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科夫的心裡很明白,在即將開始運轉的斯大林格勒絞肉機時,人員的損耗是難以想象的,來到這裡的戰士,平均存活時間不超過24小時,而軍官也不過72小時。自己將來想補充兵員,是異常困難的,因此必須趁着現在兵員還不算太緊張的時候,想盡一切辦法,把各種兵員充實到自己的部隊裡來。
出於這樣的考慮,索科夫對別爾金的提議,立即表示了同意:“既然政委同志都這麼說,那麼果里亞大尉就帶着你的部隊留下吧。”爲了防止對方拒絕自己,他立即補充了一句,“放心吧,上尉同志,我會繼續保留你們的番號,等上級派來的補充兵員到了,你們師就能馬上重建起來。”
“保留番號?!”果里亞聽到索科夫這麼說,臉上不禁露出了驚詫的表情:“中校同志,我想問問,怎麼才能保留我們師的番號呢?”
“果里亞大尉,我不會把你的部下拆散後,編入各個連隊的。”索科夫爲了讓果里亞安心,對他說道:“在原第192師原有指戰員的基礎上,我會再給你補充兩百人,組建一個新的營,番號爲第192營,由你擔任營長。怎麼樣,沒問題吧?”
聽完索科夫的安排後,果里亞臉上的表情變得輕鬆起來,他搖搖頭,回答說:“沒問題,中校同志。我堅決服從您的安排。”
“果里亞上尉,你怎麼還在叫中校同志。”一旁的別爾金笑呵呵地說:“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我們步兵第73旅的一員,你應該稱呼他爲旅長。”
“旅長同志,”果里亞上尉從善如流,立即改變了對索科夫的稱呼:“不知您打算將我們營部署在什麼位置?”
“反正最近警衛連的訓練時間,已經大大減少了,那塊地方空着也是空着,不如你們營就先駐紮在那裡吧。”索科夫說道:“等時間合適時,再調整你們的住處。”
“旅長同志,就算我們營如今只有三百多人,但要把他們安置下來,至少需要六七十頂帳篷。”果里亞有些擔心地問:“不知旅部能爲我們提供多少帳篷?”
由於步兵旅的大多數兵力,如今都進入了坑道,原來他們居住的帳篷都空了出來。索科夫聽果里亞提到了帳篷的事情,便吩咐西多林:“參謀長同志,我們如今不是有很多空帳篷嗎?先撥八十頂給第192營的同志們,讓他們能有個好好休息的地方。”
果里亞原以爲自己提出請求後,索科夫能給自己解決三十頂帳篷,已經是極限了,甚至在心裡,他已經做好了讓戰士們十個人擠一頂帳篷的打算。沒想到對方居然如此大方,一口就答應給自己八十頂帳篷。他連忙感激地說:“旅長同志,我代表第192師……不對,是第192營的全體指戰員,謝謝您!”
“參謀長同志,”爲果里亞的第192營解決了住宿問,索科夫繼續對西多林說:“儘快從別的營抽調不少於兩百人,充實到第192營,以確保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能重新形成強大的戰鬥力。”
“旅長同志,我建議補充給第192營的戰士,從一營、二營和四營抽調。”西多林作爲參謀長,對於旅裡各營的兵力情況是最瞭解的,他等索科夫說完後,就主動向對方提出:“而三營的兵力最少,我看就暫時不抽調了吧。”
正當第192營的戰士們,在爲他們安排的區域搭建帳篷時,空中忽然傳來了飛機發動機的轟鳴聲。這些剛從頓河右岸撤下來的戰士們,一聽到這個聲音,就立即本能地尋找地方進行隱蔽。
臨時被抽來幫忙的警衛連戰士們,看到新來的戰友的狼狽相,不禁哈哈大笑。有那種熱心腸的戰士,衝那些四處找隱蔽的戰友喊道:“別擔心,別擔心,是德國人的偵察機,沒有危險的。”
聽到警衛連戰士的喊聲,處於驚弓之鳥狀態的戰士們,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他們從藏身之處站起來,仰頭望着空中,看清楚在空中盤旋的敵機,果然是一架沒有武裝的偵察機,懸在嗓子眼的心,才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索科夫聽到飛機發動機的聲音,從帳篷裡走出來,望着空中問西多林:“參謀長同志,敵人的偵察機每天都要光顧馬馬耶夫崗,你說他們發現我們所修築的工事了嗎?”
