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鬥結束後,索科夫本打算到北崗的指揮所裡,召集指揮員們開一個戰後總結會。誰知剛走進指揮所,維特科夫就對他說:“旅長同志,你來的正好,司令員剛剛打來電話,讓您立即到他的指揮部去一趟。”
“司令員這麼急着讓我過去,”索科夫好奇地問維特科夫,以爲能從這位集團軍副參謀長這裡能套出點有用的情報:“副旅長同志,您知道是什麼事情嗎?”
誰知維特科夫卻搖搖頭,聳聳肩膀,把雙手一攤,苦笑着說:“我也不知道。只是命令我和你一起到集團軍司令部。”
見維特科夫也要和自己一同去司令部,索科夫猜想可能是什麼大事,也不敢在此地多停留,連忙叫過果里亞,吩咐他說:“大尉同志,命令你的戰士抓緊時間收集能用的武器彈藥,面對下次敵人進攻時,還不得不和他們拼刺刀。”
聽到果里亞答應一聲,索科夫便叫上維特科夫朝外面走。剛走到門口,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對了,大尉同志,你們抓了多少俘虜?”
“大概有兩百多名俘虜,其中半數都是傷員。”果里亞知道索科夫不會無緣無故地問起此事,連忙問道:“我們該如何處置他們?”
“如今我們的物資匱乏,沒有那麼多的藥品爲敵人的傷員治傷。”索科夫不假思索地說:“把他們都放了吧。”
“什麼,把他們都放了?”果里亞被索科夫的話嚇了一跳,他小心翼翼地問:“旅長同志,我們好不容易抓住的俘虜,就這樣放掉?”
如果抓住的德軍俘虜,索科夫絕對是不想輕易放過的,但剛剛他親眼目睹了羅馬尼亞軍的頑強戰鬥精神,對這些敵人還是感到很佩服的,馬馬耶夫崗如今不具備收容俘虜的條件,他也不想槍斃他們或送往西伯尼亞,因此便決定將他們全部放掉。
當然,他也不是無條件地放掉這些敵人,而是吩咐果里亞:“讓這些俘虜回去轉告他們的指揮官,立即派人來把陣地前的屍體全部收走。我向他們保證,我們的戰士絕對不會向收屍的士兵開槍。”
在前往司令部的路上,維特科夫對索科夫讚許地說:“旅長同志,您做得對,應該讓羅馬尼亞人把他們的屍體都收走,雖說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但上千具屍體堆在山坡上,還是容易引發疫病。”
“索科夫上校,聽說你的部隊和敵人拼上刺刀了?”一走進集團軍司令部,崔可夫就放下了手裡的工作,迎上來關切地問道。
“是的,司令員同志。”索科夫連忙恭恭敬敬地回答說:“是第192營的指戰員和海軍陸戰營的水兵戰士們,和進攻的敵人拼刺刀。”
“索科夫上校,您爲什麼要讓戰士們去拼刺刀呢?”一名坐在角落的政工人員,聽到索科夫這麼說,忍不住插嘴問道:“爲什麼不用子彈和炮彈消滅他們,那樣不是更省事嗎?”
索科夫凝神朝說話的政工人員望去,發現是一個生面孔,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用平穩的運氣問道:“不知這位指揮員該如何稱呼?”
“這是第57集團軍的政治部副主任。”崔可夫向索科夫介紹對方的身份時,不知是疏忽還是故意的,只說了對方的身份,卻沒有提對方的名字:“他是奉命帶步兵第138師來補充我們的。”
“步兵第138師?”聽到這個番號時,索科夫遲疑了片刻,隨後反問道:“是柳德尼科夫上校所指揮的部隊?”
“沒錯,就是他的部隊。”克雷洛夫走過來補充說:“他們將去加強街壘工廠的防禦,原來堅守那裡的部隊,已經在前幾天的戰鬥中喪失殆盡了。”
“索科夫上校,”見索科夫他們幾人似乎把自己遺忘了,來自第57集團軍的政治部副主任有些急眼了:“您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您爲什麼要讓戰士們和敵人去拼刺刀,而不是用炮彈和子彈消滅敵人呢?”
