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貴妾?”傾城挑挑眉,輕聲道:“可不就是韋主子的妹子麼?自寇仲將軍離開王府之後,她也把自己鎖在院子裡許久了吧。”
“是,雲貴妾對外只說她病了,其實還不就是心病麼?可是能怎麼辦呢?她一日是王爺的女人,終生都是王爺的女人了,現在連韋主子都對她生分了不少啊!”九福姑姑輕嘆一口氣,再蘸了一些合歡花油。
傾城忽然想起那個圓臉少女眼中的明媚笑意,忽然覺得心頭一暖,不由得說道:“年輕真好,想起她,就想起我當年剛剛進王府時候的景象來了,也難爲她了,這樣的傷心了還想着我。”
“是了,所以我便也時常提點教訓她身邊伺候的人,這個雲貴妾是一點也不在王爺的心上,韋主子這些日子也事情繁多,難免會被奴才們欺負的了。”
傾城聽聞,輕輕拍拍她的手,道:“多虧了你,若不是你,我如何能處理得了這樣多的瑣事。對了,待會你親自去王妃娘娘那裡一趟,看看她都有什麼需要的,你悄悄地給她送了過去。記住,只要你一個人去,不要叫第二個人知道,從此之後,隔兩天你便悄悄去瞧瞧便是了。”
“知道了。”九福姑姑答應一聲,纔要給傾城攏上頭髮去,忽然大貴從外面跑進來了。
傾城瞧着他滿頭的大汗,便忍不住呵斥道:“什麼事這麼慌里慌張的。”
“之中,王爺,王爺他下了一道旨意,說是加韋主子娘娘爲尊上主側妃,現在寧王府的主子們全都在那邊賀喜呢。”
九福姑姑在一旁站着,忍不住蹙眉道:“尊上主側妃?這是什麼?”
傾城只淡然一笑,似乎這個結果早已在她的預料之中一樣,“尊上,也就是無上至尊的意思,尊上主側妃,那便自然是跟我這個主側妃有了高下區別,以前或者我們都不能平起平坐,以後就更加不是了。”
大貴猶然憤憤不平道:“這才幾天,韋主子那邊就有本事成爲尊上主側妃,這不是明顯要壓咱們主子一頭嗎?奴才不服!”
九福姑姑是曉得輕重緩急的,當下便呵斥了大貴一句,讓他別禍從口出,“你作死呢!嚷嚷這麼大聲幹什麼!怕別人聽不到是不是!”
傾城瞥了大貴一眼,輕聲道:“出言不遜,我也不能包庇你,你下去自領二十個嘴巴吧。也好給你個警示,從今往後,咱們的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了。”
那夜冷寂了許久了韋主子的院子一反往常地熱鬧起來,韋主子素來以喜靜聞名整個寧王府,那日卻是絲竹管絃,不絕於耳。
傾城一人獨坐風華居里,只捧着一卷經書,焚上幾隻安息香,在香氣繚繞中默默唸誦着《華嚴經》。
這本經書極長,所以打發時間倒是足夠了,傾城只怕自己一閒下來,耳邊裡便都是風華居那邊的歡樂之聲,這讓她無法心靜。
正在她誦唸經書,忽然有人輕輕走了進來,她擡眼一瞧,卻見正是白天還在念叨的雲貴妾。
傾城脣角牽起一抹寧馨的笑意,朝她招招手:“如何有空來這邊了?你姐姐今日大喜,怎麼不去你姐姐那邊湊熱鬧去?”
雲貴妾瘦了許多,圓嘟嘟的臉頰也凹陷了下去,忙走到傾城的眼前行禮道:“妾身見過段主子。”
傾城如是吩咐九福姑姑,“快起吧,九福姑姑,搬張凳子來給雲常在坐,再把我常喝的金絲滇紅沏一杯來。”
那雲貴妾瞧瞧傾城,又瞧瞧她手裡的經書,問道:“段主子,您看什麼呀?”
傾城婉笑:“《華嚴經》,怎麼了,認得?”
雲貴妾聽聞這話,卻撇撇嘴:“最煩看經書了,小時候我娘帶我跟姐姐去廟裡上香,那些老和尚們唸經我聽着就想睡,更別說看啦!段主子,咱們快別看經書了,多悶啊,我陪你說說話吧。”
傾城微微一笑,輕聲道:“你這樣的小,心裡眼睛又幹淨,怎麼會耐下性子來看經書呢?看經書的人必得狠狠吃過一番苦頭了,懂得這個人世不好,想要找一個安穩的時候纔會真正用心去看的。”
那雲貴妾將那《華嚴經》拿在手中,翻來覆去地看着,“那段主子您是說自己已經狠狠吃過苦頭了麼?”
傾城但笑不語,恰好九福姑姑奉上茶跟茶點來,她便叫九福姑姑將《華嚴經》依然供奉了起來。
她呷一口茶,含笑問雲貴妾,“這茶好喝麼?”
