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仗勢欺世子

葛夫人回到家裡,角門進去,也能聽到舉哀聲,也能見到靈堂上白幡。她忽然想看看自己兒子守靈是什麼模樣,就繞路到靈堂外的樹後,露出一雙眼眸。

這一看,又幾乎沒笑出來。

寶倌由奶媽伴着,在一塊麻布上對客人答禮。他不會叩頭,奶媽放他下來,跪下來叩頭讓他學。寶倌以爲在玩,先格格樂上兩聲,主人客人一起忍住笑。見寶倌站直了,胖胖小腿直着就不彎,小身子往前一彎,兩隻小手拍在地上,大腦袋往地上一搶,額頭肉觸在麻布上。

他的小腿軟軟,但還是直的,就腦袋往地上一碰,自己感覺異常好玩,就這姿勢原地不動,拿腦袋在地上搶來又搶去。

客人繃住肅穆進行完,出靈堂來,葛夫人分明見到他竊笑。這是葛家在京中的親戚,這就當天到來。葛夫人也想笑,悄步退出,心中忽然有了一個主意,本是往房中換衣裳,這就更快步回去。

丫頭們在房中已準備好孝衣裳,葛夫人換上後,讓她們出去。親手關好門,懷裡取出幾把黃銅鑰匙,親手打開幾口不常動的箱子。

忠毅侯夫人的話重新浮上心頭:“你還相信葛將軍前程光輝的?”葛夫人輕輕嘆氣,暗暗對自己道,我相信,但相信他能更好,與相信他輕易就能把一位郡王扶起,是兩回事。

論起來葛家是不錯的,但扶起郡王,他憑什麼呢?根基實在淺。

這樣想着,把箱子打開,裡面珠玉珍玩,還有幾個小匣子,打開來是細巧珠寶。自言自語着:“出嫁的時候覺得爹孃給的多,現在只恨給的少。我要給寶倌勻一大份兒出來,這事情辦不成,也不會讓他沒下梢。”

分着分着,又憂愁上來:“真的辦不成,雖然寶倌兒有這些錢,還不夠吧?他不再是葛家人,再回來也尷尬。以後件件要自己籌劃,父母親自然是幫着的,可還覺得對不住他…。”

要她現在就看到五年、十年、二十年以前的事情,葛夫人自認不能。

略一躊躇,眉尖微顰:“以後每年我的錢裡,再留些出來給他……”正在盤算,房外有人回話:“爺請止步,奶奶在房裡呢。”

葛夫人一驚,忙把箱子飛快關好,急步出來開門,見葛通在門外疑惑不已。

葛夫人肯定不會告訴他,自己爲兒子這就留私房,又剛從寶珠那裡回來,寶珠說:“葛將軍很疼你,才這樣辦理,你要多謝他纔是。”倉促間,葛夫人迸出來一句,結結巴巴:“我們幾時走呢,你什麼時候還回去?”

葛通一愣,前後不到半個時辰,妻子心思來個大轉彎兒,不由他眸光犀利開始尋思。敏銳地問:“你剛纔去過哪裡?”

葛夫人脫口回答:“忠毅侯府!”說過很是難堪,夫妻剛不悅,轉臉兒就去問人,像是顯得她很笨是不是?低頭弄衣帶,不敢看葛通。

耳邊,葛通並沒有多說別的,只是道:“收拾東西吧,離走不遠。”葛夫人答應着,葛通是爲拿東西回來的,進去取過,讓葛夫人去靈堂看住孩子,他自去忙活,對於葛夫人去袁家的話,也沒有多問。

他無須多問,明天道聲謝也就是了。

……

送葛夫人出房,寶珠重回榻上歪着。她是不會笑話葛夫人的,因爲寶珠自己也有過這樣的事情。

如今京裡都說忠毅侯夫人有見識,一心一意守着丈夫在邊城。只有寶珠自己牢牢記住,當年的她,聽到袁訓棄官從軍,請來祖母親戚輪番兒的勸,往婆婆面前去哭,和郡王妃姐姐爭執,一個勁兒的嗚嗚和嚶嚶,這是當年的寶珠。

她也曾看不到幾年後,看不到自己跟去可以生下孩子們,她看到的只是軍中有死傷。

房外有花,寶珠看過去,花瓣兒迎人。從院外進來的人看着,自然是花屁股和綠葉。這能說這花不好看嗎?