“山坡上的表面工事,肯定是被偵察到了。而坑道里的工事,除非德軍飛行員有透視眼,否則根本發現不了。”西多林說到這裡,忽然有點猶豫地說:“不過……”
見到西多林欲言又止的樣子,索科夫有些着急地問:“不過什麼?參謀長同志,你有什麼話,就一次說完,別說一半留一半,讓人聽了着急。”
“旅長同志,連接南北兩坡的地道,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徹底完工。”西多林回答說:“採用暗挖法的那條地道,倒是沒有什麼問題,德軍飛行員是絕對無法發現的。可是那條採用明挖法的地道,卻被德軍偵察機反覆偵察過了,我擔心一旦戰鬥在馬馬耶夫崗附近打響,那條地道的所在位置,會成爲德軍轟炸的重點。”
對於西多林的擔心,索科夫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放心吧,參謀長同志。就算敵人發現了那條採用明挖法的地道,也不會在意的,他們甚至有可能把那裡當成我們挖的一條戰壕或反坦克壕,不會隨便浪費他們寶貴的炸彈。”
看到偵察機在馬馬耶夫崗的上空不斷兜圈子,索科夫對站在一旁的西多林和別爾金說:“沒啥可看的,我們先回帳篷吧。”
三人剛剛走進了帳篷,外面忽然響起了隆隆的炮聲。聽到這個聲音,索科夫的心猛地往下一沉,暗想:不會是德國人開始對馬馬耶夫崗進行炮擊了吧?但他很快就發現,地面沒有感覺到震動,而炮聲是從空中傳來的。
“見鬼,這是部署在碼頭上的高射炮兵,朝着敵人的偵察機開火了。”索科夫不滿地吼着衝出了帳篷,仰頭朝空中望去,果然看到偵察機的四周,綻放出一朵朵黑色的煙團,但很快就被風所吹散了。
“旅長同志,出什麼事情了?”別爾金看到索科夫衝出了帳篷,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情,也跟着衝出來。等他看到綻放在空中的煙團,不禁笑着說:“太棒了,我們的高射炮兵真是太棒了。只要他們能把敵人的偵察機打下來,以後就沒有敵機敢出現在馬馬耶夫崗的上空。”
“高射炮兵怎麼能隨便開火呢?”看到德軍的偵察機被炮火趕走後,索科夫沒好氣地說:“只是一架偵察機,如今在開火的高射炮至少有五門以上,這不是暴露目標嗎?”他扭頭問剛走出帳篷的西多林,“參謀長,部署在碼頭上的高射炮兵的番號是什麼?”
“報告旅長同志,”西多林連忙回答說:“是第1077女子高炮團,團長是戈爾曼中校。他的指揮部就設在我們的衛生隊旁邊的建築物裡。”
“旅長同志,你想做什麼?”別爾金和索科夫相處的時間很長,聽他這麼問,就猜到他肯定想到高炮團,去找那位戈爾曼團長聊聊,連忙阻止他說:“高炮團和我們只是防區毗鄰,但是卻沒有任何隸屬關係,就算你去了,對方對你所說的事情,也不會引起重視的。”
“一旦我們這裡爆發戰鬥,防空方面就必須依靠他們。”索科夫正了正頭上的鋼盔,繼續說道:“可要是高炮團因爲過早地暴露目標,而遭受到不必要的損失,我們的指戰員每天就只能蹲在工事裡挨炸了!”
“既然是這樣,旅長同志,那我就陪你走一趟。”別爾金擔心索科夫到了別人的地盤,爲這種事情衝對方的指揮員發火,便主動提出隨他一同前往,“至於旅裡的事情,就交給參謀長全權負責吧。”
高炮團的駐地,離索科夫的旅部不遠,步行十幾分鍾就到了。
團指揮所門口站崗的是兩名女兵,看到兩名友軍的指揮員走過來,她們連忙攔住了兩人的去路,客氣地問:“兩位指揮員同志,請問你們是哪部分的,到這裡有什麼事情嗎?”
