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休,綠兮悄悄到敬事房,躲在牆角,只聽裡頭的小太監在抱怨:“那麼多牌子,托起來可沉了,咱們每次去南書房請皇上翻牌子,可皇上呢,一個月才翻幾回,有時候忙着乾脆就打發人出來。”另一個小太監道:“雖然這差事兒是苦些,但咱的月銀可比別的庫房多多了,再有那些受了寵的小主娘娘打賞,虧不了咱的。”這時,宮女太監們簇擁着一個風光滿面的青年總管進來,他揚了揚塵拂,翹着蘭花指對着兩個小太監道:“你們倆剛纔嘀嘀咕咕的,是啥意思啊?”小太監跪下叩頭道:“公公饒命,公公饒命,小堆子和小牟子方纔在閒聊。”那總管坐下,打量着整理好的綠頭牌,對他二人道:“知道你們這些小兔崽子,沒事兒的時候就愛在背後說三道四的,什麼娘娘小主打賞的,咱家怎麼不知?嗯?”小堆子只好掏出袖中的錢袋,捧於那位總管手裡:“公公,這些都是小堆子孝敬您的。”小牟子只好也掏出錢袋捧給那位總管:“公公,煩您在皇上面前替小牟子多美言幾句,咱們還都仰仗公公您呢。”那總管接過兩袋錢,在手裡掂量了幾下,冷笑道:“算你們識相,好了,該幹嘛就幹嘛去。”宮女太監們隨那總管離去,小牟子哭道:“那錢是我好不容易攢的,我額娘病了,家裡田都賣了,還欠着債,這下又要猴年馬月才能攢起來。”小堆子哽咽道:“小牟子,別哭了,就快放月銀了,咱們還是繼續收拾牌子吧,不然一會兒要挨總管罵了。”小牟子只得點頭,啜泣幾聲開始幹活。
綠兮見四下無人,便從牆角竄出來,兩個小太監見了她詫異道:“你是哪個宮房的?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綠兮微笑道:“先別管我是哪個宮房的,只要你們肯答應我一件事,我就可以幫你們消除煩惱。”她說着,便在手裡晃着幾張高額的銀票,卷睫輕閃道:“怎麼?不相信我?”小牟子和小堆子連連合十鞠躬道:“姑姑,我們都信您,只要您給我們銀票,叫我們做什麼我們就做什麼,絕不食言。”綠兮道:“真的嗎?可別糊弄我,不然我可饒不了你們。”小堆子笑道:“哪兒的話,姑姑您說,要咱哥兒倆幫你什麼?”綠兮將銀票給了二人,附耳道:“我要你們幫我打聽皇上的消息。”二人聞言大驚道:“姑姑,這可使不得,揣測聖上是…是死罪啊!”綠兮道:“你們到底幫不幫啊,不幫就把票子還給我!”小牟子捂着銀票叩頭道:“我幫你!姑姑!我們幫你!”綠兮微笑道:“好了,時候不早了,本姑姑就先回去了,別忘了,晚上咱們在御花園千秋亭會面,告辭。”小牟子機靈地上前躬送道:“姑姑您慢着點兒走。”小堆子對小牟子道:“先收好吧,最近還能對付一段時日。”小牟子收好了銀票點頭應着。
次日一早,小牟子到南書房門前左顧右盼,魏珠出門見了他把他拉到一角:“誒呦兔崽子,你咋跑這兒來了,這可是御前,白天不翻牌子,走走走。”小牟子掏出銀票苦笑道:“魏總管,這些還是孝敬您的。”魏珠看了看銀票,問道:“兔崽子,哪兒來的?”小牟子撓了撓頭道:“是一個姑姑給我的,讓我幫她問今晚皇上會去哪兒留宿。”魏珠一聽便知是怎麼回事,只笑道:“喔,是這樣的事兒啊,怎麼不早跟咱家說,皇上最近忙於朝政,無暇顧及後宮,那些娘娘小主八成是等得不耐煩了,這樣吧,咱家幫你打聽,你先去忙你該忙的吧。”小牟子堆笑道:“公公可真是小牟子的再生父母,以後小牟子好好孝敬您。”魏珠冷笑一聲,把銀票收好,進到殿中伺候不提。
傍晚用完晚膳後,綠兮假意出去散步,便到御花園千秋亭裡坐下來等,這一等便從天黑等到了天亮,她趴在欄杆上睡得正香,便被一陣鶯鶯翠翠的嘈雜聲吵醒,這個羞道:“你們哪裡懂的,皇上啊,昨晚上到牀上就睡着了,也不聞聞看本宮搽的香粉香不香。”宜妃掩嘴笑道:“皇上哪管你搽了什麼香,他呀,準是到房裡看摺子看到半夜才歇息。”宓嬪道:“宜妃,你怎麼知道昨晚上皇上看了一夜的摺子?”宜妃笑道:“咱們幾個都跟了皇上多久了,還不瞭解皇上?”端嬪指着一池荷花道:“那兒景緻好,姐妹們,咱們去瞧瞧。”妃子們說說笑笑地到池塘邊遊賞,宜妃和身邊撐傘的紫蘿注意到綠兮趴在欄杆上睡覺,惠妃乍一看是綠兮,故作不適道:“採晴,本宮有點不適,先回宮吧。”說着就要暈,採晴撐着傘,趕忙扶住惠妃道:“娘娘,咱們不逛了,這就回宮。”幾個低位分的妃子按着尊卑禮數恭送惠妃離去,惠妃坐上步攆,冷笑道:“但願到了殿選之前能清淨一些了。”採晴陪在一旁附和:“娘娘說得正是呢。”