等下有風雨,把花打落在地上,從院外進來的人壓根兒就看不到這朵花的豔麗,那能代表這不是花嗎,不值得看上一看?

葛將軍所做的事,猶如在風雨中的花。也許十年成,也許二十年成?誰現在就有把握他一定能成?強迫葛夫人現在就看得清楚?

田光等人在福王造反時英勇過於將士,一旦太平,里正衙門等一恢復,就敢卡他們是市井中人,卡他們的功勞,相對葛通要辦的事,不過是件小事罷了,尚且這麼的難。葛通那一件,就一說出來太太平平直到達成?

尋常生活中自己辦件不大不小的事,剛說出來就知道要成的就不多。

葛通夫人就一個孩子,她是一片愛子之情。

“大姑奶奶來了,”丫頭們回話把寶珠沉思打斷。寶珠坐起,不及迎接,掌珠已經進來。

察顏觀色,寶珠問道:“你們家四太太又鬧上了?”

掌珠氣急:“真是再強的人扭不過橫的,四叔好幾天不回家,她就見天兒跟我吵!”寶珠嫣然。掌珠又道:“天地良心,從我長這麼大,我避過幾回!氣死我了,我不出來,她就吵個沒完,我家祖母和婆婆幫着我,家裡天天吵成一團,我家也管不了,你姐丈書也念不好,四太太有無窮的精力似的,跟我吵一通,到大家沒了力氣,我家祖母說要犯病,她又去和你姐丈吵,她誠心攪和他看書,我把他也帶來,讓他往妹夫書房去看書,”

寶珠微微地笑聽。

一碗茶的功夫,又進來玉珠。亦是怒氣沖天:“我又看不得她,那二嫂怎麼能當二嫂的?”玉珠姑娘還是不能原諒常二奶奶,看多了她就要避開。和她爭執,不是玉珠姑娘這等人的作爲。

寶珠已回京,祖母也出宮,是玉珠避難洗眼睛的好地方,她就往這裡來。

寶珠還是微微的笑着,掌珠和玉珠對着說起來。

掌珠氣怒交加:“我也有和人纏不起的時候?不是爲你姐丈看書,我和她拼了!”

玉珠冷笑:“我不屑與這樣人對嘴,君子豈與小人交乎?”

寶珠想着,蔫知幾年後她們不變樣呢?看不到幾年後的人,佔很大一部分。

加福走進來時,掌珠和玉珠停住,見加福抱着個布玩偶,淚眼婆娑尋母親:“病了的。”寶珠接到手上,見布玩偶身子讓扯破,塞着大米、包子和小菜。

寶珠瞭然:“這是戰哥兒弄的?”

廊下,蕭戰鬼鬼祟祟的上來。

加福帶着傷心:“戰哥兒說我長高,娃娃也應該長高,我說她從來不長,戰哥兒說沒吃飯所以不長,我們喂她,她不肯吃,戰哥兒說飯要在肚子裡,就塞進去,她衣裳穿不上,母親,病了的。”

小小的眉眼上掛着淚,寶珠又愛又憐的香上一香。福姐兒這樣的年紀,想的也就只是這個。就和當年的寶珠沒想到去邊城成串的生孩子一樣,就像當年的掌珠姐姐出嫁,想不到她的丈夫還有苦讀的這一天,就像玉珠姐姐夫妻美滿時,想不到還有不如意的家人一樣,幾年後的事情,又憑什麼葛通夫人就要想到,而且現在就說贊成。

把布偶交給丫頭,寶珠命她:“送給衛媽媽,媽媽最知道小姑娘心思,請她修整修整。”加福又加上一句:“要胖胖的,該長胖了的。”

寶珠寵溺的長長一聲:“好,給你個胖胖的。”加福放心的舒一口氣,重新歡喜,叫進蕭戰來,坐在母親膝下同她玩耍。

沒一會兒,袁訓讓人來問明天去葛家的東西可準備好,寶珠回說已備下,袁訓無話,寶珠和姐妹們坐上一個下午。

……

東安郡王、靖和郡王同一天自刎,兩家世子在京中尋找下處,各是一棟宅院,在京裡先行發喪。

靈堂不敢搭太大,白幡也不敢出院外,不過門上用白紙燈籠,讓經過的人一看便知這家裡死了人。

兩家王妃和世子爲營救爲擔心全在京裡,這就王妃帶人哭哭泣泣,世子守靈且做善後。

靖和郡王的世子又一次咆哮:“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隨進京的將軍幕僚們全在這裡,爲首的幕僚沈先生再次想勸,張張嘴,讓世子狠瞪一眼。世子瞪過他以後,又後悔萬分。

