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執扇匆匆寫了一張素箋特意託了冷荷送到了內宅裡賈珠手中,告知賈珠此番煦玉前往了一個名爲倪幻玉的女子家中,此乃何故?此事還需從頭說起。
卻說煦玉自覺察了自己對於賈珠有了那等不齒之念後,心下萬分疑惑,不解此乃何故;此外更對心下懷有此等情愫羞愧萬分,亦不足與外人道。遂在這之後便也日日夜夜爲此事困擾着,亦怕此種心思爲賈珠所察覺知曉,被他所鄙夷不屑,遂這段時日便也特意不同賈珠一道居於榮府,而是單獨宿在林府之中。
之後的某一日,煦玉應禮部侍郎李文俊之邀前往李府赴宴。那禮部侍郎正是禮部尚書孫家鼐的下屬,自是知曉自家頂頭上司欲與林家結親的心思,遂自家便也隨之增進與林家的往來。話說此番正值煦玉心情欠佳之際,加之又是隻身前來,赴宴之人中亦少有平素關係親近密切之人,惟有理國公府長子柳芳。煦玉見了柳芳與之簡單招呼幾句,又詢問了一番柳菥的近況,聞說柳菥近日裡受了風寒,正在家將養,便也閉門不出。而這李文俊本亦邀請了侯孝華,孝華則因當日乃是侯府太爺壽辰之故無法抽身前來。此外便是翰林院同僚,品級較煦玉高一級的翰林侍講學士田書年。
除卻此番邀請前來赴宴的諸人,席間還請了京師諸名花出席陪酒,其中便有那京師花案之首、十大名妓之一的倪幻玉,小字馥珠。話說這京師花案乃是四皇子稌鳳親評,曰《京師花譜》,將京師十大名妓品評一番,列了這一花譜。
而這倪幻玉之所以名列花譜之首,並非因了貌可傾國,乃是出於韻致天然,多才多藝,工詞曲、善詩畫,尤善畫花鳥。據聞曾畫得《寒梅凌霜圖》一幅,得到素來性喜梅花的侯孝華的賞識,畫上由此得才子口吟賦詩一首。後柳菥聞知此事,以自作的一幅《閒杏出園》將那《寒梅凌霜》換來。此事在這之後傳遍京師,皆曰是幻玉畫技高超打動了柳三少爺,而這倪幻玉的花名便也因此廣爲流傳,成爲了京師名花之首。自今柳三少爺所作那副《閒杏出園》尚還懸掛在其私宅玉潤珠香之館中,而至於那幅《寒梅凌霜圖》,卻是早已失了蹤跡,再未出現。私下尋了柳少爺小廝來問,心腹小廝方纔回曰那《寒梅凌霜圖》早已爲少爺一把火燒了個乾淨,亦不知是因了何故。
閒話少敘,卻說此番那倪幻玉雖爲官妓,身上卻頗有些氣性,不若尋常妓院中人,受妓院轄制強迫接客,乃是自立門戶。家中雖有爹媽管着,然亦有私宅,並不隸屬於妓院,除卻官宦名士尚可允入之外,像無功名無官爵之人,是斷不接待的。
不料此番受邀前來禮部侍郎大人家中陪宴,竟意外見到了京城之中名聲不下於侯孝華的才子林煦玉,與席間周遭衆人相比則盡顯卓犖不羣之風、翩然如玉之致。這幻玉見罷隨即便憶起京師盛傳這林大才子爲人乃是率直任性、輕狂絕俗,平素性喜蘭而惡梅,較之同爲才子的孝華以博學見長,煦玉則以才華略勝。
幻玉一面暗自尋思,一面頻頻將那秋波往煦玉的方向傳送。此番只見才子雖身處席間,然卻是手持着酒杯漫不經心地應付着席上之人,顯然是心不在焉的模樣。而幻玉這般打量了片晌,不遠處的煦玉總算感知到了美人秋波中的傾慕,終於將目光向幻玉的方向望來。如此這般不看不要緊,一看之下便也心下難忘,只覺這名幻玉的女子眉目間竟有幾分酷肖賈珠,便也因此留意垂盼了幾番。而這般四目相對,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糾纏勾連,幻玉只覺芳心一顫,心下暗道除卻當年的侯大才子,還未有如此令己傾心之人。只是侯大才子太過眼高於頂,身旁美女佳人環繞,一雙兄妹已是絕色無雙,對於美色之類早已心下漠然,由此她雖曾得才子賦詩一首,然到底未能更進一步與才子結緣。
而他二人的這一番四目勾連,正巧落入了坐於煦玉身旁的田書年眼中。話說這田書年雖官階高了煦玉一品,然亦知煦玉家勢顯赫,自身亦是聲名遠揚、才華橫溢,此番二人又同職翰林,便有心要接近討好他。彼時在那席間見了幻玉對煦玉眉目傳情,而煦玉亦是顧盼流連,遂心下便生一計。在這日李府的宴會結束之後,趁着分別之際,田書年便對煦玉提出改日約好一道前往這幻玉家中玉潤珠香之館拜訪。煦玉念及席上見的這倪幻玉,對其亦有好感,便也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