雲貴妾卻絲毫不理會她的問話,徑自說起了自己少女心事,“我想寇仲將軍了,不知道他現在到底在哪裡,過的怎麼樣,過得好不好,有沒有吃飽飯,有沒有凍着,有沒有想,想起我……”
傾城蹙眉,揮手示意九福姑姑將其他人帶下去,這才嗔怪道:“想他也只能放在心裡,你這樣沒遮沒攔的,萬一被旁人聽到了就壞了。”
雲貴妾嘟着小嘴,滿心不滿,“壞了?能壞到哪裡去?橫豎也只能老死在這王府中了,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便是化成蝴蝶我也要飛在寇仲將軍的肩膀上呢。”
傾城聽聞這話,正顏說:“又胡說了!以後可不許再這樣胡說下去了!寇仲將軍最喜歡的是溫柔嫺靜的,你這樣的淘氣,即便他看到了你也不會喜歡的。”
雲貴妾瞧了她一眼,忽然低聲道:“我知道,他喜歡你的。”
傾城一驚,手裡的茶碗差點兒摔在地上,“你聽誰說的?誰跟你瞎說的?”
雲貴妾的臉色頓時沉寂下去,低聲道:“我自己看出來的,寇仲將軍心裡眼裡只有你,無論在哪裡,他的眼睛一直都在段主子您的身上,我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傾城只覺得手心發涼,本想否認,可是面對雲貴妾那雙黑亮的大眼睛,她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否認什麼,所以只好起身送客,“天色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去休息吧,九福姑姑,送雲貴妾回去吧。”
傾城知道多說無益,雲貴妾這樣的癡迷於寇仲實在是對雲貴妾沒有什麼好處在的,她與雲貴妾說的越多,雲貴妾想的也就越多,陷得也就越深。
所以揮劍斬情絲,長痛不如短痛,看樣子她是要及早找個機會將雲貴妾對寇仲的癡戀斷了!
九福姑姑送完雲貴妾回來,便服侍傾城上了牀,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倒也睡着了。
第二日起來,傾城照例是要去韋主子那邊請安的,如今佟佳皇貴妃已經是尊上皇貴妃了,份位上自然比她要高,她自然要去請安,再說了,現在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肯定都盯着她呢,她如果不去請安,那纔是自找沒趣呢!
所以傾城也沒有過多的打扮,只是穿了一件青色的衣衫,梳了一個流雲髻便去了。
她進了房間內,卻見大家都在了,團團簇擁着韋主子,當真是花團錦簇,鶯聲燕語不絕於耳。
見傾城來了,大家的笑聲頓時止住了,傾城只裝作不知道,臉上還端着溫柔的笑意,慢慢走到韋主子的面前,微微行禮道:“妹妹給姐姐請安了,姐姐吉祥。”
“妹妹快請起吧,靜華,快給段主子端把椅子來坐。”韋主子吩咐靜華,椅子很快端來了,傾城才坐下想要說幾句客套話兒,忽然瞧見門簾一掀,李紹明走了進來。
遂大家一起站起身來向李紹明請安,“妾身見過王爺。”
“都起吧。”李紹明的靴子從傾城身旁一錯不錯地過去了,絲毫不帶留戀,她心頭浮起一陣苦澀,擡起頭來卻仍然溫柔大度。
“王爺,今天怎麼來的這樣早了,想必是下朝便直接過來了吧。”韋主子將李紹明讓在主座之上,自己陪侍在一旁。
李紹明卻是伸手拉住韋主子的手,看着她,關切道:“我心裡惦記着你,就來得早了,怎麼,你不願意我來瞧你?”
韋主子杳然一笑,臉頰飛紅,倒真像是二八少女一般的羞澀了,“妾身歡喜還來不及呢,怎麼能不願意呢?”
李紹明輕輕笑笑,轉身招呼永順,“東西呢,拿上來吧。”
“是。”永順忙叫身後的小太監端上來一個青銅古玉的盤子,遞到韋主子的跟前,“韋主子請看。”
韋主子笑笑,輕聲問道:“這是什麼呀?還蓋着紅綢,倒是弄得神神秘秘的。”
李紹明更是微微一笑,“你自己打開來看看不就知道了?”
韋主子含笑看他一眼,上前揭開那塊紅綢,卻情不自禁地發出了一聲低呼,“啊!”
她這樣一喊,早已將衆人的眼光集中到了那個盤子之上,不過這樣一看去,大家也忍不住低呼一聲:“啊!”
不因爲別的,只是因爲那盤子之上居然盛滿了碩大的東海明珠!
東海明珠不是最稀罕的,最稀罕的卻是這些大珍珠居然還都是黑色的!黑珍珠向來是極不多見的,更是有“一斛珠纔出產一顆黑珍珠”的傳聞,所以足以見得這黑珍珠是多麼難得跟珍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