啊。”

“大嫂子這話奇怪,我離開賈家我能到哪裡去?”

“你還沒有資格稱我大嫂子,你這樣的人誰知道你會跑到哪裡去。”

“你——”

“老太太,孫兒覺得大嫂子說得不錯,我賈家雖然敗了,但還沒有敗落到要娶一個棄婦做正妻的地步,這個女人和寶兄弟沒有任何名分,也沒有身契,她走了我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更何況這個女人曾經一再的詆譭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老太太嫡親的外孫女,是我們賈家的恩人,老太太如此的扶持她你讓皇后娘娘如何想我們賈家,讓外人如何想我們賈家。”

賈璉的話讓賈母不得不反思起來,她接過李紈手裡的匣子,嘆了一口氣:“唉——寶玉啊,你讓我如何放心啊——”賈母哭了起來。

經過一場大痛後的賈母身體越發地不好了,人時不時的會犯一些糊塗,不過再怎麼糊塗,她手裡的匣子沒有再給過任何人。大家看到了賈母手中的鉅款,也不辭勞苦地守候在賈母的牀前。

賈母終於到了彌留之際。這天她看上去神清氣爽的,她打開她的匣子:“這一千兩銀票老大你們拿着,回南面買一點房產買一點地吧;這一千兩珠兒家的你們拿着,好好培養蘭哥兒,他將來好了,你們母子自然都好了;剩下的辦一辦我的喪事,多下來的就給寶玉吧,畢竟他現在無依無靠又不會謀生,他將來遇到什麼事,你們是他的親人,看在我老婆子的份上就幫一幫他吧。”

儘管大家還是有意見,但他們都知道這也許是賈母最大的讓步了。

賈母不捨地望了望賈寶玉,又看了看她牀前的子孫:“到底是我們傷了林丫頭的心了,你們以後如果看到她就說以前是我老婆子對不起她,我這裡還有一對紫玉鐲,留給她做個念想,求她看在她母親的份上能對你們照顧一二,我老婆子來生變牛變馬的報答她。”

“老祖宗。”

“老太太。”

賈母又望了望賈寶玉,望了望大家,然後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知道賈母死了,林黛玉還是很傷心的,畢竟在最初的時候這個老人對自己還是很疼愛的,畢竟自己在她的庇佑下過了好幾年無憂無慮的日子。

爲此沈太后對林黛玉說:“你還是去送送賈老太君吧,這樣她能走得安心一些,你將來也不會留下什麼遺憾以至於心裡總覺得對不起她老人家。”

林黛玉點了點頭:“母后說的是,臣媳明天就去,臣媳不會與賈家人接觸的。”

對於林黛玉聰明理智的行爲,沈太后是萬分滿意,她真心實意的感謝上蒼讓她的小兒子死而復生,還娶了這麼好的兒媳婦,並給她生了這麼好的小孫孫們。

賈母的喪事還是在賈環的住宅裡辦的。靈堂撐起第二天,通往賈宅的路上就出現了許多官差開始淨街,賈家的孝子賢孫們也被趕到了一邊。

賈璉有心上前去打聽打聽,可是來來往往的官差太監他一個都不認識,一個也不理他,他慢慢地靠近一個小太監,塞了一塊碎銀子過去:“敢問公公,是不是皇后娘娘來啦?”

“您太擡舉我了,我只是最低等的小太監,哪裡知道上面的事啊?不過也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賈璉:“???”

賈赦卻說:“不可能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懷着小皇子呢,可能是皇后娘娘派了什麼重要的人來祭奠老太太。”

不久只見各色依仗一對對地行過,一臺十六擡的明黃色的繡鳳板輿緩緩地擡了過來,有太監大聲喊道:

“皇后娘娘駕到,二殿下駕到,閒雜人等迴避。”

賈家的人壓根沒有想到林黛玉會來,賈赦邢夫人聽了是覺得面上無上的榮光,賈寶玉是覺得是林黛玉到底是不放心自己,李紈想着等林黛玉祭奠完賈母后,一定要好好求求林黛玉,讓她開恩給賈蘭一個科考的機會,而史湘雲卻想問問林黛玉爲什麼賈母彌留之際你不來,現在來又有什麼用?

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林黛玉壓根沒有想過見他們,她只是恭恭敬敬地給賈母上了三炷香,令人給了賈赦奉上一千兩紋銀的奠儀之後,就攜着水銘的手升輿而去,整個過程沒有和賈家人說過一句話。賈母留給她的紫玉鐲在賈寶玉手裡,也沒有送出去。

李紈等鬱悶無比地看着一臉興奮的賈赦從明黃色的奠儀袋子掏出幾張銀票塞上了自己的腰包,然後他捧着袋子走到賈母靈前, “老太太,皇后娘娘來看你了。”嘴裡說着手上將明黃色的袋子供在賈母的靈前,“這可是我們家天大的體面啊。”

李紈等正爲了沒有和林黛玉說上話懊惱呢,聽了賈赦的話,史湘雲撇了撇嘴,沒有敢開口,李紈卻眼前一亮:

“對啊,這說明了皇后娘娘沒有忘記我們啊,現在皇上御駕親征去了,皇后娘娘當然不能在宮外久留了,而且她現在出來這麼多眼睛盯着,怎麼好私自給我們施恩呢?其他人看到想來知道我們家聖眷正隆,將來我們蘭兒科考一定不成問題。”

李紈想得挺美的,而且似乎爲了印證她的想法,昨天還冷冷清清的靈堂熱鬧起來,許多已經好久沒有來往的舊識也來祭拜賈母。

賈璉父女此時卻已經在爲以後作打算了,賈菡對她父親說:“父親,前一陣子皇后娘娘跟我說,說皇后娘娘準備在松江辦一所女子師範學校,她想讓我去那邊做教師,我答應了。”

“朝廷也已經準備在松江辦一個新的紡織廠,我也申請了去那邊,他們說會給我一個不錯的職位。不想我們父女想到一起去了。這樣也好,那邊廠已經開始建了,等它建好了,老太太的孝期應該也結束了,我正好走馬上任。”

父女兩商量了,說於賈赦,第二天賈赦就宣佈等賈母做過三七之後就啓程回金陵老家去,老太太應該入土爲安。

賈赦要回金陵,李紈和史湘雲可不想回去,賈璉理直氣壯地責問賈寶玉:“老太太最喜歡的就是你,你難道就讓老太太這樣不能入土嗎?”

賈寶玉吶吶說不出話來,史湘雲想要開口反駁,邢夫人開口就懟道:“雲丫頭,你只是寶玉的侍妾,這裡沒你說話的份。”

“可是我們蘭兒讀書怎麼辦?”

不想賈寶玉開口了:“大嫂子,江南也有許多書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