靖和世子知道這些人勸自己,全是爲自己好。但他心急難耐:“聖旨也下了,我父親也死了,這時候我不襲爵,總不能在京裡守孝三年,我得扶靈回去,守孝期間我再要王爵,你們覺得合適不合適?”

天是秋天,白天還熱,但夜裡轉涼。路上再多放冰,運回兩家郡王屍首不成問題。世子王妃還不走,是一道聖旨逼死兩個郡王,或者說羞死兩個郡王,但世子襲爵的事隻字沒提。

沈先生見他苦惱,想到靖和郡王對他的知遇之恩,現在不能即刻幫世子襲王位一樣苦惱,就看向將軍們。

張豪低嘆一聲:“世子爺,着急也不是辦法。先生們是好意,郡王才亡故,您就要襲王位,皇上要是不喜歡,咱們可還在京裡呢,你和王妃最要緊,不能出一點兒差池。”

世子雙手抱頭:“那依你們說怎麼辦?”

張豪對幾個將軍們使個眼色,大家對世子脾氣都有了解,是約好的一起對他說。一起道:“請世子先請回軍中,帶孝立功這是正事。”

世子呻吟:“我知道!我懂!但我請入軍中,這一回不得王位,三年吶,就得三年後!我也說過,這就一走,三年守孝,我輕易不能上摺子襲王位,你們懂不懂!”

三年,世子心想能出多少事情?

將軍幕僚一起羞慚的垂下頭,他們全聽得懂,也知道三年裡變故無數。但現在要襲王位,哪怕是個小小的暗示,又怕世子重新惹怒皇上。

皇上能用聖旨逼死郡王,說明他心裡還氣怒未消。

大家全犯愁,外面驚慌失措響起一個聲音:“世子爺,不不,不好了!”世子在京裡好似驚弓之鳥,打一個哆嗦,嗓音也低細下去:“出了什麼事!”

“有有有有,有人來弔孝!”窗外家人嗓音顫抖着。

世子鬆一口氣,又怒了:“有人弔孝你見鬼似的作什麼!”

“葛,葛通!”

房內的人一起大驚失色,有幾個將軍怒目圓睜,“嗆啷”,刀劍在京裡從不離身,這就拔出。頓時,明光寒光一起出來,先生們大多謹慎,嘴裡叫着:“不可魯莽!”把身邊最近的將軍手或抱或按住。

張豪是會過葛通的人,他沒有拔刀劍。反而尋思一下,有忠毅侯在,又和葛通在太子殿下面前說開,諒葛通不敢來鬧事。

但他來弔孝,張豪也想不通。

葛家的動靜,兩家世子昨天就打聽明白。說葛家搭起四個靈棚。

江左郡王戰死,當時隆重發喪安葬,這裡不必把死人再折騰一回。

霍君弈讓東安郡王斬首在戰場上,他的人尋回屍首,雖然平陽縣主等人趕回家中治喪時爲他焚香,但今天是正式宣告他是親子,靈棚隆重搭起。

這種宣告沒有聖旨,他不是世子,不過是先告訴親戚朋友一聲,江左郡王是有兒子的。

劉夏三個將軍,死的屍首無處尋找。一直沒有發喪,在今天的葛家纔算是靈魂有依,靈位初立。

四個靈棚裡,靖和郡王殺了三個,葛通發的哪門子瘋?要往這裡來弔孝?

