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湘誼靜靜地坐在牀邊,輕輕地撫着牀上放着的紅紗裙。良久,才終於站起身子,褪去一身的白衣,慢慢地將牀上的衣服一件一件地披上。
這是一件女式的漢服,衣服分三層。裡衣是粉紅色的絲綢,帶着絲綢獨特的光澤,看起來非常絲滑,外衣是紅色的錦布,鮮豔得彷佛能滴出血來,最外層的是一層粉紅色的紗衣。最外層的紗衣的衣襟上,袖口處用紅色的絲線繡着一圈大小不一的桃花。紗衣的下襬比紅色的外衣要短上一截,露出同樣繡着一圈大小不一的的桃花的紅色外衣下襬,不同於紗衣上的紅色桃花刺繡,紅色外衣上鏽着的桃花是粉紅色的。衣服的寬腰帶也是粉紅色的,上面隱約用接近腰帶的顏色的線鏽了幾朵桃花,用紅色的繫帶緊緊地繫着。
這件紅紗嫁衣是樑湘誼參照着在21世紀看見的那一件漢服做的,樣式也算簡單,但是,非常美。樑湘誼從第一眼看到時就喜歡上了,那時她就在想如果有一天能披上這樣一件紅紗嫁衣嫁給月該有多好,而這一天終於來了。
輕輕推開房門,房門外的正在打鬧的三個小傢伙停了下來。水丞圓滾滾的眼睛一亮,小嘴裡直嚷着:“漂亮,小湘,漂亮。”
樑湘誼揚起一抹淺笑,俯下身子摸了摸水丞軟軟的藍色頭髮,說道:“小丞也很漂亮。”
水丞嘴邊揚起大大的笑容,說道:“小丞也,漂亮。”
“好吧,我們去吃飯吧。”
樑湘誼帶着三個小傢伙向大廳走去,站在大廳門口時,樑湘誼轉身看了看屋前的桃花林。夕陽下,開得正燦爛的桃花粉色的花瓣上染上了一層淡黃,桃枝上繫着的一條條紅紗布,也撒上了夕陽的餘暉,那是希可和水丞昨天幫忙繫上的,聽說要佈置裝飾,小傢伙們很積極地自告奮勇。
微垂着眼,樑湘誼轉身走進大廳。樑湘誼他們進去時,白月已經坐在大廳裡了。一改往常的淺色衣服,這一天白月穿的是一件紅色的錦衣,錦衣的袖口、衣襟處用粉色的絲線繡着幾朵含苞的桃花,腰帶也是紅色的,上面同樣用粉色的絲線繡着幾朵含苞的桃花,那一頭如黑色綢緞般的長髮此時用一條與衣服同色的紅色髮帶繫着。
桌子上已經擺好了碗筷和飯菜,桌子中間還放着一對紅色的燭臺和一條腰帶粗的紅紗帶子,樑湘誼一愣。
白月微笑着解釋到:“這些都是他們擺好的。”說着,眼精看向希可和水丞。
樑湘誼一愣,隨即臉上揚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她俯身抱住希可和水丞,輕聲地說道:“謝謝你們。”
“這沒什麼的。”希可別扭地說道,小臉微微泛紅。
“小湘開心,小丞,也開心。”水丞抱着樑湘誼,糯懦地說道。
拿起桌子上的那條紅紗帶子,樑湘誼和白月並排站着,雙手端端正正地一起捧着。
“一拜天地。”希可學着樑湘誼教的,用稚嫩清脆的聲音喊着。
樑湘誼和白月一同雙膝落地,紅色的衣襬重疊在一起,兩人朝大廳門口的方向拜了拜。
“二拜高堂。”希可繼續喊道。
由於兩人的父母都不在,拜高堂也改成了拜天地。樑湘誼和白月再次跪下,朝大廳門口的方向再拜了拜。
“夫妻對拜。” 稚嫩清脆的聲音繼續響起。
樑湘誼和白月轉過身子,看着對方,俯身朝對方拜了拜。
“禮成。”
吃過晚飯後,樑湘誼把三個小傢伙送回房間,哄他們都睡了以後,便朝白月的房間走去。白月的房間已經改作兩人的新房,房門上貼着用紅紙剪的大大的“囍”字,樑湘誼輕輕推開房門。
映入眼簾的是房中的桌子,桌子上此時正放着一個酒壺和兩個酒杯,還有一對紅色的龍鳳蠟燭。白月此時正坐在桌子前,手中拿着一樣的東西在靜靜地看着,聽見樑湘誼進來,把手中的東西輕輕地放進懷裡,黑色的眸子看向樑湘誼。
樑湘誼淺笑着落座在白月的旁邊,把桌子上的酒壺輕輕提起,傾斜,透明的水柱在空中劃過一條優美的弧道,落在酒杯中,直到兩隻酒杯都注滿了,樑湘誼才停止傾斜的動作。
“今天我真的很開心,月,你呢?”樑湘誼一邊輕輕地放下酒壺,一邊淺笑着問道。
“我也很開心。”白月看着樑湘誼輕聲回答道。
把其中一杯酒遞給白月,樑湘誼端起另外一杯酒,淺笑着說道:“喝了這杯交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
“嗯。”白月輕輕地應了一聲,然後伸過手臂挽住樑湘誼的手,和樑湘誼一起將手中的酒仰頭一喝而盡。
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杯,樑湘誼淺笑着,喊道:“夫君。”
聽到樑湘誼的那一聲“夫君”,白月平靜的眸中閃過一絲微微的波動。
“夫君,你知道嗎?”樑湘誼棕色的眼眸中滿是溫柔,“今生,來世,湘兒唯一所祈,不過是穿上那一身紅紗嫁衣,做你的新娘。”
白月微垂着眼,濃密的睫毛掩蓋住他的情緒。
“今天,湘兒終於如願了。”樑湘誼臉上溫柔地笑着,繼續說道:“所以,今天湘兒想送你一份禮物。”樑湘誼說着,從懷裡掏出一樣東西。
當尖銳的利器劃破皮肉的聲音和“嗯~~~”的一聲悶聲響起時,白月擡起眼,瞳孔一縮。
樑湘誼的一隻手還握在匕首上,血不斷地從她的腹部涌出,一點一點染紅了她粉色的紗衣。樑湘誼朝白月揚起一個淡淡的淺笑,下一刻,身子無力地倒向地下。
白月一步向前,接住樑湘誼,眼中滿是慌亂,手顫抖着按住樑湘誼的傷口,像受傷的野獸發出哀怒的吼聲般吼道:“你幹什麼?”
