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梗着脖子裝傻道:“什麼?皇上你要我滾, 臣遵旨!”
然後不等乾高宗有什麼反應,飛快地退了出去。
乾高宗目瞪口呆,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還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不守規矩。
“威脅朕, 朕就是妥協了, 你就能如願娶到林黛玉嗎?簡直是愚蠢至極。”乾高宗話雖如此, 但心裡卻並不十分生薛蟠的氣, 除了百里於安,薛蟠是第二個敢拿最真實的一面對待他的人。
榮國府這邊也收到了林黛玉要與薛蟠成婚的消息,只不過怕賈寶玉鬧將起來, 一直遮掩着,只不過瞞得了一時, 瞞不了一世, 賈母心裡當然知道這事是誰在背後使力, 既怨賈元春只爲自己考慮,又怨林黛玉招惹了乾高宗的眼。
賈政站在下首,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對於林黛玉這個外甥女並沒有多少重視,王氏剋扣林家送來的錢財物品,他也是在林如海突然到京探女的那次才得知,爲此他還訓斥了王氏, 所以他自認爲對林黛玉雖然稱不上好, 但也不壞。
再者林黛玉身子孱弱那是衆所周知的事, 所以他對老太太想要撮合寶黛兩人的婚事, 並且如此看重, 頗有些不以爲然,他覺着自己有才能, 親戚固然能起到相幫的作用,但是聖上也終有一天能看到他的才學和努力。
如果林黛玉嫁了賈寶玉,到時他就只有賈蘭一個嫡孫,豈能如此?
賈政在心裡思量片刻方纔說道:“母親,林家、薛家都是自家,也沒有多大的仇,你不必唉聲嘆氣糾結在心,玉兒那丫頭自小就與咱們家親近,林海在京時她還在府裡住了那麼久,可見她對您還有幾分孺慕之情。”
賈母聽及此處,不由落下淚來,心裡生出幾分悔意,強支着身子說道:“是我之前想岔了,以爲她與那薛寶釵親近,自然是與我們生分了。你這一提起來,我就想起上次她和我說起賴婆婆的事了。”
“賴婆婆怎麼了?”賈政不知爲何突然提及到賴婆婆的身上。
賈母知道王夫人去了後,她又一病不起,這府裡的大權全握在王熙鳳手裡,賈政向來不過問後院之事,李紈又是個守兒奴,眼巴巴地瞅着賈蘭一個人,自然是不關心這樣的事。
她咳了兩聲,接過鴛鴦遞過來的茶抿了一口,覺得心裡舒坦了些,這才緩緩開口道:“賴婆婆家裡的園子雖不及大觀園,但比之咱們府裡雖小了些,但精緻華麗與官宦人家也比得起。”
“咱們府家底殷實,對奴才的一應用度素來沒有虧待,賴婆婆可是伺候了幾代主子了,自然是有些積蓄的。”賈政對賈母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相反他認爲這是十分榮耀的事,昭顯了府裡的氣度。
賈母咳得更嚴重了,對二兒子的迂腐恨鐵不成鋼,現在府裡哪有什麼家底,只有面子沒有裡子,他到底是有多不關心庶務,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她見賈政如此,免不得要點醒他:“四大家族的產業都被聖上一人佔了去,我們府裡哪還有什麼來源,已經到了如斯境地,她一個奴才竟比主子還快活,甚至還要捐官,你知道他要捐的是什麼官嗎?”
“什麼官?”賈政被問得愣住了,一個奴才能捐到什麼官,薛蟠給皇上跑腿,不才給了個紫微舍人嗎?
“京縣知縣,正五品。爲了不讓兒子去外縣候缺,他銀子山都使出去了,其實這還不是什麼要緊的,要緊的是他手裡的金山銀山哪來的?一個家奴也想要做官……咳,咳,咳,擡舉他得很了……”賈母越說越氣,咳嗽的越來越大聲。
正五品?還是京縣知縣?賈政有些懵了:“母親所言當真?”
賈母喘着粗氣道:“我讓人去查了,這事原本是能成的,自從府裡的那些產業出了事,他家便沒有那麼多流動的銀子,上次我就是說了幾句薛家欺人太甚,賴大賴二便打着我的旗號去堵薛寶釵了,若不是玉兒可巧見了,你說那如今風光的九皇爺還不把我們給生吞了。”
賈政雖然覺得百里於安就是奸臣賊子,但是也沒有那個膽量去觸他的黴頭,而且他知道賈母所言並不盡實,賴大當差那麼久,對府裡主子的心思也摸了個□□成。只不過事情沒成,賈母把事情都推到賴家身上了。
他對賴家要給賴尚榮捐京縣知縣的事有些咯應,雖然是個虛名,不像他的員外郎是實打實的,但奴才都要和主子平起平做了,這哪算得上什麼榮耀,若是讓同僚知道了,還不背後戳他脊樑骨。
賈母見他臉色也不見好看,鬆了口氣說:“你平日裡沒事也別總和那些幕僚作詩論文,注意點身邊的奴才,別被人欺了,還覺着人家忠心呢?賴大家的我就交給鳳姐,讓他們兩個打擂臺去,我向來偏疼你,斷斷不能讓大房壓到你頭上。”
“一切都憑母親作主。”賈政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個頭,讓帶病的老母爲他操心,他於心不安。
賈母一陣欣慰,擡手笑道:“起吧,起吧,都是有孫兒的人了,哪用得着行這麼大的禮。娶繼室的事,史家那邊已經挑好了人選,過幾天送了畫像,你也看看,覺着好就抓緊時間定下,這府裡可缺不得女主子。”
賈政應了聲是,復又聽賈母言道:“說起娶繼室這事,之前讓你在族裡選適齡女子的事,你可找着了?”
