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不是,奴婢只揀了大致的工序來說,若要面面俱到了,恐怕王爺會不耐煩。”說着,傾城又往杯中添了些茶,後退了一兩步,輕聲說道:“王爺貴爲皇子,自然是嚐盡了天下的好東西,而這茉莉茶並非什麼好東西,所以奴婢不敢在王爺面前班門弄斧。”
李紹明倒是有些愕然了,眼前的女子乃是名門閨秀,原本他以爲她便貶到寧王府來會心生怨懟,沒想到會這般淡然,而不過區區幾月未見,她渾身上下卻是透着一股子仙氣,好像是從天空中落下的仙女一般,不沾埃塵,而她不僅僅外貌上給人一種這樣的感覺,就連行爲也是如此,若是尋常女子聽到自己問茉莉花茶的製作法子,早就上趕着說了,可她居然怕自己不耐煩?
李紹明只覺得跟前站着的傾城很是有趣,與王府中其餘的女子根本就不一樣,正打算再多說幾句話的時候,卻見着門外探出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便輕聲喚道:“如意,你起來呢?睡得可好?”
如意公主雖沒有見過李紹明幾面,但先前在皇宮中的時候就對這個溫文爾雅的二表哥很有好感,如今看到了李紹明自然也是歡喜的,笑着湊上前來,驚聲叫道:“二表哥,你來了怎麼沒讓傾城叫我起來?”
其實她方纔是不想睡覺的,誰知道躺在牀上翻來覆去居然睡着了,若不是因着要口渴,怕也不會起來。
王府中的尋常女子見到李紹明都是規規矩矩的,甚至帶着幾分討好,但是如意公主卻是一點都不拘禮,李紹明覺得甚是不一樣,嘴角的笑容也愈發燦爛了,“你不過是得了空兒來看看你,若是攪了你的美夢,豈不是罪過?”
這話要是換成了旁人,定然會跪下來連聲說不敢,可如意公主卻是爽朗一笑,狡黠的眼珠子滴溜溜轉着,說道:“表哥你可知道我做了什麼美夢?”
李紹明搖搖頭,點了點她的小腦袋,笑道:“你的夢我怎麼會知道,說出來叫我看看是不是美夢。”
如意公主有些不好意思,但想了會兒,還是說道:“我夢見盤子裡有一大堆荔枝,一直吃一直吃,怎麼都吃不完,可把我高興壞呢!只是半夢半醒中正準備吃荔枝的時候,卻醒了,若不是我喊傾城給我倒茶沒人應,怕是我還不會醒呢!自然也不會知道表哥來呢!”
荔枝是稀罕玩意,如意公主先前在皇宮中也只有夏日赴宴的時候才能吃上幾次,自然是一直心心念念惦記着,到了王府中她更是一次都沒有吃過,自然是想的不得了。
李紹明聽到這話卻是一陣大笑,連身子也忍不住微微晃動起來,腰間羊脂白玉發出“叮啷啷”的碰撞聲。
傾城本也在低頭偷笑着,倏地聽到那玉佩發出的聲響只覺得如同隔了千山萬水,破山斬水而來,頓時,她只覺得思緒跌落在了這清脆的響聲中,這聲音,她好像在哪兒聽過,但怎麼想,卻也想不起來。
正當她微微晃神的時候,卻聽着李紹明笑道:“你倒是貪吃,旁的還不想偏偏想那荔枝,不過你既然與我說了,那我這幾日便派人給你送一些來吧,也省的你在夢裡都惦記着,若是你因此吃不好睡不着,那倒是我的不是呢!”
一聽見有荔枝,如意公主頓時高興壞了,一個勁兒拉着李紹明的胳膊喚道:“謝謝表哥,謝謝表哥。”
李紹明又是一陣大笑,兩人正說笑的時候,一羣人搬着冰塊井然有序地了進來,傾城心中暗道,王爺在可真是不一般,這些日子來莫說是芳華園中有冰塊,就是芳華園中連人都沒有這麼多過!
不多時,房間裡四個角落裡已經擺上了好幾缸的冰塊,用來消暑用,就連傾城站在房間中,也覺得四周都透着一股子涼意,叫她覺得好不舒服。
如意公主覺得甚是稀奇,在夏日這麼多冰塊她倒是頭一次見,如今更是湊了過去玩了了起來,更是不亦樂乎地說道:“表哥,如今是夏天,哪兒來的這麼多冰塊?”
李紹明一陣愕然,寧王府中有冰窖,照理來說各個主子房中在正午都會有冰塊的,起初他進芳華園沒有見到冰塊並未多想,只以爲冰塊擱到了如意房中去了,如今聽如意這話的意思倒像是從沒有見過冰塊似的,到底是什麼意思?想及此,李紹明便沉吟片刻,問道:“怎麼,芳華園中沒有冰塊嗎?”
