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諸多虎狼猛士,環衛簇擁着賈琮等離開後,過了許久,賈母一家人仍在榮慶堂門前怔怔站着。
於風中凌亂……
什麼?
什麼和什麼?
這都是什麼名堂?
直到鳳姐兒喃喃自語道:“怪道三弟說,日後他不回來了,原來……”
她們原都以爲,賈琮是自知難逃一死,故而在訣別。
可是,他怎麼可能成太子呢?!
這世上豈有如此荒唐離奇之事?
那又不是一個官兒一個爵兒,封賞了也就封賞了……
“莫不是,因爲貴妃的緣故,才……”
心亂成麻的賈母試圖尋出緣由,不過隨即又被否了,這根本不可能。
“寶妹妹,你可知道些什麼不知?”
鳳姐兒瞥見薛姨媽一張臉都快成了苦瓜,轉了轉眼睛,便笑着問寶釵道。
寶釵也不理小寡婦的壞心,滿面悽然,一句話不肯說,見所有人目光都看向了她,也只微微搖了搖頭,便垂着螓首,不再擡起。
見此,薛姨媽悔的差點嘔出一口心頭血來,淒涼喚了聲:“寶丫頭……”
寶釵沒有迴應……
她實不知,該說些什麼……
賈政則依舊在深深糾結着,滿面想不通:“琮兒……琮兒怎會是……太子?”
王夫人臉上的駭然還未散盡,輕聲猜測道:“莫非,當年抱回來的嬰孩……抱錯了?”
此言一出,賈母面色一變,連連搖頭道:“那是國公爺讓人抱回來的,怎能有錯?會不會是宮裡認錯人了,那孽障……琮哥兒怎會是太子?他是我賈家的子孫!必是他們搞錯了,必是他們搞錯了!”
跟在賈母身後的寶玉,失魂落魄,他什麼都不想,也不在乎賈琮是太子還是皇帝,他只想尋回他的林妹妹,林妹妹……
迎春、探春、湘雲等人則躲在角落裡竊竊私語,之前黛玉忽然站出來,差點沒驚掉她們的眼珠子!
一夥姊妹此刻心情激動之極,在那悄悄的你一言我一語的說着平日裡的“怪相”,懊惱沒有早日發現,原該早就發現不對的……
不過爲了避免刺激到寶釵,她們說的不多,只悄悄點一句“那一回”,而後用眼神示意,你懂得……
旁人想了想,然後恍然大悟,再回一句“還有上一次”,再用眼神示意,你懂得……
這邊熱鬧,而後面更熱鬧!
趙姨娘和賈環孃兒倆差點沒抱在一起跳起來叫起來!
賈琮成了太子爺?!
他孃兒倆可不去想怎麼成的,哪怕皇帝老子腦袋發昏了,認下賈琮當兒子,封他當太子都行!
賈琮成了太子,那賈環豈不成了太子的兄弟?
趙姨娘雖也懊悔方纔拉開了賈環,可她也看得出,賈琮是真喜歡賈環這個兄弟。
只要這樣那就夠了!
她拉着賈環小聲道:“環兒,若來日你三哥接你進宮耍,你可千萬要記得帶上娘,娘還沒進宮裡,沒見過用金子做的房子是什麼模樣,那宮裡的金磚,果真都是金子做的?你讓娘也去開開眼……”或許她還想順一塊金磚回來。
賈環聞言皺起眉頭,很是爲難道:“這個事,怕不大好辦啊……你身份太低,而且因爲你總是罵我,三哥不大喜歡你,你要是進宮別被他下旨拉下去砍了腦袋……娘你還是在家呆着吧,我在宮裡住幾天,回來時給你帶些吃的也就是了。”
“你娘了個歪心腳!老孃打死你個沒造化的種子!”
探春看不下去,過來提醒二人莫要忘形。
待這孃兒倆安靜了些後,賈環忽問探春道:“三姐姐,改明兒我三哥接我進宮去耍,你去不去?”
探春聞言一怔,一雙修眉下,頗有英氣的俊眼漸漸出起神來。
他,並不是堂哥哥了……
另一邊攙扶着賈母的鳳姐兒則轉了轉眼珠,一臉豔羨的看向東府方向。
如今她卻是連嫉妒心都升不起了,平兒那丫頭哪裡是被天上的餡兒餅砸中,分明是被一座金山砸中,嫉妒不起,嫉妒不起。
不過,憑她和平兒的關係,往後倒是可以常往宮裡轉轉,就是不知,平兒能落個什麼名分……
鳳姐兒身旁,李紈則依舊是一臉的震撼。
不過心裡卻高興的了不得,因爲她兒子賈蘭,往後可算有個大靠山,再不用擔心前程了……
……
皇城,大明宮。
無數火把,讓整座皇城亮如白晝。
在崇康帝時,這是極少發生的事。
因爲崇康帝節儉,捨不得靡費火油……
但此刻皇城之上更令人矚目的,卻是無數雄壯的邊軍悍卒,把守着皇城的每一處角落。
每一人雖掛着國喪,但面上卻都帶着驕傲和狂熱之喜色。
這是一城極可怕的士卒。
因爲他們願爲君王赴死!
