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3章 ,各自孝心

魯豫眉頭不展,三長公主傷心漣漣。料想這個人今晚又要獨睡,爲了他的官職,他不睡都不算什麼。

三長公主獨自嘆息,獨自回房。

……

第二天一早,太子算着鐘點兒,候在角門裡,見加壽又在車裡睡着,跟車去內宅,廂房一天功夫早收拾好,把加壽抱到牀上睡,太子去溫書。

到早飯時辰,太子先問加壽起來沒有,丫頭們悄悄去看,回說已經候着,太子從容而去,見到加壽帶着防備,坐在飯廳裡等自己,太子殿下又取笑又詫異:“咦?你今兒沒睡懶覺?”加壽大爲放心,鼻子一翹:“我從來不睡。”

兩個人有說有笑用飯,太子回書房,加壽去管家。

老侯來給加壽講書的時候,袁訓打聽得太后不在太子府上,把孩子們送到宮裡。他面上帶傷,不去告訴太后一聲,怕太后對柳家又有看法。索性給太后看看,再回說寶珠要吃多少多少,太后很喜歡。

袁訓依着柳至,說打架是誤會。太后犀利,猜想有內情。袁訓又誇口他把柳至打得重,頂着一張青紫面龐,居然把太后逗樂。

推上孩子們,執瑜執璞自己說去柳家的威風,小王爺同在,小王爺的牛皮更是高,像他不出現天下就大亂,又有加福幫腔,太后樂了一齣子又是一齣子,扳着手指一個一個叮嚀,說幫爹爹的心應該有,上門鬧事就不好。在這裡也看出柳至爲人不壞,燒餅也還了,又親自送孩子們回家,對他嘉許。

讓太醫給袁訓送傷藥,袁訓辭出,往兵部當差。

同僚們早有耳聞,把御史今天上的彈劾摺子抄出來給袁訓看,大家取樂,尚書大人又吹一回自己打柳至如何的精神。到下午回來消息,柳至在刑部裡吹他打袁訓,同樣有同僚奉承。

這一天,兵部和刑部大牛吹得不錯,一面認罪一面牛皮飛舞,同公事一起直到晚上。

魯豫在下午的時候接到林公孫,大喜過望,對柳至的怨恨下去,附合幾句柳至打的好,就去追問林公孫事情隱情,王恩爲什麼自盡,那一家子死人是什麼來頭兒,還有獄裡誰不穩當,居然能傳出來信。

林公孫並不直言告訴他。

這就各自當差,很快到了九月初,是今科秋闈的日子。

秋闈守古制,在八月裡。但今年大亂過,皇帝急用人才頒科舉,怕各處平息動亂不如京裡快,消息就過去的晚,導致外地舉子不能及時趕到,又他一直對舉子們談論惱怒於心,中秋高臺論文早存心裡,中秋再秋闈,就撞在一處,本科秋闈推後三十天。

……

頭一天的晚上,韓世拓又把東西檢查一遍。桌子上鋪開一片,韓世拓在書桌前面一樣樣的點。,喃喃:“考籃,筆,墨,紙寫草稿夠不夠,”

書桌上有書,掌珠看着他放進一本書。阻止道:“哎,這是明目張膽的夾帶。”韓世拓對手上一看,自己也是一樂,把書拿出來,自嘲地道:“幸好我沒膽中狀元,不然還不知慌成什麼模樣。”

低頭,又看別的東西,眼角瞄到掌珠已換上大紅色寢衣,韓世拓隨意地道:“你是應該早睡,我看書,你陪我熬到今天,也很辛苦。”

說過,他的眼睛放在東西上面,沒看到掌珠縮了縮脖子,有七分的不自在。

這個家裡的人全都對掌珠道辛苦,掌珠反倒不習慣。直到今天,她對着公婆祖母、二房三房、四老爺的笑臉兒有恍然之感。

那不是掌珠的功勞,她好勝要強,但不是她的做爲還分得清楚。

是寶珠,是獸頭們,或者說是祖母和舅祖父。至於四妹夫,那是舅祖父說媒的功勞,祖母挑中寶珠的功勞,寶珠能得一家人歡心的功勞,還有寶珠生下那麼些孩子的功勞。

獨沒有掌珠的功勞,掌珠享受到,但心裡愀愀的難過。

和以前不一樣,她不是嫉妒紅眼,她就是爲自己而難過。

掌珠算辛苦嗎?在文章侯府來看算。在最困難的時候,是掌珠持家。但這裡面總有袁訓和寶珠的身影在,掌珠百般問過自己,她真的沒有不喜歡四妹和四妹夫的意思,但不是獨力的辛苦,掌珠的舊性子一直都在,她不認爲自己有功勞。

“你還不去睡?”韓世拓把個考籃捧在手裡,左端詳右摩挲的,掌珠回神。回話之前,見到燭光籠罩的那個人兒,面龐上帶着認真,神情中帶着鄭重。掌珠感嘆,精氣神兒一變,竟然像自己換了一個丈夫。

有時候見到韓世拓在房中苦讀到深夜,掌珠都想過他不中也沒什麼,只要他一天一天的如此,只是這般的老實在房裡,這纔是夫妻滋味。

跟她在閨中想的夫婿封侯南轅北轍,常把掌珠自己吃驚住。

竟然不要金龜要尋常?竟然不要繁華要樸實?掌珠都快不明白現在的自己。

“陪我呢?”韓世拓見一句兩句的掌珠不回話,也不回房。把考籃放下,擠一擠眼:“是我陪着纔去?”世子覺得自己的這個調侃很是得體,雖然是以前的舊庫存,但用着不下流不歪斜,得意之餘又添上一句:“你是獸頭們嗎?還要哄着睡。”

他自己笑上兩聲,掌珠是個擔得起的婦人,和一般的婦人不同相比。拿孩子的年紀對比她,真是可笑啊可笑。

掌珠一怔,動上一動。衣袖裡取着東西,道:“我確是等你。”

怎麼聽,這也是房闈之約,韓世拓滿面春風,但人還在書桌前面不動一步:“最近我沒空兒,關心你是不足夠。但你看吧,等我殿試結束,得了官職,我已經說過,應酬吃酒我一概不去,我要當個清官,晚上我只陪着你,你說好不好?”