大家都不信,聽到不管謹慎的還是會過葛通的,同憤怒的一樣生氣。擁着世子出來看,見一個人白衣帶孝,昂然挺立,果然是葛通本人。

…。

葛通站在靖和郡王的靈位前,面無表情,看不出他心情如何。兩邊廂,王妃紅了眼睛,知道這就是那個把郡王扯到京裡來的人,但見他還敢出現在這裡,又怯上來,軟了身子跪在地上哭泣不止。

陪同哭泣的家人們全急紅眼,有的人手悄悄在懷裡,估計藏的不是匕首就是短劍。

葛通好似沒看到,他自拎一串紙錢進來,靈前大多有焚燒的火盆,講究的人家這一天燒紙是不斷的,一直有火。

紙錢往裡一丟,立即升騰起一股薄煙,瞬間燃燒起來。

盯着的人心驚膽戰,見沒有異樣,纔有些放心時,又見葛通在靈前一點頭,又把他們狠嚇一回,這一位真的要行禮,纔看到他不過是隨意的動動下巴。

“我敬你英勇能戰,戰場上是個漢子!”

世子等人趕到葛通身後,正好聽到葛通大聲說出的這一句話。

驟然間,世子漲紅面龐。

先生們漲紅面龐。

將軍們面有怒容!

豈有此理!

人已經死了,你還趕來羞辱!

敬你戰場上是個漢子,言下之意,戰場外面做事不地道,還是暗指靖和郡王貪財殺人的事情。

葛通說過轉過身,就見到世子嘴脣嚅動怒不可遏,將軍們明晃晃刀劍握在手上,刀尖劍尖筆直對着他的胸膛。

先生們又忙起來:“不要動手,不可動手啊!”場面瞬間亂了!

面對這一幕,葛通的回答是一聲嗤之以鼻的冷笑,冷笑似鞭子般抽打在各人面上,讓他們勸的人和有刀劍的人全扭動面容。世子再忍不住,怒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葛通把下巴一昂,從他面前走過,從他旁邊的刀劍尖前走過。刀劍受主人心情激動而不住動着,有些擦到葛通衣上袖上。

葛通看也不看,大步走出。

щщщ ★tt kan ★¢ ○

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外後,勸的先生們長長吁氣,有人抹汗:“我的娘啊,幸好沒再鬧事!”將軍們破口大罵:“恨不能一劍殺了他!”世子懵懵的,傻着眼睛看着火盆裡紙錢黑灰,喃喃茫然:“他來做什麼!”

“總有原因!”沈先生有幾分明白,也是喃喃:“必然有原因。”

張豪也是這樣的想,不然他怎麼肯來祭殺人的人?葛通那下巴一點,腰隨着動,好似略一彎似的,說他沒揖也行,說他似揖也行,剛纔看得驚魂似的,這會兒更回想不明白,但紙錢已燒,不能說他不是來祭。

都像猜到什麼,又不敢去核實,腦袋上蓋一個圈似的沉重起來。

…。

葛通走到街口,有他的家人候着他。他上馬,馬上還有一串紙錢,道:“走!”主僕到另一條街上,那裡是東安郡王停靈的地方,葛通獨自進去,把東安郡王的人也嚇得不清,也弄一齣子拔刀相向的事情。

這是在京裡,想葛通也不會傻乎乎來送死,也有幾個穩重的叫着:“穩住,不可亂動。”就差喊出敵不動我不動,葛通紙錢一燒,腦袋點上一點,也是朗朗一句:“敬你某某和某某戰役打得非凡…。”

扭身就走。

東安世子看着他眼睛也紅,但他也有靖和世子同樣的顧慮。

第一,葛通是上摺子聲稱原諒的。

第二,郡王們可以說是葛通逼死,也可以說是皇帝逼死。但按字面上來說,聖旨上也沒有這意思,郡王們是自刎。

第三,這位世子也在愁苦王爵怎麼辦?

眼睜睜,看着葛通進來又走出。等葛通離開後,火盆裡紙錢灰飄上半空,這位世子和靖和世子也是一樣,再愁一層,他來做什麼!

必有用意!

…。

午後,一行四、五人在門外停下。下得馬來,一個大漢走上前,粗聲大氣告訴門人:“我家忠毅侯來拜祭郡王。”

家人不敢怠慢,小跑去告訴世子,一面請侯爺進來。

世子等人聽到是喜歡的,世子告訴王妃:“忠毅侯在軍中數年,和父親也算相交,他能來拜,是有情意的人,又他是太后親侄,父親屍身並不能長久在京裡耽擱,及早請襲爵,及早送回纔是。襲爵的事情,想來他能幫忙。”

王妃聽過,和世子一起出迎。見忠毅侯生得一表人才,一身黑衣襯得他如珠如寶,光彩照人。王妃暗想這真真是太后的孃家人,一看就錯不了。

母子恭敬地把袁訓迎進靈堂,世子還禮叩頭,袁訓一絲不錯的祭過,就道:“世子,我同你單獨說上幾句。”

世子求之不得,把他迎到單獨一間房裡,只有他們兩人在內。

袁訓先開口,面色沉重:“世子,豈不聞來而無往非禮也?”世子納悶,好好的說這句能引出什麼來,他沒有想到,就回答:“侯爺說的是。”

“聽說葛通將軍來拜過郡王?”