見此,連跟在賈琮身邊的展鵬,都面色凜然。
江湖強人,最怕的就是這樣悍不畏死的鐵血老兵。
而之前把守皇城的御林軍,已經不見了蹤影……
賈琮心中一嘆,這就是馬上皇帝,和太平皇帝的分別。
崇康帝爲了擺平軍方,可謂嘔心瀝血,唯恐勳臣軍伍作亂。
對武勳將門更是想盡法子,百般打壓剷除。
然而,當崇康帝清洗罷執掌京營的十二武侯後,夾帶裡竟尋不出可以補充京營的帶兵武將,居然還要藉助賈琮勾連起的開國功臣。
何其寒酸、可悲、又可嘆……
但此刻,武王上位後,都不需要他謀算什麼,一道武王令下,大乾百萬忠勇大軍齊應,天下莫不與從……
賈琮騎在馬上,從容的打量着皇城南門。
而宮門將見這支隊伍從外而來,忙上前問話:“止步!禁宮大內,來者何人?”
葉清從八寶簪纓馬車內遞出武王令來,獨孤意領了上前大聲道:“奉吾皇旨意,接太子回宮!”
宮門上數千兵馬聞言齊齊譁然!
此時賈琮的身份還未傳散開來,這些武王舊部,尤其是遊擊、參將之流有些地位的,雖然也振奮舊主登基,他們要苦盡甘來。
可也未嘗沒有擔憂過武王之後的事。
武王無後,是一個不能提起但又不得不思之的大忌。
卻不想,此刻突然冒出一個太子來……
宮門將自然做不得主,即使有武王令在。
他先匆匆下馬對着武王令行了個軍禮,然後只留下“稍待”二字,就有些匆忙的趕了回去。
未幾,請來一員大將。
竟還是賈琮的熟人,璦琿將軍蔣克寧!
“老夫聊發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錦帽貂裘,千騎卷平崗。爲報傾城隨太守,親射虎,看孫郎。酒酣胸膽尚開張,鬢微霜,又何妨。持節雲中,何日遣馮唐?會挽雕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哈哈哈!老夫就是死了,也要把這首詞刻在墓碑上!”
蔣克寧白髮如雪,但精氣神之足不讓青壯,他大笑着吟誦完這闕當初賈琮在黑遼爲他所寫讓他名滿天下的詞後,大步走到跟前,推金山倒玉柱般轟然拜下,聲如洪鐘般大聲道:“末將蔣克寧,參見太子殿下!”
見連南軍指揮使都拜下了,城門將和城門卒們再無懷疑,一個個激動不已跟隨拜下:“吾等參見太子殿下!”
賈琮翻身下馬,親自上前攙扶起魁梧厚重的蔣克寧,溫言道:“當初在黑遼,將軍多有關照愛護,我從未忘記。”
只這一言,就讓蔣克寧一張滄桑老臉笑的如菊花綻開,陌生的距離感瞬間消失,不過他倒也實誠,嘿嘿笑道:“不敢欺瞞殿下,當初原是不大看得上白面書生,末將只是看在王爺親衛跟隨的面上……”
賈琮聞言笑了笑,道:“將軍依舊如此實誠。”
蔣克寧大手抓了抓腦袋,哈哈一笑道:“王爺便是喜歡末將這一點!若不然,那麼多大將,怎偏選我守着宮門?”
正得意,老將又忽地一拍腦門,道:“太子快進去罷,別讓王爺久等了。”又捶了自己一拳,激動道:“如今該叫皇上了!”
賈琮呵呵笑了笑,點點頭,重新上馬,引着隊伍進了皇城。
入宮後,葉清挑開車簾,明媚的眼睛看着賈琮笑道:“清臣,你自去含元殿應付朝臣們,我先帶着林妹妹去慈寧宮,等你和九叔忙完那邊就過去?九叔必也喜歡見見你帶回來的太子妃。”
賈琮聞言,眼睛微微眯了眯,看着葉清明媚無雙的大眼睛,淡淡道:“我知道了。”
說罷,又透過窗口,看着坐在裡面很有些不安的黛玉,微微一笑,溫聲道:“跟着你葉姐姐,不必怕,我去去就來。”
黛玉“嗯”了聲後,就看着賈琮漸漸遠去。
再看身旁的葉清,見她笑的滿臉燦爛,還道了句“算你有良心”,饒是她冰雪聰明,一時間也摸不着頭腦。
而葉清感覺到黛玉在看她,轉過頭看她憐人的模樣,哈哈一笑,摟着她的削肩頭,道:“太子妃,走吧,咱們去見太后娘娘去,給她老人家請個安。”
黛玉聞言面紅耳赤,她之前在馬車裡,已經聽葉清將賈琮離奇的身世說了遍。
雖然極爲吃驚,但是……
對她來說,其實賈琮的身世到底如何,身份到底如何,並不太重要。
只要兩人能好好的,不會遭遇磨難,其他的,又有什麼重要呢?
黛玉輕聲道:“葉姐姐,再莫說什麼太子妃了,我不想做,也做不來的,我只要能和三哥哥在一起就行。還是你來當吧……”
看出黛玉是誠心誠意說話,葉清愈發喜愛於她,沒再嬉笑,而是正色道:“你莫要推辭,若我來坐這位置,那纔是給你三哥哥添惱的。中宮皇后乃天下婦人之首,亦爲天下婦人表率。我若來做,天下那羣酸腐儒生們非得造反不可……再說,我也不願被圈在九重深宮中。”
黛玉小臉兒上滿是糾結,難爲情道:“那你當初……”
葉清何其聰慧,知黛玉說的是揚州府她迷啪賈琮之事。
不過就她二人在車裡,雖心裡羞澀,面上卻還強撐着,將黛玉攬在懷裡,明媚的大眼睛擠了擠,道:“好妹妹,這事兒咱們晚上睡時再細說!”
黛玉聞言花顏失色,驚駭的看着葉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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