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匆匆忙忙地撞進來。對着正在忙着女紅的馮佑憐,說道:“主子,皇上的輦車差不多要到宣殿大門了,再不去相送恐怕來不及了。”
馮佑憐沒有迴應冬梅的話,反而更加專注地繡着最後一針,不一會兒手中線斷了,卻變成一件金色長袍,上面的戲珠雙龍,栩栩如生。馮佑憐滿意笑道:“不管時間多麼緊迫,一針一線都必須認認真真地完成。如果剛纔不靜下來繡雙龍的眼珠,就會適得其反了。”
“主子心思細膩,奴婢自然比不上,不過奴婢知道,要是再不快點,就怕皇上要等到十天才能見到這麼漂亮的袍子咯。”冬梅忍住笑意,揶揄着說。
“對了,你剛纔說皇上到了哪兒?”馮佑憐恍然問道
“估計這會兒應該到了宣殿大門了吧。”冬梅蹙着眉說道。
馮佑憐趕忙抱着金色袍子,慌慌張張地跑去門外,一邊跑還一邊責罵道:“好了好了,現在別笑話我了,還不快去送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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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煒從輦車上走下來。胡太后趕緊上前拉着他的手,叮囑道:“皇上祭天之後一定要趕快回宮,免得耽誤了國事。”
“朕知道,母后也要多多保重身子。”高煒微笑着說。
胡太后笑着點了點頭,皇后娘娘趁勢走上前,說道:“皇上放下,臣妾一定會好好地管理後宮,在皇上不在的這段時間裡,臣妾會銘記皇上的囑咐,多多照顧太后和其他的嬪妃們。”
“有勞皇后了。”高煒懇切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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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曹蓉蓉和胡昭儀看了看人面假心的皇后,對着皇上欲言又止。
高煒誤以爲他們是捨不得自己纔會如此,也不想多說,只是他對着衆多嬪妃張望許久就是爲了搜尋一個人的身影。莫非朕出宮十多天,她都不來相送?
皇后娘娘冷瞟一眼身後的嬪妃們,也沒有發現馮佑憐的身影,她瞅了瞅皇上尋思:哼,沒來最好。看着皇上凝重的面色,自己不免有些吃味。難道皇上真這麼在意這個女人?這可不是什麼好徵兆。
“皇上…”不遠處,見馮佑憐提着裙襬匆忙趕過來。高煒立刻鬆開了太后和皇后的手,朝着馮佑憐趕來的方向走過去,嬪妃們自覺地從中間分開,高煒越過衆人笑着走去,馮佑憐緊張地跑來,一個重心不穩直接就栽倒在高煒懷中。
“皇上,臣妾真怕沒有趕上。”馮佑憐氣喘呼呼地說道。
皇后見勢眼冒火星,曹蓉蓉和胡燕兒也好不到哪兒去。倒是胡太后靜觀其變,捕獲了這一瞬間的變化。於是記在了心底。
“憐兒?怎麼了?”高煒柔聲問道,然後摸了摸她額角的汗水,看來人真的是很着急。
馮佑憐抿了抿嘴,拿出手中的大袍子說道:“皇上,這是臣妾兩天兩夜做成的,你看看喜歡嗎?”
