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到侍衛這上頭,陳希亥是一等侍衛,陳家在朝中地位越來越高。
她相信,只要把這個消息告訴陳希亥,他一定能夠找出經手這盒胭脂的侍衛。
“這個消息很有用,不過用不用,本宮還需考慮一番。”
不是她要考慮,是她擔心皇上要考慮。
現在朝中面臨戰事,正值用人之際,皇上未必希望動佟妃。
後宮裡動一個佟妃不打緊,前朝動一個佟國維,那可就是大事了。
佟妃被降位已經使得佟國維憤憤不滿了,按皇上的說法,他進來對皇上的主張不是很配合。
雖不敢明着唱反調,還是有些彆扭。
如果再查出佟妃裝神弄鬼,有意使後宮不寧這等事情,只怕佟國維會更加不安。
佟國維一人猶可,他手下的黨羽,皇上無論如何不可忽略。
前些時候皇上還說,想派佟國維巡視北方邊城。他在軍中威望高,資格老,派他去最合適。
佟國維是佟圖賴的兒子,佟圖賴是大清的開國功臣,雖然早已逝世,名望猶在。
這也是皇上不好動佟國維的一個原因,就算皇上鎮得住佟國維的黨羽,也鎮不住那些開國老臣。
他們雖不是佟國維的黨羽,見着同爲開國老臣的佟圖賴兒子被皇上厭棄,自然脣亡齒寒。
老一輩的面子,皇上不得不顧及。
所以查出了此事是佟妃所爲的證據,她也不能輕舉妄動。
如果單純是爲了她自己,她當然可以絲毫不猶豫,直接去佟妃宮裡搜查。
她和佟妃如今平起平坐,她有封號,佟妃沒有。
她有協理後宮之權,佟妃也沒有。
嚴格來說,她的地位要比佟妃高。
直接徹查此事,把證據實實在在地找出來,就算皇上不願也救不了佟妃。
可是,陳文心怎麼能只考慮自己?
她更在意的,是皇上的家國天下,是臺灣能夠順利收復。
所以此時,要動佟妃還要三思。
大嬤嬤詫異道:“勤妃娘娘,這可是徹底打倒佟妃的好時機啊,您還等什麼呢?”
陳文心明白,對於大嬤嬤這樣一個背叛者而言,當然希望佟妃早點倒臺。
只要佟妃一日還在,她就有被佟妃查出背叛的風險。
那佟妃定然不會放過她。
只有佟妃徹底失去力量,或者乾脆死了,大嬤嬤纔是安全的。
她心中鄙夷大嬤嬤,一個背叛舊主的人,還在這慫恿她徹底打倒舊主?
未免太過絕情了。
她自小把佟妃奶大,難道就一點母女情分都沒有麼?
這也是陳文心不喜歡宮裡這些嬤嬤的原因,她們年紀都大了,看慣了宮中的爾虞我詐。
隨着年歲漸長,早就練出了一副鐵石心腸。
除了利益,毫無人情。
她面上絲毫不動,只笑着寬慰大嬤嬤,“大嬤嬤不必害怕,以本宮如今的地位,還保不住你的性命嗎?就算你背叛佟妃的事被她發現了,本宮也會把你要到翊坤宮來侍奉,或者直接讓你告老還鄉的。”
大嬤嬤聽着這話心裡好受了些,她都忘了,現在陳文心可比佟妃尊貴。
她
有協理後宮之權,要保一個後宮裡的嬤嬤,有什麼難的?
佟妃再狠毒,也不可能不上報,就直接動用私刑殺了她吧?
“只是勤妃娘娘,你爲何不借此機會剷除佟妃呢?”
大嬤嬤還是心有不甘,佟妃不死,她是寢食難安。
從她給陳文心傳遞第一個消息開始,不,從她收下陳文心派人送來的一大包賞銀開始。
——她就恨不得讓佟妃早點死。
只有佟妃死了,纔沒有人會追究她的背叛。
陳文心凝眸看她,面上還帶着些許笑意,眸中已經結起了寒冰。
“本宮行事,自有本宮的道理。這就不勞煩大嬤嬤操心了。”
她眼中的寒意似乎在警告着大嬤嬤,我是主,你是奴。
你方纔的話,逾矩了。
大嬤嬤半個屁股挪下了繡墩,跪地請罪道:“老奴昏了頭了,老奴也是關心則亂,請娘娘見諒。”
“大嬤嬤只要做好你分內之事,本宮絕不會虧待你的。”
陳文心說話一向守信,對奴才們也是出了名的好,大嬤嬤自然相信。
她道了一聲告退,千恩萬謝地離開了。
“佟妃啊佟妃,你可真夠會給我出難題的。”
陳文心望着大嬤嬤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喃喃自語。
“主子,你說什麼?”
