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七回(二)

(二)

下了班,可期同葛朱亮便說了這事。葛朱亮聞言,不禁大笑,道:“我與你的厚黑學,你好生看了沒有?”可期道:“那是本胡說八道的渾書,也是信得的?”葛朱亮道:“你不信,可就有苦頭吃了。原本一件大好事,你倒搬石砸了自己的腳。”可期道:“如何說法?願聞其詳。”

葛朱亮邀可期坐到底下茶店去,待茶沏上來,才緩緩道:“我教你好好學厚黑功,你卻不能領會。厚黑者,曰皮厚心黑。你管日耗品採購,原是個大有油水的事,然而你卻皮不厚、心不黑,便不能得利。你找個店家,彼此說好,隨意買十幾罐劣質的茶葉,又買兩罐好的茶葉,卻叫店家開個好茶葉的□□。劣質茶葉拿回來給客人喝,好茶葉孝敬領導。如此你不是平白攢了百數十錢,又得了領導的歡心?”

可期驚道:“這不是貪贓枉法、貪污還行賄麼?”葛朱亮大笑,道:“你一個小孩子家,貪什麼贓,枉什麼法?送一罐茶葉又叫行賄了?”可期道:“這事……若教人知道,怕不會有好果子吃。”葛朱亮笑道:“你看咱辦公室管採購的是誰?”可期道:“電子設備如電腦等,那是貧哥兒管;餘下所有什麼物業費、會議場地費,又什麼新辦公用品採購,俱是旺姐兒管。”

葛朱亮道:“大權中握,手能幹淨的麼?那旺姐兒不怕事,你怕什麼事來?若有人敢說你貪了十幾二十塊錢,那席豐旺能脫得了干係?你看你花姐姐是好人不是?是,當然是!可我拿我腦袋跟你賭,她坐這前臺崗,也不是沒些蠅頭小利的。無非大的那頭都在旺姐兒手裡罷了。你貪兩個子兒,席豐旺便道你是一條船上的人,還待你好些呢。”

可期道:“這種事,我不稀罕做。”葛朱亮道:“那也由得你。我剛說的這件,算‘心黑’麼?連屁也不算一個。你看那大奸雄曹操,他的特長,全在心黑:他殺呂伯奢,殺孔融,殺苑修,殺董承伏完,又殺皇后皇子,悍然不顧,並且明目張膽地說:‘寧教我負天下人,毋教天下人負我。’心子之黑,真是達於極點了。有了這樣本事,當然稱爲一世之雄了。故曰:小黑則小成;大黑則大成;至黑則稱王。”

頓了頓,又道:“再說皮厚。張良提鞋的故事,你聽過沒有?那個下邳老人脫了破鞋扔橋下,使張良拾鞋;給他臉色看,又要他給自己穿鞋。張良心中惱火得要死,臉上卻不動聲色,跪地給他穿了。不是臉皮厚是什麼?張良又把厚臉皮的本領傳給劉邦,劉邦得其精髓。那楚霸王找劉邦單挑,劉邦笑謝曰:‘吾寧鬥智不鬥力。’你說他臉皮厚不厚?”可期道:“你說的是那渾書上寫的故事。我不信。”

葛朱亮道:“領導將來還要罵你,你不學着臉皮厚一些,每回捱了罵,就掛眼淚串子巴巴地來找我——將來這種事多了,怎麼捱日子去?”可期心想:“是了,當日花山便跟我說過,只怕旺姐使喚處多了去了,我回回跟她計較,只怕日子不好過。何況如今那柯總嘴邊盡吹她的風。想來這回茶葉的故事,也是旺姐兒教唆的。唉,只怕得學着臉皮厚些,捱了罵,也只要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葛朱亮又道:“被領導罵兩句,也不是什麼壞事。”可期奇道:“被罵也不壞?”葛朱亮道:“領導敲打,可不是大大的好事麼!”可期道:“那柯主任自己也沒搞清楚茶葉怎麼來的,卻罵我,這有什麼好了?”葛朱亮道:“柯琴琴那小妮子也是人力新調過來的,她不懂的事多着呢。可是她也非得板着架子罵罵人,方能顯出她領導的架子。辦公室旁的人都比她略懂些,她罵不得;你卻是個新的,又沒靠山,又不知事,不正好拿你立威風麼?”可期道:“咦,原來她要罵我……”葛朱亮道:“她要罵你,是她自己的計較。原跟你買了茶葉樹葉無干。”

