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嘴脣發白,硬着頭皮反駁道:“老太太,林姑娘的身子?”
賈母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若不是你貪心不足,沒有把林家送來的那些東西給林丫頭用,要不是住在我那,我替她壓着,你找得那些下賤的刁奴早就把一個好端端的人給吃了,你還有臉和我說這些。不必再說了,這事就這麼定了,準備好聘禮,比璉兒娶鳳姐時要多上一倍。”
“這,這,這……”王夫人急得直冒火,聽到聘禮要比娶鳳姐時多一倍,眼前一暈,便倒地不醒了。
賈母恨恨地用柺杖杵了杵地,叫了人把王夫人擡了下去,又敲打了鳳姐幾句,鳳姐對她的心思拿捏得精準,幾句話說得賈母熄了火氣,但是氣悶得厲害,也顧不上回轉去瞧賈寶玉,只說一會兒再回屋裡,先去露花亭坐坐。
一衆人離開後,薛寶釵和薛蟠從暗處走了出來,薛蟠忍不住忿忿道:“林妹妹真是可憐。全府上下欺負一個小姑娘,這榮國府當真是勢利得很。”
“薛大哥說得極是。”林黛玉輕柔的聲音從兩人身後傳來。
薛寶釵轉過身,剛好看到林黛玉臉上未褪去的紅暈,心裡不由嘆了一口氣,然後狠狠心說道:“林妹妹,若是林伯父不同意你們的婚事,你會怨他嗎?”
林黛玉聽了,弱不驚風的身子晃了晃,幾乎要站不住。
薛蟠倒是急了:“妹妹怎麼竟說這喪氣話,寶玉那人雖然不怎麼樣,但對林妹妹也是一片真心,林柏父怎麼會不同意,這親上加親的事再好不過了。”
薛寶釵對自家兄長哭笑不得,他都說了寶玉那人不怎麼樣,不是在林妹妹的傷口上撒鹽嗎?
林黛玉低着頭,臉色蒼白如雪,薛寶釵心裡劃過一絲不忍,終究是開口勸道:“林妹妹,林伯父可能會調入京中,你且等等,若寶玉真是一個好男兒,林伯父不會視而不見。你若是爲此與林伯父生分了,那你在這府裡怕是更難過。你也知道老太太的意思。”
“寶姐姐。”林黛玉拿着帕子拭了拭淚說,“我今日才知這府裡除了寶玉,你對我最真心。”
“姑娘,姑娘—”紫娟喊着往這邊走來,待看到林黛玉臉上的淚痕,不覺對薛寶釵兄妹怒目而視。
薛蟠卻沒有發覺紫娟的態度,惡聲惡氣說:“你這丫環,你家姑娘出來這麼久,你這時纔出來尋,平日裡怕是對她怠慢慣了。”
林黛玉卻破涕而笑:“以前只覺薛大哥粗魯,今日一見,果真傳言不可信。”
薛蟠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說:“若是有人欺了妹妹,妹妹只管去尋我。”
“好。”林黛玉笑着應了,便與二人告別離開。
薛蟠看着林黛玉的背影怔怔出神,喃喃道:“仙子一般的人兒啊—便宜了寶玉那混帳東西。”
薛寶釵仔細觀察薛蟠的神色,見他對林黛玉沒有一絲褻瀆之心,便放下心來,前世,薛蟠也對林妹妹起過心思,即使薛蟠如今改了性子,她也自覺自家兄長配不上林妹妹。
兩人在回梨香院的半道上,碰到了神色匆匆的薛夫人。
薛夫人拉着薛寶釵的手問道:“你哥哥可又在寶玉那裡惹出什麼麻煩?”
薛寶釵拍了拍她的手背說:“老太太怕是因爲傳言,對我們有些誤會。林妹妹和寶玉要訂親了,老太太不日就會給林伯父去信。府裡的傳言怕是和姨母脫不了干係,老太太暫時奪了姨母的管家權,姨母又因爲訂親的事與老太太說了幾句嘴,氣極攻心昏過去了。”
“天哪,怎麼會成這個樣子,我去看看你姨母,你們快回梨香院,哪都不準去。知道了嗎?”薛夫人急急地說道。
待薛夫人走後,薛蟠問道:“妹妹,我們何不搬出榮國府?”
薛寶釵笑了笑,不由打趣他道:“你剛剛還和林妹妹說若誰欺了她,讓她找你。你若離了這榮國府,你讓人怎麼尋你,去哪尋你?”
薛蟠想了想,點道稱是,讓薛寶釵瞠目結舌,他還當睦要護着林妹妹,這不知是件好事還是件壞事。
回到梨香院,薛寶釵細細問了競標鋪子的事,聽完薛蟠的話,她面色凝重道:“在外面薛家已經到這種地步了嗎?”
