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天,文瑾瑜都是晝出夜歸,不知道在忙些什麼,葉念惜聽他的話,一直呆在房間裡等候消息。心裡總盼着天子說的對,駱寒沒有死,軒轅諗他還活着。
終究是等的無聊,聽到外面有動靜,葉念惜便走了出去,看到公良鶴正在竹林中轉悠,他左看看,又看看,似乎在挑選一個合適的竹子。
“公良鶴先生。”葉念惜上前施禮。
公良鶴呵呵一笑,“我想用這竹子做一支笛子,打擾了念惜公主。”
“哪裡的話,先生客氣了。我想問先生一件事情。”葉念惜跟在他身旁不肯離去。
公良鶴停住腳步,“公主請講。”
“軒轅諗與駱寒長的一模一樣,而且駱寒還是蓬萊道長的孫兒,天子爲何要殺他,而不殺軒轅諗?”這個疑慮在葉念惜心頭盤旋許久,唯有從公良鶴這裡探聽一二。
公良鶴對此似乎也沒有確定的答案,“其實文朔和子無的關係一般,和雲昊的關係倒是不錯,可能是因爲雲昊的關係吧。”
軒轅諗和沈奕的外公?這解釋倒是行得通。葉念惜釋然。
“當初,我將駱寒的容顏整成了軒轅諗的樣子,後來文朔知道了還好生埋怨了我一頓。”想起往事,公良鶴微微蹙眉,他和巫百草在某些地方十分相似,兩個人都是在各自的領域裡潛心研究,不理世事,所以心性相對單純,這也是葉念惜爲何找他問話的原因。
葉念惜挑了根竹子,“先生,您瞧這個做笛子如何?”若說挑選做樂器的材料,軒轅諗是一絕,無論是笛簫,還是琴瑟,他都是信手拈來,頗有研究,而葉念惜跟他在一起,耳濡目染,自然也知道了做笛子,用那長了一年以上的竹子是最好的。
這種竹子質地緊密結實,竹節不明顯,粗細均勻,雖然樣子看上去沒有新竹子那般光澤鮮亮好看,卻是吹起來不走音,不變形。葉念惜選的正是這樣的竹子。
公良鶴讚許的點點頭,“多謝公主。”
葉念惜幫他將竹子割下來,選了最佳的一截遞給他,“先生,如果一個人的屍體被凍過了,您還能不能將他復原呢?”
“當然可以。不會是駱寒吧?”公良鶴愛不釋手的看着竹子,說話也就沒有經大腦。
有戲!葉念惜急忙又問道:“那先生願不願意幫我這個忙呢?”
“當然了,你幫我找到這麼好的竹子,我幫你一次也是應該的。”公良鶴的眼睛一直盯着竹子看,恨不得立即將它做成笛子。
“多謝先生!”葉念惜施了個大禮。
公良鶴才意識到自己方纔答應了什麼,“那個駱寒啊?就算我將他的身子復原,他也未必能活過來。這還要天子將他的魂魄找回來才行。”可是天子根本不希望駱寒活着。
“我知道,先生記得答應我這件事情就行。”葉念惜認爲事情已經完成了一半兒,另一半嘛,其實就容易多了,說服不了天子,就只能靠蓬萊道長了。
正說着,竹林中有腳步聲,夜奴走了過來,“念惜公主,天子請你過去。”
這有些意外,葉念惜問道:“什麼事兒?”
夜奴笑的老奸巨猾,故作神秘,“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等於白問,葉念惜真不知道天子怎麼能容忍這麼個人呆在身旁,要是自己,早就將夜奴踹一邊去了。
跟着夜奴再次來到蓮花池處,天子已經站在那裡,他的身旁站着文瑾瑜,看到他,葉念惜的心稍稍安定下來,可是文瑾瑜爲何一臉沮喪樣子?這是不多見的。
到了近前,天子示意葉念惜免禮,“我不太喜歡那些繁文縟節,以後私下見了我無需多禮。今日請公主過來,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駱寒死了。”
“啊!”雖然早就想到這樣的結果,可是從天子口中說出來,葉念惜還是驚詫了一聲,心情迅速跌入谷底,整個人陷入了恐慌絕望之中,軒轅諗他真的死了。
“而且他已經魂飛魄散,再難聚到一起。復活的希望渺茫。”天子將聚魂鉢取了出來放在蓮花池中,沒有了口訣,這就是一個普通的黑玉鉢,飄在水上晃晃悠悠。
希望渺茫?並不意味着沒有一點兒希望,葉念惜敏銳的抓住了這一點兒,跪在地上,“天子,你說過駱寒是真真實實的人,他的魂魄與肉身是一體的,也就是不存在重生魂穿一說。可是公良鶴先生能夠確定駱寒的身子就是軒轅諗,所以,死去的不是駱寒,而是軒轅諗。”
“公良鶴?”天子命人請公良鶴過來。
很快拿着竹子的公良鶴走了進來,他將那黑痣一說又重複了一遍,天子若有所思,“原來那真的是軒轅諗的身體。”
“這回你相信駱寒就是軒轅諗了吧?既然你說過不殺他,那麼這一次的就請天子救他吧。”葉念惜懇求。
天子搖了搖頭,“其實之前是我忽略了一件事情,駱子無救駱寒時用了軒轅諗的心,而且用了七瓣蓮花,這導致那魂魄與任何肉身都能結合的很好,看不出絲毫破綻來。”
“什麼意思?”葉念惜糊塗了。
天子冷聲,“意思就是,那的確是駱寒的魂魄與軒轅諗的身子,所以我不能救他。”
“如何才能救他?”葉念惜沒有放棄。
這一回天子並沒有馬上回絕,而是仔細考慮了一下,“駱寒的魂魄已經散去,若是要收起來,需要花很長時間,大約是五年,只要這五年裡,你呆在九闕宮,我可以考慮爲他聚魂。”
五年韶華換君歸?這個買划算,葉念惜立即道;“好,我答應。可是天子爲何改變了主意,要救他?”