可期心下淒涼,道:“原來職場如官場。我原想去跟柯主任辯解辯解,那茶葉原是沒有合作商的。”葛朱亮道:“那就大可不必了。你可知道,想要被領導喜歡,就不能比領導正確。你不犯錯,領導怎麼培養你?你事事都懂都對,怎麼顯出領導英明決斷?所以要犯錯誤。這犯錯誤又有講究。犯大錯是萬萬不行的,尤其是方向性的錯誤。犯些小錯誤,教領導拿捏拿捏;且還要自然而然地犯,不可落了形跡。你看,你這樁茶葉的事,又不大,又是自然而然——犯得多好的錯呀!給領導敲打了,你臉皮厚些受下了,萬不可去跟她講道理。將來她待你,便覺你是可培養之人,到時候自然待你好。這個就叫作打個巴掌又揉一揉。”

可期連連點頭,心道:“這心黑的事我是做不出來的,皮厚卻是得學着點。天天受氣,難道我還天天哭鼻子不成?”

可期又問道:“那她們總跟我爲難,怎麼辦?”亮哥道:“我教你一句官場修練的秘訣,叫作‘少說話,多磕頭’。這句話,你好好記了,用心領會,努力實踐。在這中國之地,便沒有你過不了檻,也沒有升不了的官。”可期又追問道:“這年頭哪個還磕頭呀?”那亮哥卻已飄然去了。

其後數日,那柯主任果然是對可期和悅了許多。每逢其過前臺,雖並不與可期言語,卻必也點頭致意,意示鼓勵。可期亦會訥訥地道聲好。

再說這日,葛朱亮來問可期借用客飯卡。所謂客飯卡,是公司公用的飯卡,其樣與門禁卡無異,但卡內充有現金,以備接待來客樓下就餐使用;歸可期管的共有五張,每張卡內各有八百元整;餘下還有三五張未充現金的門禁卡和充了錢的客飯卡,在服務商手裡。

葛朱亮來借客飯卡,可期便問他用什麼。葛朱亮道:“我有個客人……我也不會用多。”可期見他吞吞吐吐的樣子,心下明白,道:“我不曾見有亮哥的客人上來呀?”葛朱亮道:“他在底下……唉,你就甭管那麼多,給我卡便是。以前花山可是二話也不說。”可期心想:“這公司裡頭的人,真心待我好的本沒幾個。獨亮哥,把公司這麼多事兒告訴我,還教我怎麼混這鬼地方。這樣的人,我如何能不好好待呢?”於是道:“你要拿卡去,我自不阻攔。我只擔心登記算帳的時候不好說話。”

葛朱亮道:“真是個實誠的孩子。你不必擔心。到時候胡亂杜撰個來客也就是了。”可期道:“倘若那兇巴巴的柯主任一一追究下去,又獲旺姐來找我問,我道不出個所以然來,如何是好?”葛朱亮道:“你放心,他們管不了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你把卡與了我,我又不會用空了去!”

可期無法,便將卡與了葛朱亮。事後便問平哥,這卡到底能不能給。平哥道:“咱部門自己要用卡,凡是不過分的,只是吃頓飯的,給了便給了罷。”可期道:“各人自有飯卡,每月公司亦給各人充值六百四十元整,如何還來借這客飯卡?”平哥道:“有時加班,又或爲公司的業務着想,便借客飯卡。”

可期道:“我如何知道他們是爲公司業務着想,還是爲自個兒着想?”平哥道:“你也不必太認真。幾十塊錢的事,也沒人追究的。再則,有時員工確是爲公司的事滯留下來,爲他們掏飯錢也是應當的。”可期默然。轉念又想:“這是公司的錢,又不是我的錢。我替它想什麼?既然人人都拿這客飯卡當自己的錢花,我時不時偷張卡下去買糖吃,帳又是我做的,不也沒人知道?”

除卻葛朱亮,旺姐兒、平哥兒,有時兩位司機師柯都來借卡;再有別的部門,還有借了卡隔些許天還不還的;如此五張卡四千塊錢,每個月總用得差不多。且借了卡去的人,於自己用了多少錢這一樁,總是支支吾吾,不清不楚;可期的帳便也記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那飯卡充錢的事原是歸可期管,每月她自把卡里差額補上,也沒人來問帳。

有話則長,無話則短。且說這日清早,可期如往常八時半到了崗,見那柯主任又凶神似的站在前臺,見可期過來,劈頭蓋臉地罵道:“你一個新來的孩子,怎的那麼不知好歹,連上班也遲到?”可期大是不解,道:“我……我如何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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