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幕幕爬上心頭,阮明心幼年喪母、父親再娶、後母寡恩,那個同樣喪母進府外室庶女阮青璃才博得了她的憐惜。
可是,在冷宮雪地,那個豔光照人的庶妹卻嗤笑着她的跪地求情。
那時候,阮青璃一句句話幾可戳心。
……
“你倒是顧惜阮家,那是誰在你未及笄就將你嫁做他人?!就因爲怕礙了那女人所生二小姐的大好婚配!”
……
“是誰當年在你夫君瀕死之際你苦求上門卻閉門不應?!”
……
“又是誰在你們夫婦遭先皇貶斥,居然當着滿朝文武和你斷絕父女關係?!”
……
“最後是誰在你夫君最終榮耀後迫不及待的送來兩個妹妹分寵?!”
……
“在他眼裡,你不過就是她的一件物品罷了,又何曾真的把你當成掌上明珠!”
……
對於阮府,阮明心也不是不怨懟。
可是,她卻曾天真的以爲,那一切不過是因爲父親娶妻不賢,纔會有那些事端。
原來,他們其實都是同樣包藏禍心!
從她遠嫁質子,到龍翼軒幾次遭難,她回阮府求助卻全部吃了閉門羹。而儲位塵埃落定,因爲她多年無嗣,阮家又迫不及待地送來兩個幼妹來分寵。
過去種種,原來不止是後母刁難,也有父親的推波助瀾。
而外面的廳內,阮父的話語聽上去是那麼譏諷僞善:“桂嬤嬤,你臥薪嚐膽,十年忍辱,卻終於幫我們了卻心事!我的承諾也會兌現,自你夫婦之後,他們不再是奴僕身份,而你幼子今年的科考,就放心去吧!”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桂嬤嬤的聲音一下子激動起來。
“爺,時候不早了!”一個男聲傳來,中氣渾厚,應該是護衛。
“後面的事情你就多掛心了,千萬別被鳳家的人看出什麼端倪!”阮父最後叮嚀一句,這才轉身撐傘離開。
而桂嬤嬤卻還在屋子裡逗留了一刻,陰狠的冷笑一下子傳入耳中。
“鳳凝香,我呸!虧你還是什麼京城第一美女子,連給我們家小姐提鞋都不配!你就該在黑黝黝的棺材裡待一輩子還有下下輩子!”
“事到如今,你恨也沒用,誰讓你當年硬要嫁給老爺,現在你的棺槨裡早請高人畫了符咒,就算你魂魄想出來都難,更別說轉世投胎!鳳凝香,這可是我們家小姐送你的大禮!”
桂嬤嬤惡狠狠說完,這才冷笑着轉身離去。
聽到外面不再有動靜,阮明心一下子衝了出去。她撲倒在母親的棺槨之上,心中大慟。
當年她一病不起,連母親的葬禮都未能出席,今時今日,她才知道原來母親不是病亡。
所謂的別院修養,原來不過是催命符而已!
“阮明心……”
身後的聲音帶着猶豫,似乎不知道怎麼來安慰他。
“他們說的話,你信嗎?”
阮明心沒有擡頭,聲音輕的虛無縹緲,就像是要消失一般。
“可是他們的話,我卻是不信的!”
“誰說是我娘強嫁我爹,我外公最疼我娘,深怕她所託非人。在外公求婚旨之前,也曾遣人問我爹意向,他只回了四個字,心嚮往之!”
“這是我孃親口所說,絕不會假!就爲了這一句心嚮往之,她幾乎是心甘情願在別院住了六年!”
“真是可笑,原來他們都是一路貨色!”
“你別傷心了……”身後的少年摘下斗笠,眸中帶着說不出的憐惜:“這隻能讓親者痛仇者快!”
“傷心,誰說我傷心,若是傷心,怎麼連淚都流不出來!”
“我怎麼會哭不出來!”
阮明心氣恨的連連捶胸,可是眼睛裡面乾澀的卻連淚水都掉不下來。明明心都已經疼得碎掉,怎麼她現在連哭都哭不出來?!
“娘!對不起,是我來晚了!”
“對不起!”
少女的呢喃如同刀子剜心,讓霍錚都忍不住按上了胸口,這裡面,好疼。
“阮明心,我也沒有母親,從小隻知父親,而父親對我向來不喜,其實說來,我竟是無父無母,只有祖父疼惜!”霍錚的伸手想搭肩安慰,最後卻又縮了回來。他不知道要怎樣勸人,只能和她比慘。
“無父無母……呵呵……無父無母!”
“我阮明心在此立誓,從此這世上,我再無父母!我與阮家,恩斷情絕!”
“娘,你放心,這個仇,明心一定會爲你報了!”
少女的聲音帶着狠絕,雖然稚嫩,但是卻異常決絕!
她身上的血仇夠多,不會在乎再多背了這一件!
凡是負我者,雖遠必誅!
“明心!你若想報仇,等來日我殺了他們爲你出氣!”身後的少年擲地有聲,像是見不得她難過的樣子。
阮明心緩緩回頭,眼前的霍錚尚在少年,比她年長三歲,身長卻已經顯出玉樹風姿。
他身上也穿着笨重的蓑衣,但是摘下的斗笠卻已經露出容顏的全貌。
因爲是夜間潛行,他頭髮未束卻是裹了黑色的長巾,因此把五官輪廓更突顯的分明。英挺的劍眉斜飛清傲,眸子狹長銳利內蘊,削薄的脣此時輕抿,眉宇間透着清晰可辨的冷傲孤清。
他是霍家庶長子,被主母憎惡,父親不喜,兄弟疏遠,地位尷尬,只有年邁的祖父一力迴護。越是才華決絕,越是被嫡系憎惡。他就像一隻黑夜獨行的飛鷹,孑然獨立間散發的是傲視天地的強勢。
而此時,一向冷峻的面孔上,竟帶着對她清晰可辨的擔心,一如最後的記憶。
“你有我!”少年看着她烏洞洞的眼眸很是擔心,不由再度開口:“別做傻事,你還有我!”
他此時年紀尚幼,話語鏗鏘卻宛如金戈鐵馬、一諾傾城!
本來一直乾澀的眸子此時卻微微溼潤,阮明心站起身仰着頭看他。
她經得起打擊,受得了背叛,就算是一身病骨,都敢捨得一身剮讓這些狼心狗肺的東西付出代價!
可是,心臟卻像是無法承受他這一句話承諾,一下子爆裂開來。
只有她知道,他的話有多重的分量。
甚至,不惜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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