世子腦袋嗡地一聲,忠毅侯說的雖然和緩,也意思不用再說。他嗓子眼裡格格作響,目光呆滯打在袁訓面上,剛纔聽說忠毅侯來拜,認爲他有情有意,和父親算相交過的心思化爲烏有,腦海裡只有一句話。

他和葛通是一夥的。

同爲太子黨,天下誰不知呢?

世子頓起萬丈怒火,但面前這位他纔對王妃說過是太后親侄,他不敢怎麼樣袁訓。只強忍着,又實在氣憤,把自己着實煎熬。

好在袁訓沒有久坐,只敲打這一句後,就起身告辭。世子忍氣吞聲送他到門外,王妃還不知道有這句話,恭敬的送出。

關安送上馬繮,袁訓上馬,天豹等人跟上,又到靖和郡王靈前拜過。

張豪見到他實在親切,但見袁訓正眼也不看他,張豪內心又一陣暖,想他是私下裡尋侯爺,侯爺不當衆表露熟悉,不是他當着人就瞧不起自己,而是隱私之事,不可直白告人。

張豪也沒想到袁訓前來,還有另外一個意思。袁訓也一樣喚走世子,小房間裡兩個人獨坐,敲打着他:“葛將軍來拜郡王,你們也理當去回拜吧?不然讓人知道,失禮倒還罷了,世子名聲要讓天下人恥笑。”

說完他也走了,點到爲止,不必多說。

靖和世子同樣背後咬牙送走他,回身來找來將軍先生們,把袁訓的話一說,大家目瞪口呆。

……

“好陰險吶!”東安世子在他家裡說,靖和世子在他租住的小院裡這樣說。

先生們剛纔還穩重穩住,叫着不要動手。此時一起憤怒:“這是他們定好的奸計!”

“好狠毒的計策!”兩個世子不在一個地方,一起這樣說。

將軍們這會兒拔劍也無用,拔劍只能對自己人。一起捶胸頓足:“砍頭不要緊,不能受此羞辱!人是郡王殺的,世子怎麼能去拜祭!”

大家不在一個地方,說出來的憤怒都差不多。

正說着,有人回報東安世子:“連淵將軍來拜郡王!”

有人回報靖和世子:“尚棟將軍來拜郡王!”

連淵拜過,告訴東安世子,也是點到爲止那般:“大丈夫爲人當頂天立地,讓別人恥笑怎麼立足?”

尚棟告訴靖和世子:“京裡不是一般地方,大家眼睛裡看着呢,這個人可丟不得!”

說過,兩個人也離開。換個地方去,連淵去往靖和郡王靈前,尚棟去往東安郡王靈前。他們走以後,宋程沈渭又到,也是點到爲止,各有話說。

他們走以後,又來兩個。同葛通一批往軍中去的太子黨們有二十幾個,不到一個時辰,約好似的你走我來,我來你走,說話都是點到爲止。

衆人拾柴火焰高,衆人口水淹死人。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先開始還惱怒,到這時候腦袋裡暈頭轉向,憤怒早就無力,只有一句話不住盤旋,這是合着夥兒欺負人。

但又能怎麼樣?這是在京裡,這是他們的地盤。

東安世子有氣無力,看看沒有客人,趕緊回房去喝碗茶坐會兒。孝子要叩頭還禮,他又憂父喪,又愁王爵,又叩幾十頭,又讓一堆的人說,早就累得不行。

熱茶下肚,才覺得好些時,家人來回話:“世子爺,右丞相馬浦來祭郡王。”

世子爺無奈出去,肚子裡腹誹,這個不是前太子黨,這個不會說什麼吧?沒想到馬丞相祭完,也是一樣的告訴:“與人仇恨,能解就解。世子,我和郡王雖不熟悉,但年紀在這裡,大膽稱你一聲賢侄。你好好想想,不去要讓人笑話的!你還沒有王爵在身呢!得罪起一個葛通,反正也早得罪,但別人的眼光,你們得罪不起。”

