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裡升着炭火,瑞嬪擦乾了身子躺在牀上昏迷不省,渾身不住地顫抖,連翹將溫毛巾蓋在瑞嬪額頭上,首領太監尚海安攜着宮人們跪在皇上面前,胡太醫回稟道:“回稟皇上,瑞嬪小主跪在長街淋雨,寒氣侵體,現在發起高熱了,方纔薑湯已經給小主服下,等會兒再發發汗便好了。”皇上道:“朕知道了,下去吧。”胡太醫行了一禮:“老臣告退。”便領着小太醫和蘇拉們出去,尚海安哭道:“皇上,都是奴才們不好,奴才們沒看護好小主。”皇上道:“你們自有你們的不是,待瑞嬪醒來,朕自會發落你們,到底是誰,讓瑞嬪在雨中那麼跪着?”連翹正要回答,昌貴妃便哭着進來了:“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見昌貴妃梨花帶雨,便問道:“何事讓貴妃如此傷心?”昌貴妃跪下哽咽道:“臣妾無能,沒有照看好瑞嬪妹妹,臣妾早上從寶華殿祈福出來,就見瑞嬪妹妹被太后娘娘罰跪在長街,臣妾也不知是何緣故,當時臣妾想上前護着妹妹,就被太后娘娘掌摑了幾下。”皇上見她臉頰上確實泛着紅暈,嘆道:“皇額孃的脾氣,你們向來是知道的,如今上了年歲,更是招惹不得,貴妃也不必太過自責,回頭朕會跟皇額娘好好說說的。”昌貴妃抹了抹眼淚道:“多謝皇上。”連翹指着昌貴妃斥道:“皇上,她在撒謊!”皇上怒喝:“放肆!”連翹跪下道:“皇上,奴婢沒有撒謊,奴婢當時就陪在小主身邊,是貴妃娘娘下令罰跪的!”昌貴妃哭道:“皇上,本宮向來喜歡瑞嬪妹妹,怎會捨得罰她,況且她還這麼小。”皇上看了看二人,眼中射出寒光,隨即微笑道:“連翹想必也受了涼,記岔了吧,貴妃一向溫婉賢惠,和瑞嬪一同進宮,姐妹情深,怎會捨得罰瑞嬪?”昌貴妃崩緊的身子立刻軟了下去,由玻琴幫她扶正,皇上接着道:“一切都等瑞嬪醒來再說,李德全,擺駕南書房!”李德全應着復了聲:“擺駕南書房!”便跟着皇上出去,昌貴妃和宮人們向皇上道了聲:“恭送皇上!”昌貴妃起身,擦了擦眼淚,竊笑着離去。
太后逗耍着庭院裡的白羽鸚鵡,樑明壽領着皇上進來:“兒子參見皇額娘,皇額娘萬福金安。”鸚鵡很機靈地回了聲:“皇上萬福,皇上萬福!”太后笑道:“皇上瞧,這小傢伙,可機靈了。”皇上微笑道:“是啊,還是皇額娘調教得好。”太后從阿柔的掌心裡抓起一些玉米粒喂着鸚鵡,道:“無事不登三寶殿,皇上今日怎會有閒空到哀家這慈仁宮來?”皇上道:“皇額娘,瑞嬪到底作了什麼惹皇額娘生那麼大的氣,要罰她跪在雨中?”太后詫異道:“瑞嬪她跪在雨中?什麼時候的事?哀家怎麼不知道?”皇上忙賠笑道:“喔,沒什麼,兒子也覺得奇怪,皇額娘一向說瑞嬪俏皮可愛,瑞嬪在宮中素來與他人關係和睦,縱是犯錯,也不該是罰跪長街淋雨。”太后微笑道:“越說哀家越聽不明白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皇上道:“如今宮中諸事都由昌貴妃協理,她年輕欠經驗,難免會有偏頗的時候,還望皇額娘多多指點纔是。”太后道:“這是自然,那麼皇上打算如何處理呢?”