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曉時,天空還是一片灰暗。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一輛馬車晃晃悠悠地駛向宮門口,裡面的人屏住呼吸,等待着門口的侍衛檢閱。
侍衛看了看蟬兒遞過來的腰牌,然後瞅了一眼裡面的情況,蟬兒巧妙地移過去擋住說道:“可以了嗎?這可是太后的懿旨。”
“走吧。”侍衛一揮手,命人將宮門打開,隨後馬車立即駛向外面。
馬車上的另一個人掀起戴在自己頭上的錦袍,偷偷地朝着馬車窗外望去,說道:“就這樣出宮了/?”
“其實奴婢也覺得爲何會這麼簡單?”蟬兒警惕着說道:“平時裡那些守衛都要問東問西,就像上次奴婢溜出宮那樣,皇后娘娘百般阻擾。”
馮佑憐轉過身,拉着她安慰道:“那是因爲上次皇后娘娘防着你,這次,我們提早了出宮時間,恐怕這個時候皇后娘娘還在昭信殿熟睡呢。”
蟬兒擔憂地說道:“可是,馮主子,你這樣做會不會不妥?”
“不管怎麼說,皇上纔是最重要的。”馮佑憐沉重地說道:“我一定要趕在刺客的前面勸勸皇上,再說了,太后不也同意了?”
“那是因爲你說着說着,變成嚇唬太后。太后心繫着皇上。當然會同意,奴婢是擔心主子的安危。”蟬兒憂愁地看着馮佑憐,說道。
馮佑憐拍了拍蟬兒的肩,堅定地說道:“你放心好了,我會好好地保護自己。”然後,又將手捂着自己的肚子,說:“還有他。”
***
侍衛匆匆忙忙地跨進昭信殿,琉璃看見後便將他領進寢宮外面。裡面的皇后娘娘整夜無眠,等待着這一時刻,她走到屏風外面,喝道:“進來。”
琉璃打開門,走了進來,說道:“娘娘,北門侍衛求見。”
侍衛戰戰兢兢地走進來,跪在地上叩首:“奴才叩見皇后娘娘。”
皇后坐在屏風後面,朦朦朧朧地注視着跪在地上的人,說道:“平身吧。”
“謝娘娘。”侍衛站起來,畢恭畢敬地垂着頭。
“慌慌張張地有何事稟告?”皇后娘娘輕聲問道。
“回娘娘。”侍衛說道:“蟬兒宮女坐着一輛馬車從北門出宮了,他們拿着太后的懿旨。”
皇后娘娘勾起嘴角,悶哼地笑了笑。
“很好。”皇后娘娘說道。
“奴才沒有阻攔,也沒有問具體去辦什麼事兒,全都按照娘娘的吩咐行事。不過…”侍衛頓了頓,說道:“奴才瞧出那馬車上應該還有一個宮女,奴才只是檢查了她的腰牌,沒有見到真面目。”
皇后娘娘對着琉璃使了使眼色,然後琉璃拿出一定金子遞給侍衛說道:“這些你就不必知道了,這是娘娘賞你的。下去吧。”
“是。奴才告退。”侍衛歡喜地接過金子,立刻便退出昭信殿。
琉璃越過屏風,看了看心情愉悅的皇后娘娘,笑着說道:“看來,這個馮美人真的是乖乖地朝着娘娘的計劃走的。”
皇后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指,摸了摸,說道:“哼,她那點心思,本宮一猜便知。她一心想着隨皇上狩獵,又被曹昭儀煽動過,自然是心癢難耐。只要本宮放鬆了宮裡的戒備,讓他們輕而易舉就能溜出宮,這樣一來,還怕他們不上鉤?”
“那娘娘,我們下一步該怎麼做?”琉璃湊近問道。
皇后娘娘突然露出肅殺的目光,盯着琉璃咬牙切齒地說道:“本宮養着的那些人,可不是白養的。傳本宮的懿旨,蟬兒和馬車上的人,格殺勿論。”
琉璃一怔,雖然料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不過她有些遲疑起來,如果真的是馮佑憐,那他們豈不是在暗殺后妃?況且還是個懷了身孕的妃子。
“本宮要見馮佑憐的人頭。”皇后娘娘當然也考慮到琉璃所擔心的顧慮,於是狠下心來說:“一定要告訴他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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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蓉蓉依靠在高煒身邊,伸手撩起了窗簾,欣喜地笑道:“皇上,這地兒怎麼總是荒無人煙啊?不是說能見到很多珍禽異獸嗎?”