宜妃走到綠兮身邊,輕輕拍了幾下綠兮的臉:“喂,喂,醒醒,醒醒。”綠兮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叫道:“幹嘛啊!”紫蘿怒斥道:“放肆!娘娘們都在這兒逛園子,你竟然在這兒睡大覺,你是哪個宮的秀女,這麼沒規矩!”綠兮聞言,馬上驚覺跪下叩頭:“宜妃娘娘饒命!宜妃娘娘饒命!臣女只是在這兒練舞,不想練得太晚就睡着了,還望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啊!”宜妃道:“罷了,這次就算了,你們勤學肯練就好,可也要顧好自己的起居,在這裡睡了一夜像什麼話?”綠兮只得應道:“娘娘教訓得是,臣女一定謹記在心。”宜妃道:“跟本宮說說,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綠兮搖了搖眼珠,回道:“回娘娘,臣女陳思卉,今年十六。”宜妃道:“好名字,人也長得美,你先回去吧,路上當心。”綠兮叩頭道:“臣女告退。”這纔出了千秋亭,才發覺手心裡都是冷汗:“嚇死我了。”紫蘿道:“娘娘,那個秀女並非思卉。”宜妃道:“本宮知道,她是想讓思卉落選,這心思存了可不是一日兩日了。”紫蘿道:“娘娘慧眼,奴婢拜服。”宜妃冷笑道:“在宮裡摸爬滾打久了,你們心裡想什麼,本宮還能不明白?走,咱們去看看宓嬪她們都採了什麼花。”紫蘿扶着宜妃出了亭子,撐起傘道:“去年的玫瑰蜜露甘甜爽口,奴婢跟着娘娘們,也有口福啊。”
綠兮氣匆匆到敬事房裡,拎起那兩個小太監的衣領就問道:“你們倆把銀票還給我!”兩個小太監掙脫道:“什麼銀票啊,我們不知道!”綠兮道:“還說不知道,我讓你們倆替我打聽的事兒呢!害我在御花園裡坐了一夜!”小堆子爲難道:“姑姑,跟你實說了吧,銀票都孝敬給御前的魏總管了,他跟我們哥倆說,您的事兒替您瞞下來了,還望您以後檢點自己的言行,咱們哥倆當差也不容易,您就發發慈悲,別爲難咱們了。”綠兮指着他們道:“好,算你們狠,走着瞧!哼!”綠兮纔回房間,便氣匆匆地到桌子旁,猛拍了一下桌子:“氣死我了!拿別人的錢不幫別人辦事的,皇宮裡的人都那麼勢利!”另一個秀女搖着團扇道:“姐姐的火氣可真大,妹妹給你扇扇。”綠兮甩開她的團扇:“走走走走,煩着呢!”又一個秀女推門進來笑道:“姐妹們快走啊,惠妃娘娘又有賞了!”秀女們歡喜地跑出去,綠兮一個人到牀邊踢掉了花盆底,在牀上躺成一個大字就睡下了。
入夜,綠兮摸黑潛到思卉所住的房間裡,打算在思卉的花盆底裡放上銀針和小石子,燕燕起夜驚道:“什麼人?!”秀女們全都被叫起來:“幹嘛啊,睡得好好的。”綠兮正要逃跑,另一個秀女攔住了門口:“不許走!”思卉擦了擦惺忪的雙眼道:“什麼事啊?”燕燕見綠兮和一旁的秀女拉扯要逃走,忙大喊:“來人啊!侍衛!有刺客!抓刺客啊!”燕燕忙倒着思卉的花盆底,試圖把裡頭的小石子和銀針都倒出來,果然,從鞋子裡頭倒出了異物:“方纔我都瞧見了,你意圖謀害思卉姐姐!”綠兮掙脫那些秀女:“是我害的又如何?你們喊人來了?趕我出局了?”她冷笑道:“別以爲這樣你們就都能中選,能當娘娘的只有我董顎綠兮!你,陳思卉,去死吧!”她拔下頭上的髮簪朝思卉扎去,燕燕見狀忙擋着思卉身前:“不要!”秀女們驚作一團:“救命啊!快來人!救命啊!”只見門口晃動着燈籠的燭光,紫蘿推門而入,怒喝道:“這麼晚了,都鬧什麼!”幾個小太監上前押住綠兮,綠兮猶自哭罵道:“賤人!陳思卉!我要殺死你!”只見宮女提着燈籠攙着宜妃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