白露從後頭上來,捧着幾樣新鮮的點心。
那點心熱騰騰的,瞧着是剛剛出爐的。一端上來,滿屋子都是糕點的甜香。
她的心思迅速就被轉移了,忙道:“小廚房今夜怎麼制起糕點來了,也不怕這味道太香勾來饞鬼。”
白露把食盤放到桌上,一手小心翼翼地把那些碟子取出來。
“主子方纔在看書,又說要等大嬤嬤來。奴婢想着,大嬤嬤要來必得晚了。主子定要餓着了,索性讓小廚房多制些新鮮糕點來。”
她又沏上一碗濃濃的奶茶,“奶茶也是剛衝好的呢,溫度正好,主子嚐嚐。”
這些糕點都是新花樣,比如這一樣黑白相間的,竟然做成了一個小小的太極八卦形狀。
“一看便知中看不中吃!”
她還沒吃便先嗔怪了一句,“糕點這東西,心思都花在外形上來,能做出什麼好味道?”
在她看來,寧可賣相難看些,只要好吃便是了。
雖如此說,她還是拈起了一塊,輕輕咬了一口。
“主子,這味道中吃嗎?”
白露笑着,看起來是分明知道這太極形狀的糕點好吃。
陳文心微微眯起眼,“好啊白露,難道你竟然在我前頭偷吃了?”
白露哭笑不得,“奴婢什麼時候敢這樣做了?是廚房的小太監不小心,端盤子的時候竟然掉了一塊在地上。富貴兒帶着胖賊到廚房找吃的,胖賊一見忙衝上去叼在嘴裡,吃完了之後兩眼都發光了!”
胖賊也是個吃裡的行家,它都吃得兩眼發光了,必然好吃。
原來是胖賊在她前頭偷吃了。
陳文心嘆了一口氣道:“胖賊這壞狗,都是我和皇上沒給他起好名兒。在宮裡金尊玉貴地養着,還是這麼一副吃不飽的窮鬼樣!”
白露忍不住掩嘴直笑,還別說,窮鬼
樣形容胖賊實在太貼切了。
平日裡給他多少好吃的,總是吃不夠。
陳文心怕他太胖,就讓富貴兒少給他吃些。
這下好了,胖賊出去遛個彎,就連御花園的草葉子他也要吃。
而且據富貴兒說,是吃到怎麼拉都不肯走的那種地步。
她簡直不想承認,這貨是她養出來的狗。
這副德行,叫人怎麼猜測它的主人呢?
皇上還老愛拿胖賊打趣她,說有其主必有其狗。
她遞了一塊兒給白露,“你也嚐嚐,趁熱吃味道好。”
白露推辭了一番,陳文心索性讓她坐在下首,也沏上一碗奶茶喝着。
“這裡也沒有旁人,你坐着,我和你說說話。”
白露見她這樣說,也就不再推辭了。
“永壽宮裝神弄鬼的事情的確是佟妃做的,大嬤嬤可以做人證。物證也有,是一盒宮外進來的大紅胭脂。”
白露打量着她的神色,見她絲毫歡喜的意思都沒有。
既然知道是佟妃,也有人證物證,這不是件好事嗎?
“主子不想抓住佟妃的罪行嗎?”
“我當然想。只是爲了一己之私,害得皇上前朝不好控制,那就是因小失大了。”
皇上才三十歲,算起來還是個青年。
他在政務之上還不算是個老手,還得依靠着大臣們。
此時發落了佟妃,就是傷了佟國維一黨老臣的心,必定對皇上的朝政有所影響。
所以,佟妃暫時還不能發落。
不但不能發落,還要替她瞞好這件事,不能讓惠妃或其他人查出來。
這事想想就覺得噁心,明明佟妃一直視她爲敵,做了不少壞事。
佟妃想陷害她能不能做得漂亮點?
別再讓她抓住把柄了!
她好不容易抓住了佟妃的把柄,不僅不能明擺着拿出來,還得替她遮掩。
這叫什麼事嘛!
白露見她一臉惱怒,放下了糕點,想安慰她一番。
沒想到陳文心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那太極糕,糕點裡的芝麻粒兒直接飛了出來,在空中劃了一道優雅的弧線。
一粒烏黑油亮的芝麻,掉在了圓桌的正中央。
陳文心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白露低下了頭,越來越低,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陳文心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
“有什麼好笑的?擡頭擡頭。”
她嚴肅地指使白露,白露難以自抑地擡起頭來,一雙眼睛都憋出了淚水。
——這實在是,太好笑了哈哈哈!
陳文心見狀也忍不住笑出聲來,白露兩個眼睛憋得紅紅的,好像只兔子啊!
白露原就憋不住了,再聽陳文心的笑聲,就像是一粒炮竹把一整串都炸響了一樣。
寢室內傳來大笑的聲音,門外守着的宮人吃驚起來,仔細地聽。
除了陳文心的聲音,竟然還有白露的聲音。
奇怪了,白露姑姑一向穩重,怎麼會笑成這樣?
“來人啊。”
衆人正納罕着,只聽裡頭傳來陳文心的呼喚。
“我再也不吃這太極糕了,都賞你們吃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