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珉長官,我不是韃靼人,我是鐵佛人。”
“鐵佛人?”
“對,我是臘梅花的屬下,去年在二道江戰役的時候,我見過你。”
這樣說,就有些合理性了。
“我是被韃靼人抓去當兵的,我也是不願意的,能不能放開我,我保證不跑,我跟你回卜奎。”
賈珉不假思索地用匕首挑斷了梱在他身上的藤子。
他不怕他對自己不利,即便他想對自己不利,也構不成多大威脅。
“小子,我相信你。有兩下子啊,嘴裡的草是怎麼弄掉的?”
賈珉清楚的記得,原來是用草把他的嘴給塞住的。
“嘿嘿,珉長官,不好意思,那些草叫我給吃下去了。”
這一招,還真想不到。
“我叫青格勒,珉長官,以後我就跟着你了。”
“跟着我?”
“我覺得你是個好人。”
“怎麼就是個好人了?”
“就憑你剛纔對那個女人那樣,就是個好人。我娘說過,凡是對女人好的人,都不壞。”
這個見識,倒是比一般人高多了。
“你娘說得對。好了,把自己的傷口處置一下吧。”
賈珉掏出一個藥粉包,遞給了青格勒。
青格勒接過去,毫不猶豫地把藥粉倒在自己的傷口上,賈珉從一個韃靼人的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給他包紮上了。
“想吃東西嗎?”
“想,還真的餓了。”
賈珉掏出一塊兒乾肉,青格勒接過去,啃了起來。
“珉長官,或許我能幫你。”
“好,你就幫我,以後我就帶你回卜奎。”
“也就是以後了,現在你想回去,可不容易。今天韃靼人還要增兵呢。”
“行了,走吧,把那個架子背上。”
這個架子,就是連環銃的機座了。憑空多了個助手,倒是可以讓賈珉減負了。
“剛纔,我們在那邊把你們的人給包圍了,後來他們跑了出去。”
“那幾個女人往那裡跑了?”
“一個就是往這裡跑了,就是這個公主了。還有兩個往東邊跑了。我們往哪裡去?”
“東邊。”
一邊走,賈珉一邊注意,是否有自己人留下了方向記號。
他曾經對他的人進行過訓練,現在他希望,這些人在緊要關頭,不要把那些東西都忘了。
終於,在一棵紅松樹上,賈珉發現了指路標誌。
那是樹上的一截乾枯的樹枝,在樹枝的根部,有一道新鮮的十字劃痕。
這個方法,就是賈珉教給府兵團的,長安當然也會。
賈珉低下頭,開始仔細地觀察地面。
這裡都是厚厚的樹葉,幾乎看不出腳印來。但是,細細地觀察,還是能夠看出有些不同的。
那些倒伏的草,就是人踩過的標記。
不過情況並不樂觀,因爲踩過的軌跡不止一條,還有至少三條。
一條比較小,痕跡也輕一些,應該是女人走過的痕跡。
另外三條,比較重,應該是男人的痕跡。
三個男人,可能是長安的手下,也可能是韃靼人。
新的跡象很快出現了,在一處荊棘上,有一根絲線,賈珉拿下來,跟自己身上的衣服比對了一下,顏色一致。
這是韃靼人的衣服上刮下來的絲線。
事情已經很明顯了,至少有三個韃靼人,在追蹤着一個女人。
希望還來得及。
賈珉賈加快了腳步。
長安確實在這個方向,目前她還活着,但是,活得很艱難。
有多少回,她都以爲自己必死無疑了,但是,還是堅持了下來。
自從衛若蘭和立春來了之後,她原本一天天幾近絕望的心,就重新燃起了希望。
她知道珉長官回來了,知道他來救她出去了。她相信,只要珉長官來了,自己就有救了。
珉長官就在紅石砬子下面等着她,只要到了那裡,她就安全了,一切事情,就可以交給珉長官了。
這幾十個人,包括太子哥哥的事情,就不用她管了,那個時候,她就可以卸下幾個月的重擔了。
整天得爲這些人的生存操心,實在是太累了。
這幾個月裡,他們一共跟韃靼人在山裡打了八仗,每次都是她率領自己的手下,掩護太子哥哥他們。
自己的手下越來越少,而哥哥手下,卻沒有一個傷亡的。
在家裡的時候,哥哥一直對他很好。
長安也知道,哥哥其實是不會打仗的。但是,他的手下總該有幾個會打仗的吧?
爲什麼每次哥哥都要說,他需要手下保護自己,以便將來好回去接掌大統?難道我的手下就願意死嗎?