掌珠輕啐,手裡掏出黃紙一張,嗔道:“你又胡說,你下科場是大事情,不用管我。”下榻去,韓世拓以爲她去睡覺,笑道:“去吧,別等我,既然體諒我下科場是重要事體,我再看會兒書吧。臨時抱佛腳,總比不抱要好。”

他一直原地站着,就是這個意思。

掌珠詫異,睜大眼睛:“要我說,今天早睡,補會兒精神,明天下場才下筆如飛。”人走到韓世拓面前,把黃紙給他:“二嬸代你求的中舉符,讓你隨身帶着。”

“中舉還有符?”韓世拓失笑,接過打開,道:“這是哪個廟裡觀裡讓騙走錢得來的?我可不好蒙,易經,我也會幾下子,以前總給四叔算卦,從他口袋裡掏錢走。”

他這樣說,掌珠就要他解解上面畫的是什麼。

“先時還和祖母在小城的時候,祖母和城外尼庵的院主好,說她神通大,年年帶我們去敬香,我們姐妹爲玩去的,祖母就和院主起一下午的卦,說的全是易經上的話。我不懂,這個只有玉珠看過。寶珠嫺靜愛針指,更不會看。”

韓世拓就指給掌珠看:“這是爻,畫符的人裝神弄鬼,故意不寫爻辭。怕寫出來別人能看懂是怎麼的?”

“二嬸說他是大神通,二嬸孃家去求過,真的靈驗。香符灰一喝,病就好了…。”

韓世拓微微一笑:“我請問一句,病人同時還喝着藥沒有?”

掌珠含笑:“等我明天問二嬸,今天先和你說完。二嬸孃家呢,又是別人家裡經過,介紹去的。二嬸求來,說上上的好。你會看,看他亂寫沒有?”

“這爻辭是飛龍在天,是上上的好。”韓世拓指住頭一段。

掌珠喜形與色:“下面這段呢?”

韓世拓皺眉:“我就在想呢,這是個時辰,細鐘點兒都有,”想到是二太太辦的事情,韓世拓取笑:“不會是把三清老祖的生辰寫在上面,然後蒙她說保佑人。”

把爻表示的時辰讀出來,符紙放下,還是讓掌珠去睡。

掌珠卻若有所思:“這個?倒像是獸頭們的八字?”韓世拓變了臉色,略一尋思,追問道:“是真的嗎?你說的是真的?”

掌珠也意識到不對,嘴脣也褪去血色,反問韓世拓:“你想想加福過生日,不就是這個日子?”韓世拓面色鐵青,用腳往地上一跺,重重罵道:“難怪靈驗,他們是借獸頭們在說話。”

捱得上獸頭就靈驗,這是衆家親戚們及認識的人打心裡認可。掌珠就更着了急:“要趕快告訴寶珠!”

往房裡去:“我換衣裳,你幫我備車。”韓世拓攔住她:“四妹雙身子,驚動不得,也驚嚇不得。我去吧,我去叫出四妹夫慢慢的說,讓他拿主意,不是更好。”

掌珠說有理,取來韓世拓出門的衣裳,打發他出去。

袁訓在書房裡和關安切磋功夫,韓世拓沒等就見到他。見月光下,主人也好,關安也好,十幾個小子也好,全精赤上身,汗水晶光閃閃,韓世拓羨慕一回,和袁訓進房。

送上黃符紙,韓世拓道:“猜想,這與獸頭們有關,所以夜晚來見。”袁訓都不覺得稀奇,先謝過韓世拓和掌珠的用心,等茶上來,茶香中慢慢和韓世拓談話。

“加福生在老家,我們家裡至今也沒有不可靠的家人,她的八字,是梁山王府爲她做生日那天,有人問起。早就防備有人問,除去日子對,時辰假造一個告訴。細鐘點兒,應該是寫符的人自己編造,與加福並不相干。”

韓世拓誇他想的周到,又說不可不防。袁訓答應,問韓世拓準備的可好,把他送出角門。

角門外面,晚晚挑着燈籠,貼着獸頭們寫的壽字福字和梅花,留給人拜。今天也不例外,紅燭又擺上,袁訓讓婆子收進去,攢一籮筐的時候,散給街上的窮人晚上照明。

重回書房,把黃紙拿在手上不屑地一笑,放到燭上燒成灰燼。

……

角門打開,太子在燈籠下面笑容滿面,加壽又按時到了不是?睡貓肯定又睡着了。但見第一個進來的馬車上標識明顯,太子脫口道:“母后?”

馬車停下,車後走上兩個跟的太監,打起車簾,裡面坐的果然是皇后。

她慈愛滿面,又掛念滿面,太子是她唯一的親生,她牽腸掛肚在情理之中。

“我也學學百姓家裡,昨天對皇上說過,你下科場我送出門。皇上說好,我就和加壽同來。”

太子忙說好,得到母親的疼愛,他也喜歡。躬身在一旁,請皇后車駕過去,後面是加壽車駕,太子讓停,往車裡去看,天還不明,車裡光線暗,端坐的加壽大眼睛又亮又精神,像一對上好的貓眼石。

加壽得意洋洋:“怎麼,我從來不睡吧。”

太子忍不住一笑,知道這是跟隨母后同來,嬤嬤們不會再由着加壽。太子在這裡要看視,也是怕加壽露餡的意思。他想母后總是不大喜歡加壽,同加壽很少親近,讓她挑到錯不好。現在放心,縮身出去,讓加壽宮車也進去。

因皇后到來,正廳上面燈火通明。皇后看看處處整齊,沒有什麼可挑剔的,道:“罷了,只是這天就要亮了,這裡又只有你一個人坐着,燈燭費的倒還是多?”

加壽上前去回話:“娘娘在這裡,不敢不照得明亮。”皇后無話,只和太子說話。嬤嬤對加壽使個眼色,加壽說往廚房上去,以皇后的心思,認爲加壽管家,也只能是料理吃喝,就讓她自去。

加壽出來,在沒有人的地方站住,宮女太監一字兒排開擋住,就是有人過來,也保證他看不見。女官望風,嬤嬤們取出酸梅,加壽咬上一口,酸汁充滿口腔,酸得顰起小眉頭,但把睏意兒攆得無影無蹤。

呲着小白牙吮吸嘴裡的汁水,嘻嘻一笑:“有這個可太好了。”

嬤嬤們含笑,跟着她繼續去廚房

娘娘出宮不能說走就走,她母儀天下,一舉一動都有記檔。要先往皇上面前去說,皇上應允,再吩咐安排宮車,準備符合這一行的儀仗,侍衛們要告訴,宮門上要知會,太后不費功夫就能知道,把最酸的梅子給加壽帶上一罐,包管不睡。