“我是步兵第73旅旅長索科夫中校,這位是我的政委別爾金。我們的部隊就駐紮在馬馬耶夫崗。”索科夫做完自我介紹後,問擋在自己面前的女兵:“我有急事想見你們的團長戈爾曼中校,他在裡面嗎?”
“是的,指揮員同志,團長在裡面休息。”瞭解了索科夫和別爾金的身份後,女兵連忙態度恭謹地說:“請你們兩位在這裡稍等片刻,我進去通報一聲。”
女兵進去不到兩分鐘,就走了出來,和她一起出來的,還有一位上了年紀的中校。索科夫先擡手向對方敬了一個禮,禮貌地說道:“您好,戈爾曼中校,我是步兵第73旅旅長索科夫中校,是特意前來拜訪您的。這位是我的政委別爾金。”
“你們好,指揮員同志們。”戈爾曼擡手還禮後,好奇地問:“我聽我的部下說,你們找我有事情?”
“是的,中校同志,我有些話想和你談談。”索科夫用眼角餘光掃了一眼門口站崗的女兵:“我們能進去再談嗎?”
“請進吧,兩位指揮員同志。”戈爾曼請兩人進入了自己的房間,招呼兩人在靠牆邊的長椅上坐下,收拾了一下有些凌亂的行軍牀,隨後轉身問兩人:“不知你們專程來找我,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嗎?”
“是這樣的,團長同志。”別爾金擔心索科夫直接和對方談,有可能把事情說崩,便搶先說道:“今天敵人的偵察機在馬馬耶夫崗上空偵察時,你們高炮團動用了不少於五門高炮進行轟擊。”
“有這回事,我們不能讓敵人的偵察機肆無忌憚地伏爾加河邊亂竄。”戈爾曼原本在睡覺,是隆隆的炮聲將他驚醒。他醒來之後,到門口打聽了一下,得知是自己手下的高炮手,正在攻擊德軍的偵察機,又回去矇頭大睡。“怎麼,兩位指揮員同志,你們的到來,難道和我們攻擊德軍的偵察機有關嗎?”
“沒錯,的確是這樣的。”這次說話的是索科夫,他對戈爾曼說:“德軍偵察機每天都要飛到馬馬耶夫崗,要偵察什麼,恐怕早就偵察得差不多了。不過你們今天擅自開火,已經把你們的防空炮位都暴露了,一旦德軍對馬馬耶夫崗地區實施轟炸,我擔心你們這裡將成爲攻擊的重點。”
戈爾曼等索科夫說完後,居然呵呵地笑了起來。笑完之後,他對索科夫說:“索科夫中校,我想有必要提醒您一點,我們既然是高射炮兵,那麼對出現在防區上空的敵機,唯一能做的,就是用炮把它轟下來,或者是遠遠地趕走。
至於您擔心敵人會將我們的這裡作爲重點轟炸的區域,那真是太好了,我們就可以趁着敵人轟炸機雲集的機會,把更多的敵機打下來,以確保城市上空的安全。”
這次的會面,最後是不歡而散。索科夫憤憤不平地拂袖而去,別爾金和戈爾曼說了幾句場面話之後,也跟着追了出去。他追上索科夫,對他說道:“旅長同志,別生氣。高炮團又不歸我們管轄,他們想什麼時候開炮,是他們的自由,我們無權進行干涉。”
“我明白,政委同志,您所說的話,我都明白。”索科夫有些無奈地說:“今天爲了驅逐一架偵察機,高炮團就有至少五個高炮陣地暴露了。我擔心的是在不久的將來,德軍會對這裡實施轟炸,而那些暴露出來的高炮陣地將首當其衝。”
別爾金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旅長同志,在目前的情況下,我們只需做好自身的防空工作,對於別的友軍,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