高煒淡然一笑,投向窗外,說道:“這不是很好嗎?安安靜靜,沒有人敢打擾朕的雅興。”
曹蓉蓉仔細地望着外面,對着蔚藍的天空不禁嘆道:“哇,臣妾都很久沒有見過這麼好看的天空了。”
高煒突然說道:“皇宮是不是沒有這樣的美好?”
曹蓉蓉隨口說:“皇宮不一樣,皇宮四面都有宮牆,圍繞着臣妾,臣妾就是想看,也都被擋住不少了。”
高煒便不再吭聲了,曹蓉蓉見皇上沒了下語,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話似乎有些過了。她趕忙縮回脖子,重新回到高煒懷中,嬌嗔道:“但是皇上的胸襟比天空還要吸引臣妾,臣妾就算呆一輩子都願意呢。”
高煒沉默着笑了笑,那眼神彷彿空靈一般,不知飄向何處!如果這一次出行不是有目的,如果真的是能放下心來,如果身邊的人是她,或許,他能盡興地玩樂。
離鄴城有段距離了,他卻始終心繫着皇城裡面的人。
“嘶——”
高煒正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突然停住了。他緊張地張望,曹蓉蓉被皇上的舉動嚇得渾身一震。
騎着馬的陸提斯緩緩地過來,靠着輦車說道:“啓稟皇上,前面的路被亂石擋住了,恐怕要繞道行駛。”
高煒蹙着眉,全身都繃緊,曹蓉蓉慌張地看着高煒,心裡一沉,怕是這一次出宮有點異常。
“那就繞道吧。”高煒冷冷地下令。
陸提斯頓了頓,然後下了馬,走過去指揮。
“皇上,爲何不派人將亂石移走?”曹蓉蓉小心翼翼地問道。
高煒警惕地看了看她,然後再悄悄地掀起車簾看着忙碌改道的侍衛們,嘟囔說道:“哼,很好!”
繞道的大路稍微顯得熱鬧一些,在去往狩獵的地方還能見着幾家客棧。雖然天色尚早,可是高煒突然提出要住店休息,似乎不是很着急趕去狩獵場。
招呼他們的是個風韻猶存的老闆娘,見着一大批的官爺駐店,立刻笑得合不攏嘴。
陸提斯爲高煒仔細地檢查了客棧的裡裡外外,就連客棧後面的小樹林都要親自巡視一番。老闆娘抱着木盆準備走去河邊淘絲巾,正好看到巡視回來的陸提斯,於是笑呵呵地迎上去熱情地喊道:“這位官爺。不知道您這是在找什麼呢?”
陸提斯冷瞟一眼老闆娘,但見她姿態婀娜,五官端正,眉目之間隱約有些熟悉之感,不過很快這樣的感覺便消失了,因爲老闆娘的俗態令他吃不消。
“這附近可有陌生人出現?”陸提斯循例問道。
老闆娘淡笑着說:“什麼是陌生人?說到底,你們這一大幫子官家人不也是陌生人咯?”
“牙尖嘴利。”陸提斯吸吸鼻子,斜着身子說:“你可知道我們是誰?”
老闆娘媚笑一聲,然後將手搭在陸提斯左肩上,說道:“我管你們是誰幹啥?只要給銀子就成。老孃打開門做生意就是爲了生存,只要能生存比什麼都好。不過。我看得出你們一個個非富即貴。特別是那個從馬車上下來的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還有那一個個出水芙蓉的丫鬟,嘖嘖嘖,丫鬟都比別人的好,這樣我可是看在眼裡,又不是瞎子。”
陸提斯一邊笑一邊搖着頭,說道:“老闆娘,聰明瞭也不是好事兒。不過,你看得出也好,免得礙手礙腳。你跟你們的小二說好了,我們家主子的房間就不用他伺候,有自己帶的丫鬟伺候着就行。”
老闆娘轉過身,湊近陸提斯,說道:“那官人您呢?”