這就還是那興興頭頭的小加壽,不會讓皇后挑出不好。

皇后今天也沒功夫挑不好,她一片心意爲兒子。加壽離開,正合她心意。就是加壽不離開,皇后也會支開她,單獨和太子說話。

往左右使一個眼色,太監宮女們退下。太子微笑猜測:“母后要和我說什麼?”本能的,太子殿下擔心說加壽管家,先打迭一堆加壽能幹的話出來預備着。

“太子,你父皇器重與你,讓你下科場與舉子們同考,你要爲他長長光彩纔好。”皇后說出來的卻是這句。

“母后說的是。”太子放下心。

“我知道你聰明,別人不能和你相比,但我不放心,還是爲你準備一件東西,你收下,隨身帶着,聽說有奇效。”

把一個荷包送過來。

太子起身謝過,雙手接住,摸到輕飄飄的,但裡面裝的有東西。皇后又在道:“打開來看看。”欣喜嘉許的模樣。

太子就打開,見荷包裡面有疊得小小的黃表紙,抽出來,皇后就笑得合不攏嘴,招手讓太子到面前:“我的兒,這是我爲你一片誠心,打聽京裡最靈驗的寺廟道觀,爲你求來的如意符。”

太子啼笑皆非:“母后您這是信兒臣還是不信兒臣?兒臣有師傅們,兒臣也用功,不敢像岳父誇口中探花,中還是必然。”

他少年壯志,皇后濡溼了眼眶,用帕子擦拭:“我知道你能中,但是,求一道符盡我的心不是?”

放下帕子,又告訴太子:“你知道這符原本叫什麼?中舉符。舉子們都去求,我嫌不好聽,配不上你,就改成如意符。”

太子更哭笑不得,但見到母后對着自己動情意,他就沒有說。

暗自腹誹着,還中舉符?這不是更像我自己不能中似的?還舉子們都去求,這就更假,要是靈驗,就要全中。不可能全中,只能是假東西。

三言兩語說不明白,又有母后慈愛在內,太子再次道謝,心裡認定是假的,收起符紙沒有細看,皇后親手幫他佩好荷包,太子打算出門路上扔掉,就依着皇后。

他肯依順,皇后心滿意足,心情就好。沒一會兒加壽回來,太子不放心,而且今天下科場,再看書沒必要,陪着坐着。

見皇后對加壽有說有笑,早飯上來,因爲有加壽自己小鎮上的東西,在宮裡的人吃着都覺香甜,把加壽還誇上兩句,太子見到,覺得這場面其樂融融,百般兒的好。

到出門的時候,皇后遺憾,她不是行動自由的皇后,又從來認定自己身份不同,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話她用不上,認爲配不上她,她比千金還要千金纔是。

但守規守制,皇后去哪裡,先要有人去安排場地,要安全要舒適要粉飾,她自己也不願意不打招呼的亂走動,也給侍衛們添麻煩不是。

和太子出門,她留下來和加壽沒話說,太子和加壽先送她上車回宮,加壽和太子再上車,加壽倒能送太子到科場外的街道上。

路上,見到三三兩兩的舉子經過,都提着考籃,加壽抱着太子的考籃愛不釋手,從車簾縫往外看一眼,再對比一眼,下巴朝天,手指考籃上的紅絲絛:“我親手纏的,所以這個考籃比別人的好。”

太子同她逗樂子:“你就吹吧,加壽牛皮大王一個。”

“你不信我嗎?我知道你一定中,等你中了,你再來感謝我,我還是受的。”加壽愈發洋洋得意。

太子撲哧一笑,也來個不識情意:“我中是我自己的事情,沒有你的功勞。”把荷包想起來,抽出符紙交到車外:“碎掉。”荷包一直裹着符紙,太子不喜歡,想就要憑自己本事中,把荷包取下,送到加壽手上:“母后給的,給你玩幾天,等我回來記得還我。”

皇后的東西,加壽總不能放開喜歡。但太子給她,她很喜歡。拿在手上晃一晃,歪着面龐:“父親說要考九天七夜,中間有兩夜換場地,還能回來歇息。等你三天後回來,我就給你吧。”

太子說好,加壽收起荷包,馬車停下。

有人回話:“請殿下換乘馬匹,舉子們還等着瞻仰殿下風采。”太子和加壽道別,下車後換馬,侍衛們簇擁着,氣昂昂進街口,前面不遠,就是京中秋闈的場地。

而嬤嬤們,從後面女官車裡到加壽車裡,有一個把加壽抱到懷裡去大衣裳,另一個就給加壽去首飾去鞋子,抱着她的拍着哄:“姑娘睡會兒吧,大早上的還陪皇后娘娘,總熬神思。”輕輕的哼起不知名的歌謠,車回到太子府上,加壽已經呼呼入睡。

跟加壽的人兒,全是太后精挑細選過的。

……。

主考官大人親迎出來,太子徐步的時候,兩邊舉子們目不轉睛。

如果沒有今天,他們中間有人終生也見不到殿下,考不中的就此打道回府,三年後再來還是不中,龍門一直無望的人佔大多數。這就把太子能看一眼是一眼。

太子在貢院龍門前停下腳步,仰望龍門上石刻浮想聯翩翩。這就是主宰天下功名的第一道門檻,雖然在眼前只是一道門,但民間對中舉有跳龍門之說,貢院的龍門就高大起來。

“殿下,這裡人多,氣味雜重,按皇上吩咐,殿下遵明旨下科場,爲的還是歷練,不與考生們一例,爲殿下另外準備的有考場。”主考官不願意太子凝視太久。

正式科舉制度有三道,秋闈,春闈和殿試。前面還有童生試,但秋闈一向是人人心目中求官的第一道篩選,來的舉子們最多。

爲太子安全,主考官們巴不得太子進來就坐到保護重重,爲他單獨設立的房間裡,外面有太子侍衛,也有宮中侍衛,主考官們肩頭責任就小。

這是當差的心思,和太子想的不一樣。

他往舉子們那一堆看去,在那裡另有門戶,是傳聞中舉子們搜身的地方。太子對考官安撫地一笑,目光不肯移開。

考官們無奈,只能讓殿下開開眼再請他進去。叫一個人過去知會,舉子們正常進場。

進場搜身一向嚴格,要脫衣裳解衣帶,防止有夾帶。但很快,就喧鬧起來。幾個舉子跌跌撞撞的從小房間裡出來,衣帶全是敞開着,在殿下面前赤身露體他們也不管了,跟在兩個公差後面大呼小叫:“那是符,不是夾帶!”