樑湘誼的臉因爲失血一點點開始變得蒼白,她的嘴角依然掛着那一抹淺笑,輕聲地說出幾個字:“鮫人淚,麒麟石,異人心。”
白月的瞳孔緊縮,然後閃過一絲慌亂。
“其實,我沒有告訴你,很多字我不會寫,但是我看得懂。那一天幫你打掃房間時,你那本書上記載的禁術我看到了,用鮫人淚,麒麟石,異人心換回亡者的生機。”
樑湘誼吸了吸氣,努力忽略腹部傳來的劇痛,繼續說道:“一開始,我只是注意到了那個‘異人心’,異界之人的心臟,而多看了幾眼。那個禁術在施行之始,能保住屍體的生機,但是施術者要付出代價,每兩三個月必有一次心如刀割之苦,當時我想起了你每兩三個月一次的心絞痛,心裡就已經隱隱不安。直到魅姬帶我去見了仙姬,霜珠只能保存屍體的生機四年,四年後它就只能保存屍體完整不腐,但是那天我看見的仙姬卻彷彿只是一個沉睡了的美人,她的皮膚竟還保留着光澤,那一刻,我已經隱隱猜到了,你動用了那個禁術。”
樑湘誼看着白月,頓了頓,胸前的起伏隨着呼吸的急促而增大,她繼續說道:“但是那時我心裡還不停地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得太多了,直到你想要去找麒麟石……”
“那你爲什麼還提出要去找麒麟石?”白月顫抖着聲音問道。
“爲什麼?”樑湘誼輕笑了一聲,聲音開始無力,“因爲你想要。”
白月瞳孔緊縮,他一手緊緊抱着樑湘誼,另一隻手死死按住樑湘誼腹部的傷口,顫抖着聲音說道:“你別說話,我去給你找藥。”
樑湘誼拉住白月的手,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拿到…麒麟石後,你猶豫了,其實我很高興,因爲這證明了你的心裡有我,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掙扎猶豫最後的結果,所以,我幫你下決定了。”
“月,你知道嗎?”樑湘誼揚起一抹虛弱的笑,斷斷續續地說道:“男人,是天生的騙子,而女人,是天生的,戲子。你看……我演的多好……你都……看不出……我已經……知道真相……”
白月的容顏在樑湘誼的眼中變得模糊起來。樑湘誼棕色的雙眸漸漸地迷離而渙散。她強忍着腹部傳來的劇痛,顫抖着向白月伸出手,彷彿那裡是她此生唯一的執着。
纖長蒼白的手指攀上白月如玉的臉龐。樑湘誼顫抖着用盡最後的力氣身子向上夠,在那一瞬間,她蒼白柔軟的脣瓣輕輕擦過白月蒼涼的嘴脣,晶瑩的淚水不經意間暴露在眼眶之外,緩緩流下,落在她身上紅色的嫁衣上,暈出一片深紅。
“我……愛你……真的…愛……”
白月緊緊抱住樑湘誼,像垂死的人死死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沙啞着聲音:“那就繼續愛。”
“月,你哭了?別哭……我把我的心……給你……只是我怕疼……所以……等我死了……你再把……我的心……拿出來吧……”樑湘誼的嘴角仍然帶着笑,只是她的臉已經一片蒼白。
“滴答滴答~~~~~~”天邊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雨滴一滴一滴地打在竹屋屋頂的木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下雨了呢……霧無森林……的……百年……大雨……”樑湘誼的意識開始慢慢模糊,“可惜……我不……不能……看見……了……”語音剛落,樑湘誼的眼睛慢慢地閉上,握着匕首的手無力地滑下……
白月的眼眸一縮,“不~~~~~~”
男子悲痛的聲音劃破了霧無森林的夜。
屋外的雨依舊下着,桃花林中,掛在樹上的一條鮮豔的紅紗帶子被雨水打落,無力地飄落在地上,落在地上暈着化開的黑色墨水的白色小燈籠旁。
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一朵朵冰冷地打碎在漆黑的地上。
“哥哥,糕糕,好吃,哥哥吃。”
“嗯,好吃,小丞也吃。”
“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