陸提斯被刺鼻的胭脂粉嗆住了,他撇了撇嘴,扭過頭說道:“也不用了。你忙你自個的吧。”
說着,他訕訕地離開了後院。老闆娘冷眼看着他的背影,暗忖:哼,來得好,就怕你們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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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駛到亂石前的時候突然停住了,馬伕轉過身喊道:“小姐,還前進嗎?路被擋住了。”
蟬兒掀開車簾,瞅了瞅不遠處的亂石,問道:“怎麼會這樣?”
馬伕說道:“應該是從山上滾下來的,前些日子一直有些下春雨,石頭不穩滾下來是常有的事兒。”
“那我們要怎麼過去啊?”蟬兒又問。
馬伕尋思片刻,說道:“不如我帶你們抄小路去吧。”
蟬兒高興地點了點頭,說:“好吧。”然後從腰間拿出一點銀子送上去,說道:“那麻煩您了。”
馬伕欣喜地接過銀子,然後駕着馬車走向另一條小路。
***
曹蓉蓉端着茶水走進房,看見高煒端坐在一側,拿着書籍仔細翻閱。她低着頭將茶水放好,尋思:爲何皇上走到這裡就不前進了?莫非在等什麼人?
高煒一直盯着手中的書籍,並不想說話,然而曹蓉蓉卻忍不住了,走過去捶着高煒的背部,說道:“皇上。我們是不是在等什麼人啊?”
高煒盯着書,平靜地說:“你認爲呢?”
曹蓉蓉輕輕地捶着背,小心地說道:“臣妾以爲皇上這一次出宮似乎還有別的什麼事兒。不過臣妾不是多事兒,只是說說罷了。”
高煒翻了一頁,繼續看書,沒有吭聲。
曹蓉蓉鬆開手,走到一邊,對着高煒說道:“皇上,臣妾剛剛出去透透氣,發現這客棧怪怪地,不知道爲何感覺不是很好,不如我們換一家吧?”
高煒放下書,擡起頭凝視着她,說道:“朕覺得這裡很好,你不要多想了。”
曹蓉蓉尷尬一笑,說道:“是,皇上。”
說着,她轉身準備走出去,誰知高煒猝然喚住了她:“蓉蓉。”
曹蓉蓉轉過身,微笑地說道:“皇上。”
高煒盯着曹蓉蓉出了神,突然說道:“朕…算了,你下去休息吧。”
曹蓉蓉不解地看着高煒,但是不敢詢問,只好帶着疑問走出去。關上門後,她並沒有立馬返回自己的房間,倒是新奇地到處走動。
老闆娘做完飯,擦着手準備跟夥計們吃,見到曹蓉蓉帶着兩個丫鬟走下來,便立刻笑臉盈盈地奔過去,熱情地問候:“夫人要不要吃點?”
曹蓉蓉瞥了一眼她,說道:“是春筍?”
老闆娘開心地點頭,應道:“是春筍,是我以前在青州的時候學的手藝。夫人要是想吃,稍後我再做點給您送上去?”
曹蓉蓉壓制住自己的雀躍,故意裝作典雅地說道:“原來是青州口味啊!那你弄點吧,不過要乾淨點,我要是吃出什麼毛病,你可擔當不起。”
“好嘞。”老闆娘笑着應聲。曹蓉蓉瞅了瞅飯桌上的菜,暗自吞了吞唾液,這可是家鄉菜啊,好久都沒有吃到了,沒想到能在這裡遇上,真是巧!
***
“叩叩叩。”
“誰啊?”曹蓉蓉大聲問道。
“夫人,老闆娘送來春筍了。”琴月恭恭敬敬地迴應。
“進來吧。”曹蓉蓉慵懶地伸了伸懶腰,說道。
琴月打開了門,端着春筍和酒壺的老闆娘走了進去,然後將吃食放在桌上。曹蓉蓉看着食物就目光發亮,不過礙於外人,她又不能不裝出高貴的身份。
“真是有勞老闆娘了。”曹蓉蓉優雅地坐下來,嗅了嗅,感嘆道:“好久都沒有吃過這些了。”
“原來夫人是青州人氏。”老闆娘不禁說道。
曹蓉蓉頓了頓,放下筷子說:“難不成老闆娘也是?”