薛蟠苦笑道:“京城貴人多不勝數,以前薛家父親掌權,家裡的生意自有人幫襯。父親一去,薛家本家也巴不得收了我們的鋪子,哪還會讓我們借勢?其它人,不上趕着踩幾腳就是好的了。”
“明日,我跟着你去瞧瞧。”薛寶釵說道。
薛蟠急忙攔道:“妹妹,使不得使不得,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能拋頭露面?”
薛寶釵胡亂杜撰了幾個宋代的女商,才讓薛蟠安了心。宋代,女子可在外行走,更有大家女子開胭脂首飾鋪,就連如今的光景也是,只是不出面,派人打理而已。
次日,薛寶釵趁着薛夫人又去看王夫人的空兒,悄然與薛蟠出了府,來到了東城主街不競拍鋪子的酒樓。
這競拍鋪子的事也是爲了不讓那些達官貴人找麻煩,若是店主作主賣給了誰,那就是要得罪人的,交給中間人競拍,既不得罪人,說不定還能賣個高價。
薛家是爲內務府做事的,各種手藝貨種沒得說,只是之前並未在京裡多設商鋪,大多數還是在本家那裡。
如今,薛蟠把那邊的生意轉移了過來,少不得要在京城多開幾間鋪子。
按照百里於安的提醒,薛蟠準備把京城最大地段最好的商鋪買下來,做薛家商鋪的頭號門面。
要說這最大最好的商鋪爲何會被人拿出來競標,那就不得不提朝中秘事。這鋪子是抄家抄出來的,朝廷拿出來賣,誰敢說個不字。
明眼人都知道這其中的貓膩,所以對這鋪子上心的人可不少。
若論財力,那薛家可是當仁不讓,天下第一富當不得,第二第三也是跑不了的。
再者,如今薛寶釵家裡的這份家業也未被人奪去,買下這間鋪子也不會傷筋動骨,而買下來的好處那是數不清的。
薛寶釵找到一個位置坐下,環顧四周見並非只有她一個女人,心裡便放鬆不少。那些貴婦都拋頭露面,更何況她還是帶着面紗的小丫頭。
她卻不清楚這裡面的彎彎繞繞,那些可不是什麼貴婦,一般是有些貴婦不放心家裡的爺們,爲了管制錢財派一些忠心的妾室或丫環出面,回去後有個計較。
這樣的家室都是女方身份高貴的。
倒是她一個閨閣少女引來了不少目光,薛蟠更是如坐鍼氈,心裡還有些理智,告誡自己不能在這裡鬧事,只用惡狠狠地目光瞪回去。
那些人對薛蟠的身份好像一清二楚,目光更加肆無忌憚,不乏諷刺嘲諷的意味。
薛寶釵皺了皺秀眉,總感覺有些不對勁,但是又說不出是哪裡出了問題,對薛蟠敵意的人有很多,她不能輕易的動用金鎖來一一刺探這些人的心思,畢竟讀心一日只能用三次,若是能多幾次就好了。
想到這,她不由自嘲地笑了笑,這金鎖讀心還是警幻仙子給的,若是哪天警幻仙子想起來收去金鎖,她連一日三次也用不了了,如今應該知足了。
很快就到那間鋪子的競標,也是最後一間鋪子。
薛寶釵前世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居然還保持理智,沒有讓薛蟠參與如火如荼的競價,只說等別人都喊不動時,薛蟠再喊。
暗處的百里於安望着人羣中鎮定自若的她,俊美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
薛蟠急得直跺腳:“這樣有什麼意思,妹妹就是太無趣了。”
最後到鋪子飈到五萬兩時,薛蟠坐不住了一連喊了六萬、七萬、八萬,但都被人壓了下去。
這時,突然事情變得複雜起來,似乎餘下的所有喊價之人都在針對薛家。
“十萬兩!讓薛夫人改嫁於我,我給你們幾分體面!”
“我倒是想娶了薛家女兒,十二萬兩,爺要拿這鋪子當聘禮!”
“我出十五萬兩!我覺得還是兩個一起娶比較快活,哈哈哈……”
薛寶釵在暴怒的薛蟠耳邊輕語幾句,薛蟠息了火氣,走上前和拍賣的人交涉。
“該不是要賒賬吧?”
在坐的人羣中有人喊出這句話,便引了一陣鬨笑聲。
負責拍賣的人突然苦着臉宣佈:“鋪子八萬兩賣給薛家,各位散了吧。”
“八萬兩賣給薛家?”周圍一片譁然。
薛寶釵胸口處的金鎖在陽光下泛着冷光,她冷眼望着剛剛大放闕詞的幾人:“一羣冒充富商的市痞,說出你們背後之人!”
稍傾,腦子裡傳來的信息讓她冷笑不止:“原來是一位皇親國戚在給你們撐腰!”
幾人像看怪物一樣看着她,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想離開。
“敢犯我薛家,無論遠近,必誅!”
她輕描淡寫的語氣,卻如千斤重,狠狠砸在圍觀人的心上。
所有人心裡都有一個想法,這小丫頭究竟有什麼底氣,居然說出這樣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