主考官們不止一個,都勃然大怒。

殿下在呢,這成何體統。

正要走過去一個呵斥,見太子眯起眼睛。那黃表紙好生面熟悉,太子沉聲道:“取來我看。”跟他的侍衛走上去一個,接過符紙在手呈上,是外面的東西不知底細,並不敢給,太子微微皺眉,果然,又是那中舉符。

一陣反感上來,太子不悅的緩緩掃過往這裡看的舉子,和那幾個懊喪着臉讓搜走符的舉子,一字一句地道:“心不放在攻書上面!倒放在符紙上面!舉子,功名是符紙給你們的嗎!”

他嗓音不高,但身份貴重。似平地一聲驚雷,把幾個舉子嚇得兩腿戰戰,不由得伏地拜倒。口稱道:“不是晚生們大膽帶進來,是家裡老母苦心求來,上面不是字,不是詩,以爲不在夾帶之例。”

太子見胡扯,笑上一笑,溫言問道:“你家是哪裡?”

舉子回話,離京還有五百里。

太子愈發要笑,又問:“你哪一天到的京裡?”

舉子見語氣溫和,膽子大起來,回話更流利:“回殿下,八月中秋前進的京,還上高臺請教過阮尚書大人。”

太子這下子忍不住,大笑上一聲,道:“你求的符紙,分明京裡出產。你上個月進京,你家母親難道也跟進京裡,不然可上哪兒求這道符呢?”

舉子大窘,他是過於聰明,都知道皇上純孝,以爲擡出母親就可以打動太子,也是免得獲罪的意思,沒想到撞上一鼻子灰。

支支吾吾的回答不上來時,太子語聲轉寒,轉身告訴主考官:“秋闈取人才,不取矇騙的人。把他攆出去,下一科再來。”

說過,往貢院裡面去。

舉子還要求饒,兩個差人把他嘴堵上,架出去,把手放開,譏笑着打醒他:“我說舉子,識相吧,這是太子殿下的話,除非你認得皇上,讓皇上把這一案翻過來。”舉子自認倒黴,失魂落魄離開。回到客棧想到還好沒革秀才身份,太子殿下還算是仁厚之人。

有了這一出,餘下的人不等搜,先把符紙取出。這時候彼此明白,互相傳看,見一堆的飛龍在天:“你的和我的一樣?”

“大家都有,能全中不成?”

“胡扯!全是上上的好符,這分明是騙錢。”

唉聲嘆着氣,自己把符紙撕毀。韓世拓也在這裡,見到暗笑,心想幸虧自己不帶,不然也免不了是場羞辱。

見排到自己,提着考籃過去給他們搜身,搜過,跟着大衆往裡面來,這裡面又嚴一層,是領考卷的地方。

太子也到領考卷的地方看過,又去看了號舍。見號舍窄小,就沒法睡覺,也覺得寒窗出頭不容易。

這樣一逛,就到午後,往他住的地方去。見三間屋子,一間放馬桶,給他當便所。一間是他睡覺的地方,一間是他寫卷的地方,比別人只有一個號舍是天上地下。

考卷早放在桌上鋪開,這是寫文章往上交的紙張,上面沒有試題。

這一夜,是要睡在這裡。太子下午又去看主考官怎麼行事,到晚上睡下來,想着舉子們在號所腿也伸不開,只能倚着包袱貼牆睡,他良久才入夢中。

第二天試題送來,太子提筆的時候,有些緊張。

歷朝也有過皇子們下科場,但大多是匿名又匿卷,功名不填在榜單上面。寫在榜單上面的,事先也沒有人知道皇子們下科場,等到最後知道的,全是有功名的。

或者呢,是把試題給他自己做一遍,不用下科場。和他都不一樣,他是明旨下科場,看着吃的住的都比舉子們舒服,只有他的卷子是匿名,由他的侍衛親手封存,和舉子們的混在一起,到時候出來是什麼名次,要跑到大街上看榜單才行。

要是丟人,也就丟在明處。

但片刻後,緊張消失。到底是太子殿下,他受的是儲君教育。這會兒中個名次都沒把握,以後還怎麼治理天下?

一旁放着考籃,加壽牛皮大王系的紅絲絛微微飄動。加壽都說自己能中,這一回讓她說個實在的,吹牛吹箇中肯的。

當下構思,下筆寫起來。不到下午就寫完。自己檢查一遍,無誤,往考卷上謄寫,侍衛們收走。

這就可以回去,但太子依足舉子們規矩,又住一夜,第二天回府,加壽算着日子,備辦一桌子好菜等他,皇帝說過這幾天不必進宮,太子和加壽玩上半天,好好睡上一覺,再準備第二天進場。

三場考完的那天,太子進宮去見父皇母后,又往太上皇和太后宮裡去見,爲討太后喜歡也好,是太子自己願意的也好,把加壽誇上幾句,加壽小臉兒都紅了,太后欣然,留太子用膳,說些他一定會高中的話,又說不中也沒什麼,惹得太上皇問太后到底是說什麼,加壽響亮地回答:“一定會中唄!”

大家相對大笑,太子到下午獨自回家,把加壽留在宮裡歇息半天。見書房裡,柳至等着自己。

…。

“殿下,事情沒查到水落石出,卻有眉目出來。按例,先來回話。”

太子讓他坐下,心想總有事情。就更要心平氣和,安然地道:“你說。”

“捕快們經心,又佈置的快,後院子的鞋印,把抓來的人鞋子對比過,六個人有嫌疑殺人。其中有兩個,與京裡新開的大天道觀走得近,大天道觀的教主叫林允文,供的是無天老母,都說他有通天神算,能夠趨吉避凶。仗着這一點,京中五品以上的官眷們都求過他。宮裡的嬪妃們,也打發人登他的門。”

柳至到這裡面色發白,像是說不下去。而太子也白了臉。兩個人刻意的避開對方,眼神往一旁點了點,但心裡出來的話是一個意思。

柳至在太子回府的這天等在這裡,不是他柳侍郎很閒,事實上他查到大天道觀的時候,就安排出很多事情。但他一定要把查到的儘快回給太子。

因爲宮裡的嬪妃們都有去拜無天老母,他怕皇后娘娘…。

柳至爲什麼不直接去提醒皇后,就像皇后身邊的柳義不喜歡柳至一樣,柳至也知道他說的話太正,太中肯,不和娘娘脾胃。

他更願意來和太子說。

太子殿下呢,心比他還要顫。他親手收到母后給的中舉符,他親眼見到舉子們拿出嘩啦啦一片的中舉符,還有結交官眷,還有……就是沒有嬪妃們的話,他也不由得的擔心他的母后。

“查!狠狠的查!”太子惡狠狠,差點兒一跳多高。

殿下已經在懂事的年紀,欠缺的只是歷練和知識面。他知道他的父皇美人兒衆多,他也知道他有加壽,穩穩不倒。但若是他的母后出岔子,太子總受連累。而且他也不願意他的母后出一點兒事情。