皇上嘆道:“先等瑞嬪醒轉了再說,年紀輕輕地要受這苦楚,就是膀大腰粗的御前侍衛也禁不起這麼淋,看來朕最近是太過疏忽後宮之事了。”太后微笑道:“說起來,瑞嬪是皇貴妃的親妹妹,皇貴妃出了那檔事,她難免也受人嫉恨些,不過就算有錯,跪在雨中這種懲罰還是太過了點。”她停了停,斂了斂笑容,道:“哀家只希望,下半輩子能好好地頤養天年,不用再爲這些小事費神,哀家年紀也大了,很多事都要交付給皇貴妃和昌貴妃打理,難免有紕漏,瑞嬪出事,和昌貴妃管理疏忽脫不了干係,皇上要如何發落昌貴妃?”皇上道:“方纔便是她哭哭啼啼跑來向朕說是皇額娘將瑞嬪罰跪在長街裡淋雨,朕自然是不信的,纔來問皇額娘。”太后道:“皇上覺得哀家會罰一個不懂事的瑞嬪在長街裡淋雨嗎?縱然是罰,也不過是閉門思過,抄頌女則女訓而已,昌貴妃下令罰了瑞嬪,還推說是哀家?哪有如此無恥之人?皇上定不要輕縱了纔好!”皇上道:“如今這宮裡的事都交給昌貴妃了,昌貴妃出身世家,難免獨大,朕打算釋放皇貴妃,復她協理六宮之權,皇貴妃如今身懷皇嗣,便可牽制昌貴妃,如此,皇額娘覺得如何?”太后滿意地點了點頭,嘴角略微上揚道:“一切全憑皇上作主。”皇上便吩咐道:“李德全,去鹹福宮傳旨吧。”李德全應着往鹹福宮去。
當晚,皇上的儀仗便擺駕往鹹福宮,緣多喜提着燈上前迎道:“奴才參見皇上,皇上萬福!方纔皇貴妃娘娘說身子伐,已經睡下了。”皇上道:“那朕改日再過來,朕去看看瑞嬪,擺駕長春宮。”李德全復了聲:“擺駕長春宮!”緣多喜對着皇上遠去的儀仗道了聲:“奴才恭送皇上。”便提了燈進宮裡,淑菱添着蠟燭,皇貴妃嘆道:“皇上覆了本宮協理六宮之權那又如何,不過是想借本宮之手製衡昌貴妃那賤人,他心裡所想的不過是他的江山,根本不在乎本宮,本宮又何須笑臉相迎?咱們不過是宮中的玩物罷了,玩久了便棄了老的,換個新鮮的,皇上都喜新厭舊了,還不許本宮厭了他嗎?”淑菱道:“娘娘,就算您真的厭了皇上,也不能表露出來啊。”皇貴妃道:“本宮有什麼藏着掖着的,皇上也知道本宮素來的脾氣。”淑菱道:“奴婢聽說四阿哥和瑞嬪小主這段時日受了昌貴妃好大的委屈,爲了四阿哥和瑞嬪小主,娘娘您也要再爭一爭寵啊。”皇貴妃恨聲道:“那賤人多半是衝着本宮來的,本宮一定不會放過她!”才說着便覺腹痛難忍,彎下了腰,淑菱趕忙扶着皇貴妃身子道:“哎呀,太醫說娘娘懷的是雙生子,更是動不得胎氣的,娘娘,咱們得從長計議,且寬心些。”皇貴妃緩了緩氣,便躺下歇息。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瑞嬪的高燒褪了,醒轉過來,見皇上拉着她的手,深情地凝望她,瑞嬪淺笑着微脣輕啓道:“皇上。”皇上的聲線帶着柔和的暖意:“身子好些了嗎?”瑞嬪道:“回皇上,臣妾好多了。是臣妾和宮人們玩捉迷藏,太高興了纔在長街裡迷了路。”皇上颳了下她的鼻子溫斥道:“以後可不許再這麼淘氣,讓朕擔心,知道嗎?”瑞嬪俏皮地吐了吐舌頭道:“臣妾知道了。”皇上起身道:“既然你好了,朕便回去歇息了。”走時又吩咐連翹道:“晚上涼,一會兒可不許讓小主蹬被子,知道嗎?”連翹恭順應了聲:“喳,奴婢會謹記的。”