“小的夫家姓曹,如果夫人不介意,叫我曹夫人就行了。”老闆娘和善地說。
曹蓉蓉心裡咯噔一沉,臉色立刻變樣,注視着身前的女子仔細端詳。見她不過姿色平平,應該不是自己所見過之人,但是怎麼會這麼巧?她的夫君姓曹?姓曹又如何,天底下姓曹的人多了去了,不過是碰巧與自己一個姓氏。
曹夫人見曹蓉蓉有些異樣,於是又問:“夫人,怎麼了?莫不是這春筍不對您的口味?”
曹蓉蓉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不是,曹夫人的手藝自然寶刀未老,只是我剛纔晚上多吃了些,現在吃不下了。”
曹夫人莞爾一笑,走到曹蓉蓉身後,說:“那就別吃了,吃多了晚上睡不好。我這客棧啊,沒什麼好處,就是很安靜,能讓人睡個好覺。能睡個好覺自然是好事兒,一覺醒來,什麼都不一樣了。”
“呃?”曹蓉蓉不解地扭過頭問道:“曹夫人這話?”
曹夫人樂呵呵地掩住嘴,笑道:“我的意思是說,能吃好能睡好是福氣。不知道夫人有沒有這樣的福氣呢。”
“我當然有。”曹蓉蓉得意地說:“皇…我家老爺對我更好,自然是吃得好,睡得香。”
“那就好。不過…”曹夫人眼珠一轉,慧黠地說道:“不過有些人並不應該享受這樣的福氣,或者是命裡不應該有的始終都沒有。”
曹蓉蓉冷眼盯着曹夫人,半天也說不出話來。曹夫人朝着她點點頭,然後轉身退了出去。雖然與她不過第一次見面,卻有種難以說出的熟悉之感,況且曹蓉蓉也不是傻蛋,這曹夫人的話分明就是意有所指,她對着自己說這些幹什麼?她究竟是誰?她夫家人姓曹會不會跟我家有什麼關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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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夜。
客棧廚房的門緊閉着,突然有個人影晃動,隨後打開房門探了進去,然後對着廚房的一角摸了摸。
“轟轟。”牆壁響了兩聲,立刻就活動起來,只見牆壁上顯出一條縫隙,那人影迅速走進去,牆壁開啓的地方又“轟轟”地合上。
“怎麼樣了?”裡面的人紛紛靠攏,燭光微微閃動兩下,走進來的人是個女人,想必就是老闆娘。
曹夫人掃視在場的衆人,然後伸出手朝着自己頸部慢慢撕下來一張皮質的面具。雖然大家曾經見過面,但是這些男人還是被曹夫人嬈媚容顏所吸引住了。看見她撕下了面具,無不倒抽冷氣地欣賞。
“玉胭脂。你適才在春筍裡面沒有下毒是爲何?”人羣中除了欣賞的人,還有提出異議的人。
曹夫人便是玉胭脂,她的臉恢復了昔日的豔麗,在燭光下像一朵嬌豔的罌粟花。玉胭脂看了看那人,然後說道:“她不能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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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何?”那人口氣明顯的不服氣。
玉胭脂眯着雙眼,淡然說道:“我說不能殺就不能殺,你別忘了首領說過,這一次的刺殺行動由我全權做主。”
“哼,你也別忘了,這裡的人全都不能活着離開。”那人恐嚇着說。
玉胭脂冷瞪一眼那人,拿出手中的毒藥,狠狠地說:“你們給我聽好了,那個女人的命只有我才能動,你們要是有誰敢碰她,休怪我翻臉。”
聽到這話,那人才甘願住口,不過大家似乎都很疑惑玉胭脂的舉動,一向冷靜的她爲何對一個女人卻遲遲不肯決定了?究竟這個女人是誰?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服她的人多疑地留了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