他勃然大怒:“漢武衛皇后就是爲巫盅案自盡!漢……”他說不下去了。擡眸再一回看清楚對面坐的是柳至,多少能放下心。

柳至是自家人,他不會把殿下的失言泄露。

漢武帝的第二個皇后,衛子夫和太子,就是在漢武帝晚年寵信鉤弋夫人,受蘇文、江充用巫盅名聲陷害,在不能明白辯解的厲害下,憤然起兵,兵敗後自盡。

太了在今天生氣的拿他們當比喻,要是傳到皇帝的耳朵裡,他一定認爲這是誅心之論。是證明太子心裡對皇帝不經常往皇后宮裡的怨言。

太子垂頭喪氣坐下,他算是英氣的,他算是有聰明的,但漢武衛皇后的事自己尋出來當例子,又發現自己母子可以和他們相似,又有失言在裡面,他打不起來精神。

柳至也垂着面龐,他卻不是完全爲沮喪。他爲太子殿下警醒高興,又想到皇后任性懵懂,心裡難免有傷痛,是個又欣喜又難過的格局。

偶然有風稍動門簾,能看到房裡兩個人低頭而坐,都跟斗敗的雞似的。

……。

“我把這事交給你,一切便宜行事!”

半晌,柳至走出太子府門,太子殿下重新打起的溫和嗓音還在耳邊。

…。

“加壽是夢日月而生,請殿下好好待她。忠毅侯軍功赫赫,爲人正直,請殿下好好待他。”

太子的耳邊,也留着柳至的嗓音。

……

不想柳至大人,倒是個明白事理,又對自己忠心不二的人。

太子這樣想着,略微有些喜歡出來。

雖然他剛纔說錯了話,但在他的心裡,還是敬愛他的父皇。畢竟他現在辦的差使不小,是皇帝交付。還有他和加壽的親事,太子已經打聽明白,當年的他只有七歲,後來養在太后宮裡,不明白的地方太多,現在要明白這親事的來源,只能自己悄悄的去打聽。

壽姐兒有吉瑞出來,太后指定親事。太上皇應允,父皇也應允。要說不答應的,只有自己的母后和西去的外祖父。

太子嘆氣,對自己最好的母后,卻是最糊塗的那個。

岳父戰功有名,堪比漢武衛皇后的弟弟,大將軍衛青。後世對衛子夫母子之死有評論,如果外戚衛青不死,太子穩接帝位。

太子又放下些心,柳至現在是他的臂膀,他可以明確。還有一個臂膀,他的岳父。微微地,他又勾起嘴角,他還真的要對加壽好才行。而加壽,每天起五更出宮,那叫一個可愛。

我和加壽青梅竹馬。

我和加壽兩小無猜。

我和加壽情投意合。

……

過了雁門關,龍二問龍三:“剛纔問的你也聽見,王爺點兵,已經不在大同休整,剛離開兩三天,走不出多遠。你看咱們是一起先回家,還是一個回家見父親,一個去見王爺。有日子沒見到他,他點兵的時候也就沒有咱們,要把咱們丟下來不分派。這可不行,我們如今回來,得早早的去提醒着他,不管他去哪兒打,咱們就要歸營,咱們有份。”

龍三苦着臉:“我又想回去看父親,又怕我姨娘絮叨。”

龍二笑道:“咱們救回舅父,姨娘只會說好字。”

“就這個更煩,若是要我把事情從頭到底說一遍,對着父親可以說,一切全是小弟做的,我們兄弟去見天兒遊玩,喝不少好酒,這就回來了。但姨娘羅嗦,一定要問小弟爲什麼出這麼大的力氣,解釋要半天,不解釋又怕催促。”龍三有了主意:“二哥,你口才比我好,我去軍中,你去見父親,把帶的東西給他以後,你就趕緊的來。別讓我在王爺面前爲你應了卯,你拖上一個月纔回軍中。”

“胡扯吧你,我只呆一天,我也怕我姨娘絮叨。我們臨出來的時候,她們兩個嚇得要生病,怕讓定邊郡王連累,又都認爲這事情不好開發,現在見清清爽爽,雖然聖旨比咱們回去的早,她們早就知道,但要我沒完沒了的解釋,我也不願意。”

龍二把馬鞭子往手腕上套:“咱們把東西分好,前面路口各奔東西。我一準兒的快來,你只管在王爺面前爲我請命。”

兩個人四匹馬,進京的時候各有一匹馬,離京的時候袁訓又各送一匹馱禮物。這就先把馬分了,再把禮物分好。

給陳留郡王的,龍三帶上。餘下的全歸龍二送回家。

特意在這裡說這樣的話,是雁門關下面有路口,一個往邊城外,一個去大同。互道一聲路上不要耽擱,兄弟各奔東西。

龍二打馬如飛,沒有幾天來到家門。

讓家人搬下東西,龍二興沖沖的來見父親,衣上塵土都不顧得拂去,只想着父親要是聽到小弟在京裡的消息,該是有多喜歡。

……

邊城九月離飛雪不遠,天色烏濛濛的不見得就下來,寒氣已近隆冬。

輔國公房裡用上火盆,大開着窗戶跑炭氣兒,方便他睡着往窗外張望,看個風景解個悶兒。他所看到的視線,不過是幾樹梅花,但他還是望着,像是梅花能爲他傳遞消息。

國公夫人喂茶水給他,柔聲勸道:“二公子三公子會先回家見你,外甥不念別人,總要給您帶個信,又或者是東西回來。別掛念纔是,難得他們進一回京,陪婉秀過完中秋,也是爲你儘儘心意。”

輔國公低沉地道:“他們要真是陪妹妹過中秋,我也放心。我擔心的是他們在路上貪玩,放風似的,不管王爺點不點兵,把他們的前程也不要了。”

“都是大人,怎麼會?”國公夫人說着國公多慮的話,國公眼神驟然的一緊,剛纔嘴裡還在罵兒子,面上出來的卻是喜色:“有人過來,是他們回來?”