皇上微笑迴應了下,便與李德全出去,宮人們相送道:“恭送皇上。”連翹走到牀邊,撅嘴道:“小主,你怎麼不把長街之事告訴皇上呢?昌貴妃那麼欺負人,今日你病着,她還貓哭耗子跑來假惺惺作戲。”瑞嬪嘆氣道:“本宮人微言輕,即便跟皇上說了,皇上未必全信,倒不如抽身事外,撇得乾淨。”連翹道:“可奴婢就是瞧不慣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瑞嬪只閉目道:“算了,由着她去。”便睡下。
次日一早,我們便如往常般前往鹹福宮覲見皇貴妃,皇貴妃見着我們微笑道:“許久不見,各位妹妹可還安好?”惠妃立刻微笑附和道:“有皇貴妃娘娘庇佑大家,姐妹們自然一切都好。”榮妃道:“到底還是這鹹福宮熟悉,這十多年的桌椅都坐慣了,前些日子挪了地兒,嬪妾倒真不習慣。”僖嬪瞧了瞧皇貴妃的側首位,悄悄對身旁的宓嬪道:“說起來,咱們都坐大半天了,昌貴妃還沒來。”宓嬪聲如鶯囀道:“貴妃娘娘要忙大事,怎會留意日常請安這種小事呢?”她起身,向皇貴妃福了福道:“皇貴妃娘娘,咱們姐妹各自都有事,不如今日請安就到這兒吧。”皇貴妃道:“不行,本宮一定要等昌貴妃來,本宮的位分在她之上,她是一定要來給本宮請安的。各位姐妹聊了許久,口也渴了,彤菱,給各位娘娘小主上茶。”彤菱應着便給我們上茶,突然一聲尖細的太監聲傳來:“貴妃娘娘到!”昌貴妃走上前,很恭謹地行禮道:“嬪妾參見皇貴妃娘娘,願皇貴妃娘娘萬福金安。”皇貴妃還沒發話,宜妃便問道:“貴妃娘娘怎麼來得這麼遲?”昌貴妃拘着身子道:“嬪妾代娘娘料理後宮事務,故而姍姍來遲,還望皇貴妃娘娘和各位姐妹見諒。”皇貴妃微笑道:“本宮被皇上禁足,宮裡的事就全辛苦妹妹了,本宮感謝妹妹還來不及,又怎會怪罪妹妹呢?快上來坐吧。”昌貴妃應了聲:“是。”便往皇貴妃的一側坐下,俯瞰着我們。
另一方面,俄國戈洛文使團派使者洛吉諾夫至京,向清廷議定清俄邊界使團領侍衛內大臣索額圖致函,內容有請大清國代表團前去會談,雙方人數均應相等,相會地點應在兩國邊界之間。清廷決定在尼布禁會談,並派官同洛吉諾夫同來人攜答書先往。索額圖、都統公佟國綱、都統斑達爾善和文達等代表隨皇上離京赴尼布楚,談判開始,但由於戈洛文態度傲慢,出言無禮,並拒絕大清提出的方案,談判陷入僵局,被迫休會,幾天後又轉爲會外談判,爲了領地的轄屬問題,雙方自是互不相讓。
白雪皚皚的御花園點着紅梅簇簇,皇貴妃和宮中嬪妃踏着白雪賞着紅梅,懷墨扶上皇貴妃,指了指不遠處道:“皇貴妃娘娘,那兒的梅花開得好看,咱們去那兒看看吧。”我道:“梅花高潔,臨寒自開,是不能以外表區分的,那兒臺階多,雪地又溼又滑的,娘娘如今有着身子,可得當心啊。”皇貴妃對我微笑道:“德妃可願相陪嗎?”我微笑道:“這是自然。”說着便扶上皇貴妃,懷墨跟在我們身後,我扶着皇貴妃小心翼翼下着臺階,懷墨只遠遠看着我們,若無其事地折了紅梅把玩,突然,我踩到了什麼東西,腳底一打滑,便連帶着皇貴妃一起滾下石階,我的胳膊和額頭都受了點皮外傷,皇貴妃滾落石階,早已血流成河,驚魂未定的她只看着自己的身下一點一點被血染紅,尖叫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掃雪的宮女太監們聽到動靜都趕來這兒,懷墨小心翼翼走下石階,挖了挖雪,取走了一塊彌勒佛玉佩,又立刻跑下來道:“怎麼了怎麼了?