東安世子把他在心裡一通亂罵,嘴裡還得答應着,客客氣氣送出門。

兩家世子都精乖上來,客人一出門,就打發一個人跟在後面,沒一會兒來回報:“丞相果然往靖和郡王處去了。”

靖和世子也收到消息:“東安世子打發人來說,丞相是從他家裡來的。”靖和世子也一樣硬着頭皮叩頭還禮,聽丞相說完,也是一通內心的亂罵,把馬丞相送出門。

隨後,吏部代尚書阮樑明,刑部裡尚書和侍郎柳至,工部尚書和侍郎,禮部尚書和侍郎輪番到來。

六部裡來四部,六部也是外官們巴着結交的人。但這會兒世子們有心思結交嗎?在他們看來,京裡處處是堵牆,人人都是欺負他們的。

直到晚上更加不好,小京官聞風而動,他們跟着大員的腳蹤兒走,爲討好的,幾十個,幾百個銅板弄副或好或不好的紙錢,上門也來說一樣的話。

風聲是誰放出去的,倒不知道。想來上門的人多,總有透風聲出去的。

爲結交外官的,這是個機會,來點撥點撥,混個臉兒熟,聽到風聲也來說這樣的話。

還有一些,是爲看熱鬧的看笑話的。

“冤家宜解不宜結,葛通將軍先來祭的,不去沒道理。”

“葛通將軍是皇上的人,以前就在太子門下效力,不可得罪。”

“他在京里人頭熟啊。”

……

“嗡嗡嗡嗡嗡嗡……”直到夜裡兩個世子睡下來,滿耳朵還全是這種聲音。東安世子長長嘆氣,房中無人,自言自語:“難怪父親說過,別看在自己地方上隻手遮天,到京裡處處低頭,果然是這樣!”

他最後送走的客人,七品的小書辦。換成在他封地上,管家都不要見的人,在這京裡,他也敢上門來指手劃腳,口水幾噴到世子臉上。

什麼叫虎落平陽,世子這就深深感受,而且相信自己永生不會忘記。

…。

平陽縣主察覺到自己異常緊張,她的手指抖動,自己都能感受到。竭力的她想平靜自己,又讓一句話攪亂心境。

“東安郡王世子前來拜祭。”

“靖和郡王世子前來拜祭。”

平陽縣主剋制不住的顫抖起來,他們,真的來了!瞬間,憤怒、怨恨…。一起涌上心頭。他們憑什麼不來!

父債子還!

他們的老子枉殺了人,當兒子的理當還債!

無數的話晃動而來,平陽縣主經受不住,不由得眼前一黑。一雙有力的手臂扶住她,平陽縣主勉強對他扯動一個慘淡的笑容,輕聲道:“生受…。你了。”

她的丈夫,葛大人溫聲低語:“你我夫妻說不到這樣的話,夫人,有我在,你且好好地招待客人吧。”

說到“好好地招待”,葛大人也怒氣翻涌。

他的岳父亡故的有原因,兵將讓瓜分,王爵就此不在,他的妻子從此空有縣主之名,再無孃家扶持,葛大人爲妻子也時常的生氣。

……

葛通狀告郡王,是得到父親允許。這一家子人自己說是爲報仇,外人看着也許是爲王爵,這就轟轟烈烈地和郡王們對上。

要查明事情,就得回到軍中,還要暗中觀察江左郡王還留存的舊兵馬們,必然已是老兵將,看他們還有沒有舊情,看靖和郡王等他們好還是不好。

入軍中對葛通來說不難,他少年入太子府,知道太子府中隔上幾年,就有人去往軍中歷練。一個是太子殿下震懾郡王們,但有異動太子也能發覺,一個是監視梁山王和郡王們。

梁山王不怕監視,王爺也監視郡王們,君王監視他也正常。梁山王對此大爲歡喜,他多了勇士使喚,有什麼不好?