好在都過去了,珉長官來接我們了。
沒想到,就在這個時候,韃靼人突然來進攻了。
哥哥的第一反應,就是叫我保護他們撤走。
好吧,爲了朝廷社稷,爲了父皇,我就再保護哥哥一次吧。
只是沒想到,這一次,韃靼人來了這麼多。簡直是殺不完啊。
我的手下們,一個個的都死了。
立夏爲了救我,擋在我身前,被韃靼人亂箭射死,身中二十餘箭。
立秋爲了掩護我,一個人跟三個兇悍的韃靼人拼刀,殺死了兩個,跟最後一個同歸於盡。
只剩下了立春、立冬和衛若蘭。
他們幾個把我扭住,硬是把我的黃馬甲扒下來,換到立冬身上,讓立冬引開敵人。
幾十個人去追趕立冬,她還會有活路嗎?必死無疑啊。
爲了掩護我,衛若蘭和立春再一次引開敵人。可是還有五個敵人在追趕我,緊追不捨。
好不容易用箭射死了兩個,但是,還有三個。
如今箭沒了,短銃也沒了彈藥。只剩下了一把匕首和一柄馬刀。
腿上還中了敵人一箭,如今血越流越多,幾乎走不動了。
長安撲倒在一塊大青石上,趴了一會兒,吃力的坐起來。
她不想再跑了,也實在跑不動了。
那三個韃靼人,很快就會追上來了。
現在這個樣子,即使不被韃靼人殺死,如果遇上了野獸,也會被野獸給吃的。
哼,韃靼人也好,野獸也好,你們想要我的命,還不夠資格。
我乃堂堂的大德公主,我的性命,豈能讓你們主宰?
我的性命,只能由我自己主宰。
長安扶着樹站起來,倚靠在樹上,儘量讓自己的身體挺直。
她開始整理自己的衣服,然後從懷裡掏出鏡子,整理自己的妝容。
這個鏡子,還是當初在珉長官那裡入乾股時,拿的第一筆錢買的呢。
那個時候多好啊。
沒錢了,就可以到珉長官那裡拿一些來。在野渡居的時候,經常可以跟珉長官在一起。
只是有一件事情,似乎有些對不起珉長官呢。
不該叫父皇給珉長官禁婚啊。如果父皇一直不讓珉長官嫁娶,他這一輩子,豈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我死了,又沒人敢嫁給他,那他今後這麼辦?
只是那個時候,自己覺得他身邊的女人,都是配不上他的啊,我是爲他好啊。
要是知道會有這一天,早就求父皇取消禁婚令了。
早晨的時候,就應該告訴哥哥,回去告訴父皇,取消珉長官的禁婚令了。
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了呢?
若是我活着回去,我可以跟珉長官在一起,現在我回不去了,豈不是耽誤了他的終身大事?
悔不該當初不聽珉長官的話,來到了這裡。否則,如今不還是在野渡居里逍遙快樂?
可惜了李成斌,可惜了立春、立夏、立冬,可惜了我的一千二百名英雄健兒。
他們都是我親手訓練出來的,各個都是那麼出色。
雖然打不過那麼多韃靼人,但是,若不是爲了保護太子哥哥,哪裡至於讓這麼多健兒全軍覆沒?
還是珉長官說得對,這一仗不該打啊。
可是,珉長官竟然因此被父皇革去功名,削職爲民了。
要是我能回去,一定叫父皇給珉長官官復原職的。
可是,我如今回不去了。
如今,在這荒山密林裡,孤立無援,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實在沒辦法啊。
不過,如今死了也值得了。哥哥如今應該跟珉長官會和了吧?哥哥能活着回去,我也就算沒白死一回了。
只是不知道,珉長官見我沒回去,他會怎麼想?
我想,他一定會來救我的。他對我那麼好,我對他的心意,他一定會明白的。
珉長官是個有情有義的人,他一定不會扔下我不管的。他扔下誰,也不會扔下我的。
我一路上都留下了記號,這些東西都是他教的,他一定會認出來的。
只是這溫都拉山,實在是太大了。怕是一時之間找不到的。
再說了,韃靼人那麼多,珉長官來了,會不會有危險?
算了,還是不要來了,就讓我自己靜靜地死去吧。
再說了,即便是來了,如今這個樣子,怕是也來不及了。
那邊的低矮樹木又在動了,韃靼人來了。
沒一會兒,果然三個韃靼人出現了。
見長安站在樹下,倒是吃了一驚。
“小丫頭,怎麼不跑了,跑不動了?何苦跑來跑去的呢。乖乖地跟着我們回去,給我做個女奴,不是挺好的嗎?”
那個絡腮鬍子,嘿嘿地笑着,臉上滿是貪婪。
“是啊,小丫頭,你們的公主已經死了,太子也要被抓到了。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乖乖地跟我回去吧。”
一個矮胖子也湊了上來。
“給我閉嘴。你們這幫蠻人。就憑你們,想殺死公主,簡直是癡心妄想。”
“實話告訴你們,你們殺的那個公主是假的,我纔是真正的公主。”
“你是真正的公主?”
“對,我纔是長安公主趙舞蝶。”
“好啊,你是公主,就不叫你做女奴,給我做小妾好了。”
說着,三個人就圍了上來。
長安把匕首放在自己脖子上,最後向南方看了一眼,把在心裡準備了好久的話,高聲喊了出來。
“珉長官,我來世再做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