賈政微微皺眉,還是如實言道:“有幾個人選,還沒有定下來。只是林海對妹妹情深意重,這幾年都未娶妻納妾,他怕是不會同意。到時我們也是白忙了一場。”
“不試試怎麼知道他看不上?”賈母有些不悅地瞪了賈政一眼,這二兒子就是少了點魄力。
然後,她忍不住又交待道:“記得要找長得像敏兒的,找不到就讓她們學,誰學得最像就定了誰。”
賈政從來沒有做過這等事,心裡自然有些牴觸,忍不住道:“不如讓璉兒去辦這事吧。”
賈母無奈地擺擺手說:“下去吧。這事你別管了。”
待賈政走後,賈母對鴛鴦吩咐道:“你與平兒交好,讓他在璉二那吹吹風,將這事定下來,你再借機會把二老爺挑得那幾個旁支小姐給璉二送去。成是我們得了好,不成是他出的錯。這事你要辦妥了。”
鴛鴦一陣心亂,但她向來對賈母忠心不二,捏緊帕子走出裡間,在外間吩咐好服伺的丫頭幾句,便出門去尋平兒了。
鴛鴦才離開,賈母又將賴大家的找來,讓她捎信給賴大,佈局設計讓薛夫人與賈家的敗家紈絝扯上關係,不管是爲妻還是做妾,都要將薛夫人拉上賈家的船上來。
半月過去,薛寶釵和林黛玉這段時間都沒有再入宮,倒是去了朱大學士府上學習了幾日,兩個人不管外面洪水滔天,自個的日子過得還算順心。
這日,薛寶釵如約來到林府尋林黛玉出門,林家的僕人對她已十分熟悉,自是一路將她領到林家正廳。
誰知走到正廳門口卻被攔了下來,領路的婆子賠笑道:“這是與姑娘交好的薛大姑娘。”
守着門的兩個丫環自然是認識薛寶釵的,一時有些爲難,薛寶釵也有些納悶,難道這林府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正好雪雁從裡面走了出來,眼睛紅紅的像是哭過了,看到薛寶釵就像看到救星一樣,拉着薛寶釵就往裡走。
薛寶釵忍不住問道:“這是怎麼了?真是有其主就有其僕,平日裡你家主子掉的金豆子還不夠多,你也來這套。”
“不是,寶姑娘你快進去勸勸我家姑娘吧。”雪雁紅着眼哽咽道。
薛寶釵掀簾走了進去,見林如海也在,不由頓住了腳步,有些尷尬,明顯這是林府的家事,她一個外人突兀闖進來,怕是林如海不會樂意。
誰知林黛玉一見到她,就快步朝她走來,哭道:“我就是礙了你們的眼了,外祖家硬是要讓爹爹娶後孃,爹爹看到那些鮮亮的女人眼睛都直了,也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就這麼留了兩個外人。如今連你見了我,居然都擡腳就走。你要是走了,日後也不必再登我的門了。”
薛寶釵將她的話聽得清楚,苦笑着拉住她的手說:“你這是說的什麼話,這不是府上的家事嗎?我呆着未免尷尬。你性子未免急了些,林伯父向來胸有丘壑,疼你也是疼到了骨子裡,斷然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
林黛玉心情稍微平復了些,瞪了一眼身後滿臉無奈的林如海一眼,拿帕子拭着眼角的淚說:“我自然是想他能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陪着,只是你知道賈家外表光鮮,底子早就髒爛不堪,除了府上的幾個姐妹,我自然是信不過別人的。”
薛寶釵聽了則皺眉,有些疑惑:“伯母也去世幾年了,那邊府上以前不提這樣的事,怎麼最近忽然就提了?”
林黛玉提起來就有些憤憤然:“你道是如何?兩個不知來歷的人竟將我母親的神情姿態習慣學了個七八成,都是些什麼東西,也敢辱沒先人。”
林如海見林黛玉越說越氣,不由輕聲咳了咳說道:“你只知這兩人是榮國府那邊送來的,送人的人是賈璉,卻不知我留她們的用意,是爲了查出真正動了這心思的人。”
林黛玉和薛寶釵對視一眼,都疑惑地望向林如海。
林如海這才說道:“是岳母的主意。賴大剛剛來道喜,我讓他把人領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