高煒含笑着將錦袍披在身後,頓時整個人精神煥發,英氣凌人。
“皇上不看看喜不喜歡嗎?”馮佑憐笑着問。
“憐兒一針一線縫的,朕豈會不喜歡?”高煒寵溺着反問。兩人一言一語,儼然將四周的人都沒有放在眼裡。
皇后娘娘緊跟着走過去,笑着說:“難怪這兩天都沒有看到馮美人在御花園裡移栽牡丹呢。”
馮佑憐回過神來朝着皇后笑說:“娘娘,過幾天臣妾移栽的花估計又會開了,到時候臣妾一定派人送過去。”
皇后娘娘佯裝着很期待的模樣,說道:“不知道怎麼回事,只要是看到了馮美人送來的牡丹花,本宮都沒有心情欣賞別處的花草咯。”
“多謝娘娘賞識。”馮佑憐垂首說道,對於這種帶刺的誇獎,她也照單全收。
皇后娘娘臉部抽搐了一下,不過這種短暫的憤怒只不過是煞那間的事兒,矇在鼓裡的高煒全然不知。高煒看見他們看似“和睦相處”,心情大好。
皇上的輦車漸行漸遠。目送的嬪妃們也慢慢地離去。皇后娘娘見馮佑憐若有所思地眺望着輦車,於是走近些說道:“看來,馮美人果真是爲了皇上費盡心思啊。居然想用兩天兩夜換取皇上的心。”
馮佑憐淡然一笑,轉過身,對着皇后娘娘說道:“臣妾不過是盡了一個做妃子的責任。如果要說費盡心思,臣妾又怎麼能與皇后娘娘相比?要知道,娘娘可是後宮嬪妃們的楷模啊,您的一言一舉都是我們的榜樣。”
皇后娘娘咬着牙齦瞪着馮佑憐,低啐:“哼,你還是如此牙尖嘴利。不過,本宮最不欣賞的就是伶牙俐齒的人。”
“好了好了。”胡太后趕忙走近他們,責罵:“皇上剛走,你們想幹什麼?哀家雖然已經遷居千秋殿,可是既然皇上出宮祭天,哀家自然要多擔待着後宮的事兒。你們這樣大眼瞪小眼,被奴才們看到成何體統?”
皇后眼珠一轉,冷聲說:“太后您也說了,既然您在千秋殿養身,那就不必操心後宮的事宜了,萬一皇上回來責怪本宮,本宮也不知該如何說啊!太后,本宮可是銘記皇上的叮囑,要盡心盡力地管好後宮,當然還包括太后…的安危。”
“你…”胡太后咬牙切齒地喝道:“擺駕回宮。”
胡昭儀攙扶着胡太后灰溜溜地朝着西宮走去,皇后娘娘也越過馮佑憐,揚長而去。曹蓉蓉一直默不作聲,盯着皇后與衆人的糾纏,看此形勢,敏感的她發覺這段時間一定會有事發生。再一看馮佑憐,雖然剛纔與皇后暗地頂撞,現在卻顯得憂心忡忡,哼,這個女人,真是在老虎頭上拔毛,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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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梅提着宮燈準備返回去休息,突然間門被打開,有隻手從房子裡面放下來,搭在門檻上一動不動,伴隨的還有一絲微弱的聲音:“救命,救救我…”
冬梅趕緊奔過去,將房門全部打開,只見宮女晚霞趴在地上,渾身都是血跡。
“啊——”一聲尖叫劃破了剛剛硝戰的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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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從內室走出來,恭敬地對着皇后娘娘說道:“啓稟娘娘,此宮女暫時脫離了危險,不過要稍作調理才能說話。”
“爲什麼?”皇后驚問。
“因爲宮女受傷的地方還有喉嚨部位,由於失血過多導致傷口無法及時癒合,所以要過些時間才能開口。”太醫解釋道。
“依太醫之見,晚霞究竟是被何人所傷?”馮佑憐忍不住上前問道。
“回馮美人,微臣檢查過傷口,是被尖銳的利器所傷。類似爪子之類的東西。”太醫說道。
“就是說宮女是被抓傷的?”皇后冷聲又問。
馮佑憐一怔,愕然失神。皇后娘娘將她的異常看在眼底,她走下去說道:“好了,太醫你先下去吧。”
“微臣告退。”太醫說完趕緊離開。
待太醫走後,皇后娘娘突然怒問:“究竟是什麼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擾亂後宮?”
在場的奴才全都畏縮着脖子,戰戰兢兢。皇后娘娘掃視一眼他們,最終將目光停在馮佑憐身上,說:“馮美人,看來這個東西很喜歡在你怡紅堂作祟啊。”
馮佑憐雖然不解,可是不知該如何辯白,於是選擇了沉默。但是皇后娘娘卻仍然不肯放過她。說着又走近幾步,道:“如果本宮沒有記錯,幾個月前出現的妖狐殺人也是死了一個你怡紅堂裡的宮女吧?”
那一次死的宮女叫小荷。
馮佑憐抿了抿嘴,顯得有些緊張,說道:“娘娘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哈哈哈。”皇后娘娘掩嘴笑道:“本宮倒想問問你,你想怎樣?之前太后爲了此事被皇上責罵,現在是不是想本宮爲了此事再被皇上責怪?這後宮出現傷人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兒啊!要知道,後宮是皇上的家,是皇上最值得依賴的地方,如果處處是危險的情況,試問,要皇上如何長居下去?”
