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楓華突然的劇烈掙扎,嚇了薄言一跳。
她口中不停地尖叫着,眼淚撲簌簌地從眼眶裡流出來。
薄言連忙伸手,將她胡亂掙扎的兩隻胳膊握在手心裡,另一隻手溫柔地將她抱在懷裡:“好了好了,不殺人,不殺人。我們不殺人。”
他柔聲輕哄着女子,動作自然,好似已做過無數次。
鳳楓華猛地睜開眼睛。
那雙原本如星子般璀璨的鳳眸中,此時卻是格外地空洞無神。
“華華。”薄言柔聲輕喚,似是生怕嚇到一隻嬌小柔弱的精靈。
充滿磁性而低沉的聲音就在耳畔,鳳楓華茫然地擡了擡眼。
淚水朦朧了視線,可她卻還是準確無誤地認出了眼前的這張臉。
“薄……”喉嚨有些乾澀,一個字發出,好似什麼東西被撕裂了一般,格外地難聽。
她抿了抿脣,用唾液滋潤了一下發澀的喉嚨,這才又喚一聲:“薄言。”
似是爲了確認自己的感覺沒有錯誤似的。
薄言輕輕勾起脣角,眼底閃爍着濃烈的喜悅:“誒!”
見她清醒過來,他高興地用力點頭。
鳳楓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又往他的懷裡靠了靠。
方纔的夢境彷彿還在眼前,前塵往事似又再次重演。
兩人便這樣緊緊地抱着彼此,靜靜地坐着,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感覺得到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漸漸交融在了一起。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光乍破,一縷陽光透過草紙窗櫺照射進來,溫暖的光暈將牀上相擁的兩人籠罩在一起,一切都是那麼的靜謐美好。
“啊!”
突然傳來一聲慘烈的尖叫,緊接着便是一陣混亂。
“殺人啦!殺人啦!來人哪!”
驚恐的叫聲自不遠處傳來,漸漸地近了,又漸漸地遠去。
鳳楓華猛地從牀上跳了下來,動作利落地穿好衣服,就往門外衝。
看着她利落的動作,一點兒不似方纔,面上清淡如水,又恢復以往常態,薄言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也下了牀,穿好衣服。
猛地將門打開,便見客棧的掌櫃正一臉驚恐地往外跑。
鳳楓華連忙上前拉住他:“掌櫃的,這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
掌櫃的嚇得渾身發抖。
扭過頭,見是鳳楓華,連忙道:“這位夫人,您還是別問了。趕緊躲起來。若是沒有什麼事情了,就趕緊出城吧!”
說完,就掙脫了鳳楓華的手,急急地過了二門去。
鳳楓華心中疑惑更甚。
她微微側首,便見隔壁房間的門也打開了。
李朝暉從門裡露出頭來,眼中同樣是滿滿的疑惑。
兩人對視一眼,沒有說話。
薄言也已收拾好,走了出來。
三人便不約而同地朝着人們跑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那是一間客房。
離鳳楓華和薄言住的房間並不算遠。
不過走了數十步,便到了。
然而,此時,圍在門邊的人都早已紛紛跑開了。
有的正扶着一旁的欄杆,對着花園乾嘔着,臉似菜色。
見到有人過來,衆人都擡起頭來,看向來人。
那一雙雙眼睛中,還殘留着沒來得及完全去除的驚恐。
鳳楓華微微挑了挑眉,擡腳就要跨過門檻。
薄言突然拉住她的手,將她推到了自己的身後:“等等,我先進去看看。”
沒有反抗,鳳楓華乖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李朝暉扭頭,深深地看一眼鳳楓華,眸子中浮現出幾分疑惑。
就他這幾次見面所瞭解的,這個女人可不像是會聽人話的。
見薄言已經一腳跨過了門檻,李朝暉也跟了上去。
鳳楓華雖落後一步,等薄言他們進去之後,她卻也跟了進去。
如李朝暉所瞭解的,她並不是個聽話的女人。
她只是學會了陽奉陰違罷了。
入眼的血色瞬間染紅了鳳楓華的雙眸。
她眉梢緊緊地擰在一處,身體不自覺地晃了晃,踉蹌地倒退幾步。
眼前再次浮現昨晚的夢境。
被鮮血染紅的紅土地,空氣中瀰漫的血腥味。
她的心,猛地一陣陣地抽搐着。
這哪裡還是客房?
這分明便是人間煉獄!
聽到身後的動靜,薄言回過頭來。
當看到鳳楓華蒼白的臉色,還有那雙眼睛中瀰漫的驚恐時,他連忙走過來,將鳳楓華抱在懷裡,用自己的身體擋住她的視線。
一手攬着她的腰身,薄言便帶着鳳楓華強行走出了那間人間煉獄。
李朝暉扭頭看了看漸漸消失在自己視線中的纖瘦身影,眼底劃過一抹疑惑。又朝周圍看了看,他也才退了出來。
內衛已經都聚集了過來。
李朝暉一出門便看到了他們,沉聲道:“走吧。”
這裡並非大秦的地界,他們是大秦的內衛,這些事情還輪不到他們來插手。
薄言扶着鳳楓華一徑回了房屋。
鳳楓華的臉色仍舊蒼白若紙。
薄言想要問問,她到底是怎麼了。
可是話到了嘴邊,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
他只是沉默地抱着她,讓她感受到他的存在,還有他懷抱的溫度。
思緒再次飄遠,鳳楓華兩隻手緊緊地揪着薄言的衣袖,整個人都緊緊地靠在他的懷裡。
她的身體在發抖,不停地顫抖着,似害怕,又好像是激動。
掌櫃的早讓小二去報了官。
客棧裡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整個客棧都人心惶惶的。
縣役敲響了每一個房間的門,通知裡面的人出來,大人要問話。
這不過是例行詢問罷了。
所有人心裡都清楚,那間客房裡發生的事情,與這些日子雅馬鎮上發生的事情脫不了關係。
同樣的鮮血淋漓,同樣的屍骨成堆。
唯一的不同的只是這次的骨頭似乎很多,可頭骨卻只有一顆。
鳳楓華和薄言被叫了出去。
薄言仍舊緊緊地將鳳楓華抱在懷裡,不讓任何人看到她此刻蒼白的小臉。
她兩隻手緊緊地揪着他胸前的衣襟,一步也不肯離開的。
“大人問,你們昨晚可聽到了什麼奇怪的動靜沒有?”一名縣役從一個大腹便便,穿着綢緞官府的男人身後走了出來,一手握着腰間的刀柄,一邊用自認爲凌厲的眼神從每個人的臉上掃過。
“沒,沒有。”大家都不約而同地搖頭。
客棧裡這些日子住得人不少,大多都是江湖人士。
其中卻也不乏出門在外的商旅。
大家前一日幾乎都是急匆匆地趕路,這才趕着天黑之前到了雅馬鎮的。
因此,晚上大多數人都睡得很熟,聽不到動靜實數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