如意公主一心玩着自個兒手中的冰塊,只感覺手心一片滑膩膩的感覺,有意思得很,根本無暇注意李紹明那鐵青的臉色,想也不想便說道:“沒有啊!”
傾城瞧着李紹明臉色有些不大對勁,忙上前一步說道:“回王爺的話,是因着主子脾胃有些虛,所以每次冰塊送來都叫人送回去了。”
如意公主這次倒是沒有反駁,倒不是她的脾胃真的不好,而是琳琅姑姑每次都用這個藉口讓她少吃些點心,而她也從未多想過。
李紹明面色這才和緩幾分,他看了一眼面色沉靜的傾城,半信半疑地問道:“那爲何請大夫來瞧瞧?”
傾城心中有幾分慌亂,她知道眼前這位年紀雖不大,但卻出入戰場多年的男子見過的世面比她多得多,遇見的人也比她多得多,焉能看不出她那點小心思?不過她到底沒有自亂陣腳,只是深吸了口氣,方說道:“俗話說是要三分毒,再加上主子年紀尚小,多家調理脾胃自然會好起來的,奴婢們也不敢怠慢,主子的飲食一向多有控制,主子的身子也漸漸好轉,所以這纔沒去請大夫來。”
李紹明沉吟不語,不說相信傾城的話,也不說不相信,只是將目光挪向了別處,看着小桌子上散落着的一副殘棋,問道:“如意,怎麼你也喜歡下棋?”
他可是記得自己這個表妹活潑的很,半刻都安靜不下來,偏偏又愛躲懶,到了王府中居然轉性了不成?
如意公主看了那殘棋一眼,撇了撇嘴,揚聲說道:“我可是一點都不喜歡下棋,若不是琳琅姑姑逼我,我連看都不想看它一眼呢!”
聽着這番大實話,李紹明又是一陣大笑,這段時間朝堂中的事情一直壓得他喘不過氣來,如今來到了芳華園他居然能忘卻煩心事,能夠開懷大笑?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還是道:“琳琅姑姑說的沒錯,你這個性子是要多下下棋。”
如意公主原本還指望着表哥爲她撐撐腰,沒想到他也這麼說,頓時有些怏怏的,連話也懶得與他說,只是一心玩弄着手中的冰塊,看着它們一點點消融,專心致志。
傾城忙湊上前去準備收了棋子,誰料卻聽見了耳畔傳來了不深不淺的音調,“怎麼,這個琳琅姑姑倒是厲害得很,不僅將如意管的服服帖帖,還會製茶,下棋,倒是不簡單呢!”
傾城撿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頓,但還是實話相告,“奴婢不才,主子的棋技是跟着奴婢學的。”
聽聞這話,李紹明似乎一點也不驚訝,只是看了一眼她一眼,方衝着如意公主說道:“如意,來陪我下一盤棋,看看你的技術到底怎麼樣。”
如意公主一下子傻了,愣了半晌才嬉皮笑臉地說道:“我怎麼會是表哥對手呢?要不你找傾城吧,她的棋藝很好!”
見她有意推脫,李紹明也不說破,只是拿起一枚棋子來,故作惋惜地說道:“我本想着你若是能夠與我打成平手我便允你從此之後不再學棋,既然你不願意,那就算了。”
“我願意。”如意公主頓時衝了過來,拉着李紹明的手,眼珠子又是滴溜溜一轉,方說道:“只是表哥學棋多年,而我不過才學了幾天而已,若是表哥真的贏了我那也是不光彩的,要不,叫傾城教我?”
李紹明微微一愣,但他自詡與人對弈多年並未遇到了強敵,如今也並未將跟前這個小丫頭放在眼裡,但還是搖搖頭,說道:“與你下棋便是與你下棋,你憑白扯上別人做什麼?若是傾城真的技藝高超,那我等下與她對弈一盤便可知道。”
說着,他更是說道:“若是你贏了以後自然可以不用下棋,但若是你輸了該怎麼辦?”
如意公主環顧了周遭一圈,想找個有價值的東西來作爲賭注,只是她找了一圈也沒有找到能夠看得上眼的東西,她都看不上,就更不要說王爺會看上呢!想及此,她倒是有些爲難,問道:“那好,表哥你說若是你贏了,你想怎麼辦?”
李紹明笑了笑,玩弄着手中最普通不過的黑棋子,緩緩說道:“若是我贏了,那你就每月與我對弈一次,直到你贏爲止。”
這話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對於如意公主在寧王府中的境地他也是知道的,他知道,若是他再對如意多加怠慢,怕是如意在寧王府中的日子只會更加難過了。
都說初生牛犢不怕虎,如意公主一點也不怯,衝着傾城使了個眼色,更是興高采烈地應了下來,“好,王爺可不能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