就像寶珠一眼看出葛通的大志,葛夫人卻看不出一樣。不同的人看的角度不同。梁山王一眼看出太子黨入軍中對他的好處,首先他肩頭的擔子輕,有事自有人直接呈報給太子殿下,他責任少上好些。

王爺也順利的完成一件事,早看到太子門下個個過人,梁山老王在兒子接兵權的事情上,向太子殿下求助,也果然順利完成。

梁山王要是不喜歡,認爲太子不信任他什麼的,和太子殿下對着幹,也就沒有今天。他也幫着一個又一個的太子黨們拿下功勞,回京後順利升官。

這是太子黨們入軍中的另一個目的。

葛通相對於他們,又多一個目的,就是多方尋找證據,爲外祖父報仇。

……

直到今天,郡王們已死,這仇算是報了。葛通還不放過,又逼着兩家世子前來拜祭,聽到世子們過來,葛府上上下下和客人們一起沸騰。

平陽縣主夫妻並肩而出,肅然端莊。他們爲舅老爺孝,並不重。

葛通夫妻爲舅父孝,霍君弈不是王世子,爲突出他是江左郡王的親兒子,比外甥帶舅父的孝要重一分。

見到的人有的明白,有的以爲葛通好容易辦成這件事,有得瑟的本錢,都沒多看。

他們走出去迎。

兩家世子深覺丟人,約好一起來,大家夥兒丟人,像是面子上好過些,一起往裡走。

八隻眼睛對上,不用說世子面上一陣發燒,平陽縣主內心一片平靜。

把世子們先帶到霍君弈靈棚,見一個小小孩子披着麻衣,站在一塊麻布上。見到客人來,已經熟悉。屁股往上一蹶,小手往地上一趴,腿直着,腦袋往地上一搶,覺得好玩,就這樣在地上扒拉來扒拉去。

世子們一起愣住!

這是誰!

霍君弈的兒子?

他死的時候沒有成親,在地底下生也生不出這活人出來。

耳邊有聲:“客人祭拜,孝孫還禮!”

東安世子與靖和世子一起魂飛魄散,孝孫?

排山倒海般,葛通司馬昭般的心思涌上兩人心頭。定定神,再看靈位,更是大驚失色。

那靈位上寫着,祖父霍君弈,下面是孝孫霍德寶。

東安、靖和二世子大呼上當,他們只知道葛家搭靈棚,不知道還有這一齣子。早知道他有這樣的心思,不該來拜,不該來拜纔是!

一念至此,又瞄到旁邊站的人。

兩邊,忠毅侯袁訓、連淵、尚棟、沈渭宋程,還有昨天頭一回見的吏部代尚書阮樑明、刑部侍郎柳至等人。

二世子轉而心灰意冷,不來拜也不行。這麼些子人,今天不來,他們明天還是不會放過。二世子灰心喪氣上前焚香,來以前是商議過,葛通在二郡王靈前,似揖非揖的動動身子,點一點頭,他們也想學事不拜。

但這會兒前太子黨們虎視眈眈,殺人血仇,兄弟們豈能不幫?

又惶惶不安,想自己王爵不知什麼時候能襲上身,葛通這裡倒把江左郡王后代給安排好。

不拜他們人多氣勢衆,不拜自己早就魂不守舍,想不到許多。這就拜過,目呆呆的,平陽縣主親自帶他們去拜三個將軍靈棚。

到這裡就更清晰一層,靈位上寫着:忠僕某將軍之靈位。下面是霍德寶。

東安世子死死咬住牙,他依稀記得這三個人是霍君弈在外結交的兄弟,隨他一同入軍中,不是家將。

但,這是處處突出霍德寶是後人…。也罷!他怒從心頭起,反而神定下來。且看你葛通有什麼手段,能說動皇上,能說動滿朝文武許你家出一個王爵!

重立王爵,不是喝口水那麼容易。

重立王爵,有嫉妒的,眼紅的,看不慣的,不能容你坐大的,可以說翻掌間就出來一堆的對頭。

二世子冷笑,以後軍中還能長相見,讓我們看看你葛通有什麼手段能翻天!

來的時候面上發燒,走的時候灰灰溜溜,但一個一個的怒火重新燃起。且看着吧,這笑話有得看呢。

你弄不成那一天,臉上發燒的只能是你!將會得到御史彈劾,說你狼子野心的,也只能是你!