“政治部副主任同志!”索科夫轉身面向對方,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有可能,我寧願一百發炮彈和一萬發子彈,來換取一名戰士的生命。但是,由於長時間的戰鬥,我們旅的彈藥已經告罄,以至於面對潮水般衝來的敵人,我們的戰士只能勇敢地衝上去,和他們打白刃戰、拼刺刀。”他是帶着一股怒氣說出這番話的,假如不是看到對方是一名來自友軍的政工幹部,估計拳頭早就落在了對方的臉上。
索科夫的態度,嚇壞了那名政治部副主任,他不由自主地朝後退,直到後背碰到了牆壁,才停下腳步,有些慌亂地說:“對不起,上校同志,我不知道你們的彈藥消耗光了。還以爲你是……”
“還以爲是什麼?”這次出來說話的是集團軍軍事委員古羅夫,他望着那名政工人員,臉上帶着一絲輕蔑:“你以爲索科夫上校是爲了表現個人的英雄主義,才讓戰士們去和敵人拼刺刀的嗎?我告訴你吧,別說在我們第62集團軍,就算在整個斯大林格勒方面軍,也找不出第二個比他更會打仗的指揮員。他總是善於以最小的代價,取得最大的戰果,這也是他爲什麼能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從下士升到上校的主要原因。”
雖說這位政工人員不禮貌的話語,讓索科夫很生氣,但也同時給自己提了一個醒,他等古羅夫說完後,連忙向崔可夫提出:“司令員同志,爲了打退敵人的進攻,我們幾乎消耗掉了部隊所有的彈藥,您看能否給我們補充一些?否則的話,像今天的白刃戰還會再次發生,到時我可沒有那麼多的兵力,和敵人去拼刺刀了。”
崔可夫原以爲索科夫會想向自己請求援兵,他如今也正在兵力不足的事情而犯愁,哪裡有多餘的兵力可以補充。此刻聽到索科夫只要求補充彈藥,頓時暗鬆了一口氣,隨後說道:“放心吧,索科夫上校,別的部隊在戰鬥中,繳獲了大量的武器彈藥。由於這些彈藥都是德式武器的,除非我們的部隊換裝,否則根本派不上什麼用途,我待會兒就讓後勤部長洛博夫少將,安排人手送到馬馬耶夫崗。”
“太好了,司令員同志,這真是太好了。”見崔可夫如此爽快地答應給自己補充彈藥,索科夫頓時喜出望外,他連聲道謝後說道:“人餓肚子還可以忍受,可要是槍裡沒有了子彈,我們可就沒法狠狠地打擊敵人了。”
克雷洛夫拿出紙筆後,望着索科夫問道:“索科夫上校,在剛剛結束的戰鬥中,你們消滅了多少敵人,繳獲了多少武器彈藥?”
索科夫被克雷洛夫的這個問題問住了,他遲疑了片刻,纔有些尷尬地回答說:“對不起,參謀長同志,我還真沒法回答您的這個問題。因爲我還沒來得及統計戰果,就和維特科夫上校一起到這裡來了。”
“那你呢,副參謀長同志。”克雷洛夫見索科夫回答不了自己的問題,便扭頭對站在一旁的維特科夫:“我知道戰鬥發生時,你就待在北崗的指揮所裡,索科夫上校無法回答的問題,你總能回答吧?”
維特科夫聽到自己頂頭上司的問題,連忙回答說:“參謀長同志,具體的戰果尚未統計出來,不過據我的估計,被我軍所消滅的羅馬尼亞官兵,應該在一千五百到一千八百之間;至於繳獲嘛,有兩輛德軍的三號坦克,還算基本完整,只要有坦克兵就能使用;槍支方面,有五挺重機槍和二十幾挺輕機槍,以及上千支步槍……”
如果以往誰用這麼含糊其辭的數字,向克雷洛夫進行彙報的話,肯定會挨一頓臭罵,然後今天聽到維特科夫這位部下的報告時,克雷洛夫卻始終是面帶笑容。他記錄完對方所說的內容後,還通情達理地說:“副參謀長同志,待會兒回去後,記得把詳細的戰果報上來。”
彙報完馬馬耶夫崗的情況後,索科夫便向崔可夫問起招自己到這裡來的原因:“司令員同志,您說有急事,讓我立即趕到司令部。不知上級又打算把什麼艱鉅而光榮的任務,交給我們旅來完成嗎?”