國公是躺着的,有心的去聽,腳步聲就入耳中。

國公夫人就喚丫頭:“去房外看看可有人來?”一語未了,有句話壓着她話的尾音出來:“回國公夫人,二公子從京裡回來。”

國公夫人也有了喜色,就要起身,輔國公瞄瞄她,沉聲道:“慢些。”國公夫人面上羞紅,手扶住椅背,慢慢地起身來,龍二已到門簾外。

“父親,”他揭簾而進,和輔國公眼睛對上眼睛,先哈哈笑上幾聲。

見到他快活,輔國公油然的開心:“看來你們在京裡過得好,回來的晚不說,就是回來,這樂不思蜀的勁頭兒也帶來。”

龍二還是止不住的笑,他走進來,他身後國公夫人的丫頭搬東西進來。很快擺上一地,輔國公更忍俊不禁:“你們這是把王府搬回來了?”

過年的聖旨賜袁訓福王府第,輔國公早就得知。

“哈哈,”龍二放聲長笑,一臉讓父親的話搔到癢處。國公夫人讓丫頭送上椅子:“二公子坐着慢慢說,從你們進京以後,國公見天兒盼着。”

輔國公不能起身,就頂頂眉頭:“我是怕他們山西土包子,進京讓人笑話,把我也帶累。”

國公的心情一看就不錯,龍二的心情就更好。

先把禮物點出來:“這是老太太的,這是姑母的,這是老侯的,這是靖遠侯府上的,”國公夫人奇怪,帶笑輕聲,問的是國公:“靖遠侯府也和老國公有來往?”國公笑了:“不關我事。”

“是老太太的表親。”龍二回答。

又指董家的:“這也是老太太的表親。”

再指下去:“這是老太太姑母給兄弟們的,我和老三商議,直接帶回家來。”在這裡像是說完,丫頭恰好送茶進來,龍二接茶在手,坐下來喝了兩口。

老國公有些着惱:“你說完了沒有!”

龍二卻先說的是:“這茶不如京裡的好。”帶着遺憾大搖其頭。

老國公火了:“那你還去京裡吧!不用回來!”

龍二見父親真的惱了,把茶碗放下,嘿嘿道:“父親別急,大頭全是放在後面說。”國公夫人忍住笑,國公最想聽的,就是他的外甥。二公子從進門隻字不提,國公等不及,這就要和兒子生氣。

老國公哼上一聲,還不肯承認,眼睛盯着龍二肩頭一個包袱角:“我是怕他幫別人帶東西忘記,那揹着不肯取下來的,莫不是老侯帶給這裡熟人?”

龍二笑嘻嘻取下,雙手捧住。原地,先一個哈哈。國公又火大:“又賣關子!”龍二笑道:“父親莫急莫惱,這裡有一份兒大大的東西我和三弟帶回。”

高舉過頭,雙膝跪下,樂不可支:“請父親接太后的賞賜。”

太后?

國公和國公夫人全一愣,隨後國公有了笑容。見兒子送得不遠不近,自己擡手就能拿到。國公就去接。

他久病力氣減少,一把握住,脫口道:“好生沉重!”再加上一隻手,龍二又幫着,打開來,見香氣撲鼻,竟然是個沉香木盒子。

國公府裡也有沉香木盒子,卻沒有這個大。國公先說一聲好,龍二把盒子打開,裡面是紫金錠,碧玉環,白玉佩等東西。

國公喜笑顏開:“太后厚賜,怎麼當的起?”

龍二笑出一嘴白牙:“當得起,當得起的,”他笑逐顏開:“因爲父親保的好媒,安氏弟妹她又有了。”

房裡頓時歡騰,輔國公若有若無的在國公夫人身上掃回,國公夫人飛紅面龐,對他悄悄擺下手。輔國公丟下她,又去細細問龍二:“什麼時候有的,這真是太好不過。”他一個大男人,跟個女人似的算着:“這是第六個孩子,寶珠真是個好孩子。”

龍二打趣他:“所以太后要重賞父親,還把我們兄弟叫進去,問足一個時辰父親的病,”手指盒子:“這裡還有太醫開的方子和藥材,太后說趕快好起來,讓父親去京裡見見她。”

輔國公面上生輝的悵然:“去京裡啊?只怕給阿訓添麻煩。”含笑目視兒子:“說到這會兒,你也不提他,想來過得好,你放在後面說。這就說他吧。”

“父親聽我慢慢道來。”

龍二今天扮孩童,雙手合十一下,逗個樂子,興致高漲說起來。

“進京那天,我們先到宮門上,本來想着若是能面聖,結果呢,讓一件大大的事情擋住。給侍衛塞了錢,他們說明兒來吧,今天宮裡有喜事,皇上用酒去了,下午沒有要緊事情不見外官。父親您猜,是件什麼事情?”

龍二眸光希冀,只看他這眼光,國公就知道自己應該猜得中。他掐指算算:“四月,五月,”不費力氣就喜歡的道:“是加壽生日吧?”

國公夫人又奇怪了:“加壽生日,皇上去用酒不見外臣?”國公夫人想到底還是孩子。給個賞賜只怕倒有。

國公疑惑:“猜錯了嗎?”龍二哈哈又是一聲。國公忍無可忍:“你到京裡吃多了笑酒不成?回來就知道笑!”

龍二叫聲冤枉:“父親說中,我不能不笑。”

“哈哈,我說嘛,按日子算,只能是加壽的生日。”國公笑個不停,就他一個人的笑聲,就把房裡撐得滿當當。

龍二說下去:“我和三弟一打聽,說太后面前的壽姐兒過生日,皇上因此不能出來。我們趕緊報家門,說我們奉父親之命,就是要趕上壽姐兒生日。”

國公滿意:“這算你們有孝心。”

“侍衛們聽說,就問我們是忠毅侯什麼人,我說嫡親表兄弟,請出來一見便知。果然,他們把小弟請出,”龍二在這裡笑得得意非凡:“我和三弟也因此沾光,進去喝上一頓御酒,在御花園里加壽的小鎮上用飯,代父親敬太上皇太后皇上和太子殿下酒,把禮物交給加壽。”

國公悠然:“你們兩個福氣不小。”

“出來往小弟家裡住,小弟那王府……”龍二在這裡停住,笑上一聲,改口道:“他的侯府,五間大門。”

國公睜圓眼睛:“我從接到聖旨,就爲這大門犯愁。沒有寫信提醒他,是想到他從來明白。但聽你這樣的說,大門倒沒有封上重新再開?”