……

竹子下面,葛通靜靜站着。有人來回話:“縣主說客人已送走,說爺累了,好好歇息纔是。家裡的客人不是外人,二公子招待也罷。”

葛通點一點頭。

他知道母親說他累的意思不是指這幾天,是指他這幾年全是累的。

幾年裡辛辛苦苦,也有忍辱,飽受靖和郡王猜忌,這頭一件事情,報仇雪恨還是辦成了!

下一步呢?

他斜過竹葉看向靈堂尋找兒子,見寶倌兒有袁家的執瑜執璞陪着。

寶倌兒很開心,小胖手抓住執瑜衣裳:“只魚,玩,”

袁執瑜看看有沒有人,偷偷地笑。這裡有靈堂不是。

“我叫執瑜,不是一隻魚。”

寶倌兒不管,又尋找執璞,笑出口水來:“只兔!”

袁執璞低嚎:“你還是叫我只撲吧,我寧可撲倒,也不當一隻兔子!”

家有喪事不能笑不是,葛通微微地笑了,再找到袁訓身影,對着他走去。

------題外話------

求票票,這個月怎麼也不會忘記,不會忘記。碎碎念。

第218章 , 這般作爲是爲誰?第115章 ,想通第113章 ,我心依就第116章 ,爲你!第667章 ,相見前一刻第316章 ,哄妻手段第339章 ,親戚相遇第392章 ,爲獸頭們的憤然第817章 ,冰火兩重天第837章 ,安王府審案第91章 ,情戀不虧心第330章 ,教訓鄒寧第4 百七十八章,想害人害到自己沒兒子第245章 ,錢財動凌心第六百九十八章第165章 ,簪花第415章 ,寶石衣裳好第481章 ,針對太子的爭風第695章 ,正經爺當家第6章 ,方明珠第519章 ,大旗紛爭第243章 ,有個好媳婦第302章 ,榜眼小二第233章 ,姑母多情意第844章 ,金殿論罪名第679章 ,尋訪故人的鎮南老王第630章 ,好孩子會師第335章 ,我的地盤不許撒野第766章 ,各回各家第422章 ,燒餅是債第150章 ,自己掙下的錢第625章 ,北冥有魚。第308章 ,可愛加壽第681章 ,揚州作亂第205章 ,與姐姐相親相厚第451章 ,執瑜執璞到國公府第264章 ,袁家的親事很搶手第393章 ,親戚要幫忙第259章 ,關安的來歷第507章 ,袁二重出宅門第609章 ,哥哥姐姐聲援元皓第376章 ,侯爺鬧脾氣第395章 ,教導加壽第38章 ,消息確定第659章 ,沒有遺憾第52章 ,靜謐的寶姑娘第70章 ,人窮不是錯第495章 ,柳五要人情第814章 ,多笑虧本第212章 ,郡王妃的認可第343章 ,聞惡耗不見得悲傷的謝氏第134章 ,動心第831章 ,成親的原因一堆堆第587章 ,長公主產女第385章 ,倒運的歐陽家第702章 ,又多一個傷兵第31章 ,得寶珠,中狀元第161章 ,我不謝你奈我何?第229章 ,親情是要有的第36章 ,飯堂風波第687章 ,齊王繼續出行第845章 ,黑白加福第642章 ,讓盔甲第433章 ,小王爺和加福真情流露第411章 ,比舅爺輸到家第558章 ,這招數,有喜了第222章 ,恩師也狡猾第116章 ,爲你!第610章 ,尋找元皓小王爺動向的韓正經第91章 ,情戀不虧心第837章 ,安王府審案第617章 ,正經爺會師胖孩子第134章 ,動心第582章 ,威懾使臣第380章 ,能撒嬌能吃苦的袁侯爺第378章 ,張大學士的錯誤第711章 ,太子又建大功第758章 ,袁柳貌似要退親?第727章 ,神算失靈第506章 ,喋血大帳第68章 ,辦完事兒理當開心第388章 ,防微杜漸第325章 ,能見加壽小姑娘第714章 ,拍馬蹄子第796章 ,戰哥最討人喜歡第30章 ,套話第15章 ,傳話第7章 ,訓斥表姐妹第352章 ,對簿公堂第404章 ,橫刀自刎第509章 ,二爺這廂有禮第217章 ,驚馬第119章 ,大方?第585章 ,對陣使臣第541章 ,豁達大度原來是這樣用的第639章 ,元皓都懂的道理第781章 ,新人進京第258章 ,寶珠買草場第827章 ,大花定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