呀!皇貴妃娘娘流血了!出什麼事了!怎麼會這樣?”我道:“本宮派人去請太醫了。”又對圍着的宮女太監道:“你們還愣着?趕緊用轎子擡娘娘回宮!”宮女太監們應着,便用轎子將皇貴妃擡回宮。
鹹福宮裡撕心裂肺地慘叫着,產婆費了半天功夫,孩子還是沒下來,我坐在產房外,憂心忡忡,竹息爲我抹着創傷藥道:“究竟是什麼人要害皇貴妃娘娘?”我思索着當時的驚魂一刻,道:“這個人的心思可不簡單吶,既害了皇貴妃,又想嫁禍給本宮。”這時,太后扶着蘇麻進來,我剛要起身向她們行禮問安,太后便上前朝我扇了一巴掌:“賤人!哀家都聽人說了,是你拉着皇貴妃一起滾下石階,害她難產!都是你這個賤人!”我跪下解釋道:“太后娘娘息怒,臣妾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臣妾眼見着皇貴妃娘娘在石階那兒滑了一跤,臣妾本想上前去拉住娘娘的,可雪地太滑,臣妾也跟着摔下石階了。若然是臣妾所害,臣妾欣然接受,可事發突然,臣妾也不知娘娘會滑倒啊,還望太后娘娘明鑑!”太后道:“這次的事就算不是你,也和你脫不了干係,待皇貴妃產下皇嗣再說。”催產的胡太醫慌慌張張地出來道:“回稟娘娘,皇貴妃娘娘已經足月,又受了驚嚇,胎氣大動,且是雙生胎,失血過多又難產,老臣敢問,是要保娘娘還是保皇嗣?”蘇麻斥道:“什麼保不保的,大人和孩子都要給老身保住!”胡太醫艱難地答應着便繼續進產房裡,我只跪着不敢起身。蘇麻立刻寫信,八百里加急告訴皇上。
不知過了多久,御前侍衛攜着聖旨,連同禮部的郎官執着金冊金寶金印一同進來,內務府的小太監捧着皇后的鳳冠霞被和東珠,只聽那御前侍衛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惟德協黃裳,王化必原於宮壼。芳流彤史、母儀用式於家邦。秉令範以承庥。錫鴻名而正位。諮爾皇貴妃佟佳氏,乃領侍衛內大臣舅舅佟國維之女也。系出高閎。祥鍾戚里。矢勤儉於蘭掖。展誠孝於椒闈。慈著螽斯、鞠子洽均平之德。敬章翬翟、禔身表淑慎之型。夙著懿稱。宜膺茂典。茲仰遵慈諭、命以冊寶、立爾爲皇后。爾其祗承景命。善保厥躬。化被蘩蘋、益表徽音之嗣。榮昭璽紱、永期繁祉之綏。欽哉。”我們一同叩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御前侍衛將聖旨交給我道:“皇上才和俄方議好了《尼布楚條約》,現在在回京的路上,明日便會到達,奴才還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說着便離去,淑菱帶着宮女接下了金冊金寶金印和皇后服制,進產房裡對皇后道:“皇后娘娘,您一定會沒事的。”只聽皇后淒厲地慘叫一聲,兩個孩子便出來了,只見他們的臍帶互相繞着對方的脖子,又憋了許久,已經夭折了,我一下便癱軟在地,太后立刻吩咐道:“來人!