龍二愕然:“爲什麼要封上重開?”他擠眉弄眼:“父親,五間大門不比侯府大門好嗎?”

國公生氣地道:“你就是個混蛋!連這個也想不到!他一個侯爵,”在這裡舒展眉頭又悠然,袁訓辭去國公的話他也打聽到,國公眉開眼笑:“這是爲敬重我,他國公不當,成了侯。”

龍二一本正經來問父親:“小弟就是侯,與五間大門又有什麼關係?”國公真的動了氣,手一指龍二罵道:“打小兒沒給你請過先生嗎!這五歲就理當知道!這五間的大門……”

當兒子的含笑:“太后還要省親不是嗎?加壽也要。”國公的怒聲嘎然止住,自己尋思尋思,自言自語:“有理。”

龍二盡情對他說:“小弟上摺子,是要把大門重新修建。但皇上說不必,說太后會去,改掉大門,推倒正殿,讓太后從哪裡出入,讓太后太上皇在哪裡坐地?”

國公又笑眉笑眼,聽到最後連聲附合:“是啊是啊,還是皇上英明,我們實在愚笨。”把兒子的話琢磨一遍,眸中有驚喜:“正殿還在?”

“在,託太后省親的福,我和三弟還進去看過。”龍二一翹拇指:“氣派!”

國公太喜歡,無聲地笑着,又把兒子的話琢磨一回:“太上皇也去?”

“去,和太后一起,我和三弟在小弟府上住着,總是讓我們陪太上皇。”龍二身子挺起,擺個威風架勢。

這下子,國公夫人也歡天喜地的笑,國公更是嘴咧多大。龍二又添上一句:“皇上還說,壽姐兒出嫁,也得有個好門走花轎。”

國公睡着一個勁兒點頭,下巴都撞到鎖骨上。

“所以,那五間的大門,還是小弟侯府的大門。”龍二開心到極點,有一聲嘆氣出來:“唉。”好個大門。

國公嚮往,國公夫人嚮往,龍二重新回憶,足有一刻鐘,房裡沒有人說話。

丫頭換茶水,把他們重新驚動。國公又盯着龍二腰間:“那皮袋子裡,又是誰給我的東西?”龍二張張嘴:“這是給我的。”

國公撇嘴:“給我瞧瞧又能怎樣?”

龍二帶着肉疼:“您有這些好東西,您也不能喝酒,還惦記我的酒。”取下來,搖上一搖,路上用過,只有半袋子,龍二小氣地道:“父親,我可只給您一點兒,這是梁山王府的藏酒。”出去讓丫頭尋玉碗,說一定要玉碗喝才甜美。

國公在房裡對着國公夫人抱怨:“這是我兒子嗎?看一點兒酒把他心疼的。”國公夫人知道不用自己勸,只陪着笑笑。

龍二進來,用兩個玉碗倒上酒,呈給國公和國公夫人。國公先看那酒,雪白冷冽,隱隱透着梅花香還是菊花香,太淡就聞不出來,又因爲太淡,似無處不在,說聲好,龍二用調羹喂他一小口,國公品了品,他自受傷以後沒喝過酒,就喝也是藥酒,得這一點兒大爲滿足。

對國公夫人道:“你那碗別喝,我不忍心再要他的,你那碗留給我慢慢的喝。”國公夫人因此不喝,龍二也沒有就起疑心。

接下來的話還是句句欣喜,字字歡笑。

“加壽,哈哈哈……”龍二手舞足蹈。

輔國公着迷的等着,他知道兒子的每一聲笑,都是外甥的得意,這個是要慢慢的說,緩緩的欣賞。

“加壽坐在太子府正廳上,當着太子殿下的家。”

“哈哈哈…。”躺着的國公足不能蹈,手舞得不停。他們笑上一聲,國公夫人就低聲念一聲感謝神靈保佑。

“香姐兒,哈哈哈……”

“哈哈哈,香姐兒好,”

“加福,哈哈哈…。”

“哈哈哈,生日過得好,”

房外侍候的丫頭婆子也嘴角噙笑,這樣的喜歡,人人心頭都明亮起來。

就在國公以爲龍二就要說結束,一個封口信箋送到他面前。龍二眸光閃閃:“父親,給,小弟給您的。”龍二拿到手就是封上的,捏在手裡雖然薄薄,但龍二知道一定是深情意的東西。

國公接在手上,見上面寫着舅父親啓,是袁訓的一筆好字。撕開來,裡面倒出一封信,還有一張大額的銀票。

“叩請舅父大人金安,聞聽尚不能挪動,現呈上孝養銀兩……”

融融的溼意,把老國公眼窩佔據。滴水匯成涓流,在他的眼眶裡流動來流動去,最後成串滑下面頰,很快就淚流滿面。

模糊中,國公眼前出現舊日情景。

那是小小的袁訓,歡快的跟在他後面跑,“舅父,我在叫您呢。”

“舅父,您又要去打仗,不帶上我,我不喜歡您了。”

“舅父……”

一聲比一聲響亮,一聲比一聲長……小小少年一晃眼,就成英俊青年。再一晃眼……國公嘴脣哆嗦,他現在是個什麼英武模樣,自己卻不知道。

但一定是最好的,一定是最棒的那個。

心頭一聲嘆息,這個孩子,沒有白疼他一場。

……

“姐丈,你們看,看這個!”

陳留郡王的帳篷裡,龍三獻寶似的從包袱裡抽出一件衣裳,陳留郡王和龍氏兄弟眼前頓時金花花。

陳留郡王鄙夷的失笑:“還讓我們看,這就是你從京裡帶回來的好東西?”

龍三自己瞅瞅,繼續笑聲洪亮:“不好嗎?”挨個給兄弟看。龍大死去,龍二不在,龍四在家裡,龍五死去,按排行,頭一個給龍六看。

“老六,你看這個好不好?”

把那畫滿金壽字和梅花的衣裳,往龍六眼前一晃。龍六捂額頭:“我頭暈,拜託三哥你停下來吧。”

龍三不滿意的換個人:“老七,也給你看看,給你添添福氣。”龍七放聲大笑:“三哥,小弟給我們帶的都有東西,雖然沒見到,你說送往家裡去了不是,怎麼的,小弟獨沒招待你們,你和二哥花光銀子,把畫匠畫廢的布撿起來做的衣裳?”