“那此事就要勞煩皇后娘娘查辦了。”馮佑憐凝然說道:“因爲臣妾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哦?”皇后娘娘挑着眉,反問:“是不知道還是有意隱瞞呢?”
“娘娘,此話怎講?”馮佑憐警覺地扭頭,對視着皇后娘娘犀利的目光。
皇后悶哼一聲,不慌不忙地陳述:“本宮知道妖狐行兇。”
“哼,皇上已經說過了,根本沒有妖狐一說,這全都是有人在後宮造謠生事,無事生非。”
“是有人造謠也好,還是有人生非也罷。”皇后娘娘佞笑說道:“本宮也相信絕不是妖狐,可是妖狐非狐,也許是指的某一人。”
馮佑憐下意識問道:“誰?”
皇后娘娘更加逼近,對着馮佑憐說:“此人近在眼前,爲何總是你怡紅堂的人出事?”
“娘娘,這怎麼能說是臣妾的錯?”馮佑憐慌張地追問。
“當然不是你的錯,因爲你這麼做無非是爲了保全自己。”皇后娘娘奸笑說道:“是人之常情,是理所當然,是差點連本宮都相信你是多麼地無辜。”
“皇后娘娘,臣妾問心無愧,絕不會做傷害人的事情。”馮佑憐堅定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皇后娘娘白了她一眼,又道:“錯,你傷害一個不夠,還有一個個地傷害,因爲你知道你的醜惡行徑已經快要掩不住了,他們,只不過是發現了你不可告人的秘密。所以你就要趕盡殺絕,一個不留。”
“皇后娘娘,你怎麼能這麼胡說,臣妾有什麼惡劣行徑?臣妾光明磊落,根本不怕被人知道秘密。”馮佑憐頑強地反駁。
“馮佑憐。”皇后娘娘趾高氣揚地俯視着她,居高臨下地喝道:“你以爲天知地知就可以瞞天過海,欺騙皇上?哼,本宮絕不會仍由你這種女人留在後宮。你敢說你在進宮之前是什麼身份?你敢說你沒有勾引弘太醫?你敢說你跟弘太醫沒有yin亂之罪?”
“皇后娘娘。”馮佑憐大聲說道:“你憑什麼誣陷臣妾與弘太醫?”
“因爲憑你是青樓歌姬的真實身份。”皇后娘娘憤然怒吼:“你全身上下都是狐媚之術,是迷惑男人的妖狐化身。本宮就是要清理後宮,剷除你這個妖狐。”
妖狐?馮佑憐恨不得放聲大笑,原來皇后饒了這麼大的圈子就是爲了這個事情,果真沒有擔心錯,那天看到的胡三娘就是爲了此事而來吧。是福是禍,是禍躲不過。看來這一次,皇后卯足了心思要除掉自己。
“青樓歌姬…”馮佑憐恍恍惚惚地走了兩步,嗤笑道:“娘娘一定是見了三娘吧,哦,不,臣妾應該稱她爲嬸嬸,臣妾唯一的親人就是他們了,沒想到他們就是這麼對待臣妾的。”
“你知道就好。”皇后娘娘得意洋洋地說:“本宮以爲你的嬸嬸大義滅親,一定要加以褒賞。”
馮佑憐惆悵地側過身,氣急地控訴道:“是,臣妾是在青樓待過,可是臣妾爲何會誤入青樓,請問胡三娘有沒有跟你說過?”