把德妃這個賤人打入冷宮!”宮女太監們應着就要來拉扯我,只聽皇后喊道:“本宮的胎和德妃沒關係!太后娘娘不要錯怪了德妃!”太后走進去,見着皇后的下身,驚得捂住了嘴,皇后的下身已然鮮血如注,她因失血過多而面色蒼白,蓬亂的額發被汗水浸溼,胡亂地粘附在臉上和枕頭上,太后拉住皇后的手道:“告訴哀家,是誰害你!”皇后的眼角閃着淚光道:“都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沒有照顧好孩子。”蘇麻進來查看了一下,忙出來喊道:“太醫呢?人呢?太醫呢?趕緊來給皇后止血啊!”皇后搖頭道:“不中用了,本宮只想等皇上回來,見他最後一面。”
瑞嬪牽着四阿哥哭着進來,四阿哥見我癱坐在地,上前便對我揮拳蹬腳:“把皇額娘還給我!把皇額娘還給我!我要皇額娘!我要皇額娘!我討厭你!討厭你!”瑞嬪趕忙拉住四阿哥:“四阿哥,怎麼可以對德妃娘娘無禮?”他的話狠狠地打擊着我,我一怔,淚眼婆娑問道:“四阿哥,你,討厭本宮了嗎?”四阿哥喊道:“對!討厭你!”有那麼一刻,彷彿空氣裡都瀰漫着絕望,太后道:“四阿哥,怎麼說德妃也是你的親生額娘,不能對德妃沒禮貌!”四阿哥哭着跑進產房,皇后伸出無力的手撫摸着四阿哥的臉龐:“傻孩子,還哭鼻子了,皇額娘只是要去很遠的地方了,以後,德妃娘娘便是你的額娘,不,她本就是你的親額娘啊,這麼多年,你從未認過她,快,到你親額娘那兒去。”四阿哥哭道:“不!兒臣只要皇額娘!皇額娘別走!”皇后微笑道:“不走不行啊,你要好好聽話,知道嗎?”四阿哥哭着點了點頭,皇后喚來淑菱道:“那盒子裡的東西,便是害本宮的,其中的奧妙本宮都寫下來塞進盒子裡了,等皇上回來,你還給他。”淑菱哽咽應着:“娘娘放心吧。”瑞嬪上前哭道:“姐姐,別離開霗兒!”皇后微笑道:“霗兒,以後姐姐不能照顧到你了,你自己在宮裡要多保重啊,要學着保護自己,姐姐會在天上,保佑你。”皇后帶着幸福的笑容,閉上了雙眼,皇上的鑾駕纔剛駛進宮門,只聽得鹹福宮內哭聲震天,便大步進來,見着皇后冰冷的屍體,皇上撲在皇后身上哭道:“皇后,是朕不好,朕來遲了!朕回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朕啊!”四阿哥哭喊着:“我要皇額娘!皇額娘!”淑菱失魂落魄地捧着盒子到皇上身邊:“皇上,娘娘臨終讓奴婢把這盒東西給您,另外,娘娘說,從前害仁孝皇后難產,陷害吉妃,陷害和妃,還有許多也都是因爲她太愛您的緣故,後來,她慢慢明白了,對您的愛不應只是佔有,所以這十多年來,娘娘一直恪盡職守,再也不曾加害過誰,如果奴婢所言有假,九泉之下甘受拔舌之苦,皇上,娘娘是冤枉的!”說罷,便取下發簪朝自己的脖頸上刺去,當時血流如注,緣多喜抱起淑菱哭喊道:“淑菱!淑菱!你這又是何苦呢?”皇上哽咽着道:“好個忠心護主的宮女,朕便下旨令她與皇后同棺合葬,也不枉二人主僕一場。”