天子沒想到葉念惜答應的如此痛快,“五年以後,九州已經統一全部在我的掌中,駱寒就算是復活了,也掀不起什麼風浪。而且,瑾瑜爲你說了不少好話,我總不能讓他失望吧?”
葉念惜感激的望了文瑾瑜一眼,這世上,他是對自己最好的人,今生今世若是報答不了,來生來世定要加倍報答。
文瑾瑜上前將葉念惜扶起來,“你真的要留在這裡五年?”
“當然,只要駱寒能活過來,這五年算的了什麼?”葉念惜的心裡是歡喜的,“駱寒的屍體可曾找到?”
文瑾瑜搖頭,“聽說沒有找到,你放心,我會親自帶人去尋找。”
“瑾瑜,你不能去,那裡太危險,而且你要帶兵打仗。我派夜天去尋找。”天子發話。
這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只要能找到,派誰去都一樣,葉念惜沒有計較。謝過天子之後,跟着文瑾瑜回了房間。
“五年,你今年二十二歲了,再過五年就二十七了,女子最美好的年華就這麼蹉跎而去,你不覺得可惜嗎?”雖然葉念惜的容顏還是如十六歲時那般明媚動人,如花美眷,可是誰能抵擋歲月的無情?文瑾瑜替葉念惜覺得可惜。
從葉念惜一出生,他就在身旁想陪伴,見證了她成長的過程,那是在蜜罐里長大的公主,要風得風要雨得雨,而這位公主也十分爭氣,並沒有被嬌慣壞了。她善良和氣,知書達理,識大體顧大局,雖然不似名門閨秀那般溫柔嫺淑,也是個能撐起門面的公主。
也許是因爲愛慕於念惜公主,所以在文瑾瑜的心裡,她是完美的,即便是發脾氣鬧情緒,也被視爲可愛。他認爲這樣的女子應該是幸福的,應該嫁個好的夫君,錦衣玉食榮華富貴一輩子。
而眼前的葉念惜,從十六歲亡國後就開始了坎坷的人生道路,如今又要將五年的時光葬送在這裡,他如何忍心?二十七歲,人老珠黃,如何嫁個好人家?
“五年後,若是沒有人要我,若是連駱寒都嫌棄我,那我就跟着瑾瑜哥哥一輩子,好不好?”葉念惜笑着問他。
文瑾瑜點頭,“好,我陪你這五年,陪你一輩子。”就算是所有人拋棄了她,自己也不會。他甚至希望五年後,葉念惜的身旁只剩下了自己,沒有人再與自己爭搶。可是那時候,葉念惜的心裡會有自己嗎?
自此,葉念惜在九闕宮住了下來,她經常去蓮花池看聚魂鉢,也經常去公良鶴那裡打聽駱寒屍體的事情,得知駱寒的屍體在冰中封的很好,無須修補,而那魂魄聚集起來,非一夕一朝之事,天子將蓮花池作爲禁地,不許任何人進入,所以對於駱寒起死回生的事情,葉念惜再無消息,只能等下去。
公良鶴到底是八十餘歲的老人,他做笛子十分費勁兒,而他又瞧不上九闕宮裡的那些人,個個眼睛長在頭頂高傲自負,於是葉念惜便成了他最好的幫手,幫他做笛子。這讓葉念惜也少了些寂寞。
文瑾瑜帶兵打仗,每個月的十五會回來一趟,向天子稟報戰況,給葉念惜帶回一些好玩兒的東西,打發寂寞。
葉念惜掰着手指頭盤算着文瑾瑜回來的時間,終於到了月圓之夜,滿心歡喜的等着文瑾瑜回來,卻是等了一天也沒有等回來。
看着夜天從門口路過,葉念惜迎了上去,“文瑾瑜回來沒?”
“少主兩天前就回來了。”夜天冷冷道,看到葉念惜一怔,又補充道:“不過得罪了天子,被關了起來,一時半會兒你是見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