皇后娘娘被馮佑憐這麼一問,驚得不知該如何應付。
“臣妾帶着妹妹去投奔叔叔,誰知道無良叔叔不但不救自己,反而想強佔我們,這樣的可恥之人簡直就是死不足惜。然而,原以爲嬸嬸會從狼口救出自己,卻沒料到,有一個更大的圈套等着我們。”馮佑憐繼續哽咽說道:“當我和妹妹驚醒過來的時候,就被嬸嬸派的人送去了青樓,那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試問兩個女孩能如何反抗?但是,臣妾可以指天發誓,臣妾絕沒有做違背良心的事。”
皇后娘娘絲毫不爲所動,冷瞟一眼馮佑憐,說:“這都是你的片面之詞,之前你並未向皇上闡述,如此說來你就是欺君,你可知欺君是死罪。更何況,你還與弘太醫有染,yin亂後宮,壞了綱紀,纔會導致現在後宮禍事不斷。”
“娘娘,臣妾怎麼會與弘太醫有染,這簡直就是無中生有。”馮佑憐竭力駁回埋在自己身上的垢點。
“無中生有?”皇后娘娘一步一步逼近,衝着馮佑憐惡氣騰騰地質問:“你是想說本宮無中生有?哼,之前本宮就想不明白,爲何你與弘太醫患上天花,都能治癒,而本宮的皇兒卻命喪黃泉?其實這很簡單,直到本宮見了明玉之後,就完全想明白了。”
“娘娘…”馮佑憐想爭辯。
“本宮就在想,如果你們從始至終根本就沒有患上天花呢?”皇后打斷馮佑憐的話,咬着牙啐道:“爲何所有太醫都聚集華林園,唯獨弘太醫沒有過去?爲何所有人都不知道你馮美人也患了天花?就弘太醫知道?爲何弘太醫就在北園爲你診治,卻沒有任何人敢告訴皇上?哼,這麼多爲何,你該如何解釋?”
“臣妾…”馮佑憐剛想開口,誰知轉念一想,又道:“皇后娘娘,這件事情是不是皇上要你責問臣妾?如果是那就請皇上親自來問臣妾。”
“死到臨頭還敢伶牙俐齒。”皇后娘娘說道:“皇上早晚都會知道此事,但是皇上知道了又怎樣?皇上同樣要殺了你,砍你的腦袋。”
皇后娘娘猙獰的面容深深地刻在馮佑憐心裡,她不想做無謂地掙扎,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皇后娘娘明擺了就是要置自己於死地,再怎麼說都是枉然的。趁着皇上祭天的時間,她就是想剷除異己,這個皇后,哼,簡直就是想隻手遮天。
馮佑憐閉目不再吭聲,皇后娘娘反而有些緊張起來,對着馮佑憐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別以爲本宮奈何不了你。”皇后娘娘憤然質問:“你說話啊!”
皇上,臣妾沒有做過,臣妾不會承認的,只求你能儘快趕回,在皇后娘娘沒有用盡耐心之前趕回來吧!
“來人啊。”
“奴才在。”大殿外的公公趕忙衝進來,半跪着說道:“娘娘有何吩咐?”
“將弘太醫,明玉等人全都帶上殿來。”皇后娘娘不甘示弱地怒吼。
不一會兒,明玉和納弘全都走進昭信殿,明玉一看到馮佑憐和皇后娘娘就立刻產生本能的警惕之心。雖然還不完全知道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看馮佑憐蒼白的面色,恐怕不是好事兒,況且皇后娘娘找自己也根本輪不上是好事。
納弘一見馮佑憐,便顯露出憐愛之色,目光銳利的皇后捕捉這一信息之後更加欣喜不已。
“微臣叩見皇后。”
“奴婢叩見皇后。”
皇后娘娘平靜之後,對着馮佑憐說道:“是要本宮說還是你自己說?”
馮佑憐看也沒看他們,依然將眼神投向另一個方向。
“那好,本宮也不怕麻煩,既然事情已經查出,本宮就一個個地來治罪。”皇后娘娘勾起嘴角的陰笑,指着明玉說道:“本宮問你,馮美人是不是經常去北園探望你?”
明玉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馮佑憐的背影,然後點了點頭,說:“奴婢深得馮主子的厚愛,也因爲之前與馮主子有過姐妹情,所以馮主子纔會特別關照奴婢。”
“好了,本宮又沒有問你這些。”皇后瞪了一眼明玉,而後指着納弘又問:“本宮問你,你是不是患過天花?而且是因爲替馮美人治病纔會感染的?”
納弘想了想,說:“微臣不才,沒有治癒馮美人。”
明玉倒抽冷氣,捂着嘴看了看馮佑憐,見她只是微微側身朝着自己搖了搖頭。明玉蹙着眉偷瞄一眼殿前的皇后,她的笑瘮人,笑到骨子裡,痛到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