康熙二十八年,大行皇后佟佳氏崩卒於鹹福宮,皇上輟朝五日。諸王以下、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八旗二品命婦以上,俱齊集舉哀,持服二十七日,皇上爲大行皇后去世感到難過,傳教士張誠道:“回稟皇上,微臣暗中走訪,發現那兩位太醫原是李總管的遠房表親。”李德全立刻跪下道:“皇上明鑑!奴才也不知那兩小子會作那樣的事啊!皇上明鑑啊!奴才跟皇上多年,對皇上忠心耿耿啊!”皇上道:“朕自然知道你的忠心,不過,你的親戚讓皇貴妃蒙受不白之冤,朕絕不能姑息,你是陪朕一同長大的,以後總管太監的職務便叫給魏珠吧,御膳房缺人手,你便去那兒當差吧。”跟在李德全身後的小太監魏珠喜出望外道:“奴才多謝皇上恩典!”李德全失魂落魄地叩謝道:“奴才,謝皇上。”張誠道:“皇上,如意館那兒在臨摹大行皇后的肖像,奴才去監督着,先行告退。”皇上道:“且慢,張誠,大行皇后才走,邊關便緊急來報說葛爾丹率部進攻喀爾喀部,他如今與俄軍勾結,挑起各部落的戰爭,打算侵入我中原,如何才能擊退他們,你幫朕想個對策吧。”張誠跟皇上聊着計策不提。
佟府裡也是一片縞素,禮部的郎官攜着聖旨進府裡,佟家老小全都出來接旨,郎官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自古帝王,撫馭寰區,端賴宮闈之助。惟後德之賢淑、王化本源系焉。內治綦重、典禮宜隆。爰考歷代、冊立中宮、推恩所生、錫之封爵。載在彝常、其來舊矣。惟大行皇后惟秉柔嘉。心存恪慎。溥寬仁而逮下。崇節儉以持躬。奉事重闈、克抒誠孝。撫育衆子、均被恩勤。方作配於朕躬、冀永資夫壼教。忽爾崩逝、殊悼朕懷。禮已備乎榮哀、恩未加於戚畹。內大臣舅舅佟國維、乃大行皇后之父也。勳舊懿親。忠貞世篤。勞勳夙昭乎環衛。謀謨允贊乎巖廊。茲奉皇太后慈諭、大行皇后誕秀名宗。丕彰令範。懿徽遽謝、悲怛滋殷。思後德之流芳、洵良臣之毓慶。宜加峻秩、以協典章。朕恪遵慈命、特錫殊恩。佟國維、著封爲一等公。給與誥命。世襲罔替。欽此。”佟國維和赫舍里氏叩謝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又過了幾個月,皇上命和碩簡親王雅布、多羅信郡王鄂札、齎冊寶、上大行皇后尊諡。冊文曰:“道弘地載、六宮資陰教之修。化始人倫、萬國仰母儀之重。壼闈擅媺、音足嗣於前徽。圖史流馨、德常新於奕禩。皇后佟氏、英鍾戚畹。瑞衍名宗。克秉淵心、協女箴之婉娩。式昭玉度、本天賦之溫莊。自嬀水以嬪虞。比周京之纘女。佐晨昏而將敬、勤著雞鳴。溥鞠育以宣慈、慶貽麟定。仁能逮下、木樛曲以堪縈。志在進賢、荇參差而必採。世方逢乎豐豫、儉德滋彰。名已冠乎宮庭、謙懷彌篤。佩環有節、恆贊宵衣。織紞惟勞、允師內職。二南之風繼軌。九卿之屬傾心。乃正坤維。洵推哲配。褘褕初御、方期延祉於長秋。繐帳旋陳、遽悼韜輝於永夜。雖此日之芳華易謝、而千年之令譽靡窮。考古彝章。稱茲顯諡。聿煥丹青之採。丕揚金石之光。特以冊寶、諡曰孝懿皇后。於戲。溯淑型於桂館、嫓美姜任。播嘉則於瓊章、垂聲穹壤。榮哀具備。寵渥祗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