“是這樣的,我剛剛接到了方面軍司令部的報告,近期將有兩到三個師的兵力,陸續進入城內。”由於司令部裡沒有什麼外人,因此崔可夫開門見山地說:“等部隊到齊之後,我們將從馬馬耶夫崗方向對敵人實施新一輪的反擊。把你叫到這裡來,一是聽聽你對這次反擊有什麼想法,二是希望你能協助我們制訂一個詳細的反擊計劃。”
一聽到崔可夫讓自己協助制訂作戰計劃,索科夫就不禁感到頭痛。要知道,如今斯大林格勒上空被德國的飛機控制,部隊在進攻時,根本得不到空中支援;就算可以得到來自東岸的炮火支援,可炮火的射程有限,等部隊推進到一定的位置後,炮火支援就自動終止了。
看到索科夫遲遲不說話,崔可夫又問了一句:“索科夫上校,我知道你早就知道了這次的反擊,說說吧,你有什麼看法?”
我能有什麼看法,這種準備不充分的反擊,不光很難取得理想的效果,而且還無法持久,只能將寶貴的後背力量源源不斷地損失掉。這些實情,索科夫只能在心裡想想,嘴裡卻不敢隨便說出來,否則就有可能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不過見崔可夫一再問自己,索科夫知道不表態肯定是不行,只能輕輕地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說道:“司令員同志,我覺得要在馬馬耶夫崗方向發起反擊,首先必須得到空軍的掩護,以及來自地面炮火長時間的支援,我們纔有可能突破敵人的陣地。否則一旦我們的進攻受挫,反擊部隊被擋在了敵人的陣地前面,南北兩面的敵人再掉過頭來,這次反擊有將以失敗而告終。”
“對不起,索科夫上校,你所提到的空中掩護,是無法提供的。”崔可夫等索科夫說完後,滿臉苦澀地說道:“就算是我們部署在東岸的炮兵,也只能在你們進攻的初期,爲你們提供有限的炮火支援。一旦你們前出到炮火的射程之外,那麼炮火支援也將停止。”
沒有空軍和炮兵強有力的支援,索科夫只能把希望寄託在坦克部隊的身上,他試探地問道:“司令員同志,那坦克呢?我們的進攻部隊能得到坦克的支援嗎?”
“坦克,我可以想辦法給你搞到一部分。”崔可夫這次倒是掃索科夫的興,不過又給他提出了一個新的難題:“但是坦克手,卻需要你自己解決。”
自行解決坦克手的問題,對索科夫來說,倒不是什麼難題,畢竟別雷上校還在馬馬耶夫崗呢。雖說在前段時間的戰鬥中,他手下的不少坦克手都犧牲了,但剩下的人,組成一支強有力的坦克突擊分隊,還是沒有多大的問題的。
想到這裡,他又問崔可夫:“司令員同志,我想問問,您能爲我們提供多少的坦克?”
“這個問題,我現在可沒法回答呢。”崔可夫聳了聳肩膀,說道:“不過待會兒紅十月工廠的彼得廠長也要過來,你可以親自問問他,能給你們提供多少坦克。”
得知彼得也要到這裡來,索科夫的心裡不禁一陣發虛,前段時間好說歹說,從彼得的手裡弄到了四十多輛坦克,結果還不到一個月時間,這些坦克就死傷殆盡了。要是待會兒彼得追問起來,自己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
越是擔心什麼,卻往往來什麼。索科夫正擔心看到彼得廠長,不知該如何向他交代那些借用的坦克時,一名參謀走進來向崔可夫報告說:“司令員同志,紅十月工廠的彼得廠長來了,如今就在門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