“你沒眼光。”龍三嘀咕着,走到龍八面前,堆出笑容:“老八,你當國公還沒一年,但眼光應該有,”抖抖衣裳,希冀地道:“你來誇兩句。”

又繃緊面龐:“只許你誇兩句,餘下的全給姐丈誇。”

龍懷城就給他兩句:“驚見一片塗鴉,可怕。”說完,陳留郡王和龍氏兄弟嘿嘿笑着。龍三抽抽嘴角,威脅道:“你有能耐說,等會兒可不帶改口的。”

舉到陳留郡王面前,昂首挺胸,意氣風發:“姐丈,你要是也不認得,我可是瞧不起你。”陳留郡王忍住笑:“我瞧得出來,你們兄弟進京去沒學到別的,把京裡跳大神學會,辦這件衣裳,打算回來對着我們跳上一跳。”

龍氏兄弟再次爆笑,爭着調侃龍三:“你穿上這個,跟蠻夷的巫婆沒差別。以後王爺發兵以前,老三你穿上,跳上一出,保佑我們大捷倒是不錯。”

“哼哼哼!”龍三收回衣裳坐下,一面疊衣裳,一面開始嘲笑。

“有眼不識金鑲玉,說的就是你們!壽姐兒的好字你們都認不出來,香姐兒的好畫,你們更是糊塗。福姐兒的梅花多端正,那是小王爺和她一起手繪,福星大作在你們這些愚蠢的眼光裡,自然你們也錯過去。”

龍六張大嘴:“啊!”

龍七倒吸涼氣:“這個!”

龍八傻住眼:“真的嗎?”

三兄弟一起發怔,一起動起來,用躥的到龍三面前。龍六握住衣袖,龍七揪住衣角,龍八雙手去奪衣裳。又是一起的嚷:“給我看看!”

陳留郡王也詫異,精明睿智的郡王偷偷一縮腦袋,暗道,加壽的字,香姐兒的畫,加福的梅花?

剛纔自己說的都是什麼?龍三罷了,不怕他惱。就怕這話傳到小弟耳朵裡,更要怪自己不把他的加壽放在心裡,更要埋怨自己以前沒抱過加壽。

見龍氏兄弟爭衣裳,陳留郡王也走過去,推開龍六,喝走龍七,和龍懷城瞪眼,給龍三一個笑容,把衣裳先奪到手上,這會兒不覺得像跳大神,從衣領到衣襬看過,陳留郡王道:“好東西!”

“好!”龍氏兄弟跟着喝彩,龍三得意,這會兒是他責備人的時候,大加埋怨:“神魂都校場打架去了?忘記加壽加祿加福?這也是能忘記的,真不像話!”

把個雙手反背,神氣活現的不行。

陳留郡王看不下去,輕咳一聲。龍三機靈,見到面前四個男人頓時黑臉。忙又笑:“我說的也是實話不是,好了,不生氣給你們好酒喝。”

把腰間從進到大帳就沒有解下,只顧着先顯擺他在京裡,那一個羊皮酒袋取下,從陳留郡王開始有了笑容。

都以爲是袁訓給的酒,都認爲自己就有份。見龍三打開,酒香清冽的聞到可以薄醉,四個人還沒有喝到嘴,先滿意的嘆口氣:“這個纔是酒,軍中的酒,只比馬尿強一點兒。”

傳着喝上一口,又舒服的品味。好容易捨得全嚥下去,正要誇幾句,再喝上幾口。龍三神神秘秘的晃晃羊皮袋子:“這個,是王爺府上的藏酒。”

……

酒味兒太濃,飄到帳篷外面。

梁山王從外面走過,吸吸鼻子,把眉頭皺起,這像是我家的好酒?他在京裡的時候痛喝好些,到軍中以後,梁山世子妃看他的那一年,他才又喝到一回。

可以說是夢裡都有,卻不想又在這遙遠地方親身的聞到。

對陳留郡王的大帳看看,蕭觀納悶:“他們從外面也能買到我們家的酒?不對,我們家的藏酒是自釀的,這隻能是相似,待我看上一看。”

一揭簾子,守帳篷兵通報聲中,蕭觀走入帳篷,就見到五個交頭接耳的人,龍三正在嬉皮:“王爺的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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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名《腹黑王爺的嬌蠻奴妃》

作者:景颯

她是現代醫科大學高材生,海邊度假時突然被大浪拍到了古代,身穿比基尼從天而降,掉進了魏國榮王爺的浴桶裡。

他是赫赫有名的魏國榮王,丰神俊朗,手握大權,乃是天下九公子之首。

一場戰亂,他身負重傷,整日都是病怏怏!

爲了生存,她女扮男裝在榮王府當起了家丁,專門負責伺候身體虛弱的榮王爺。

日久天長,他漸漸發現了端倪。那一夜,他狠狠的撕碎了她的一切僞裝,包括她的女扮男裝。

誰說他虛弱?明明是個腹黑裝病的傢伙!

第439章 ,臣有私心第101章 ,願聘寶珠第89章 ,驚讚第509章 ,二爺這廂有禮第339章 ,親戚相遇第679章 ,尋訪故人的鎮南老王第319章 ,寶珠的話在情在理第771章 ,一對大學士過招第389章 ,太子拒禮第775章 ,自驚自亂第196章 ,有心解嫌隙第255章 ,歸營第63章 ,糊塗人與不糊塗人第598章 ,皇帝回敬二近臣第363章 ,回京第497章 ,第74章 ,家世(一)第207章 ,謹慎第726章 ,金殿鬥第379章 ,翁婿某一回合第477章 ,袁訓和柳至的情意第764章 ,戰哥小柳是個平手第377章 ,天真無邪的小王爺蕭戰第585章 ,對陣使臣第256章 ,袁訓揍龍大第748章 ,鬥志燃起的柳雲若第352章 ,對簿公堂第710章 ,新出爐大笨和小笨第600章 ,孩子們各顯神通第785章 ,暫時的平息第602章 ,小女婿之爭第658章 ,衣錦祭拜第433章 ,小王爺和加福真情流露第575章 ,小二的三十七件冤枉東西第272章 ,親事喜人第757章 ,念姐兒大婚第721章 ,縣主喜歡的,本王亦喜歡第620章 ,齊王沾染的孩子氣第768章 ,老太太亂點鴛鴦譜第1章 ,安府第549章 ,兄弟第492章 ,一網打盡全壞人第462章 ,梁山老王暫勝一籌第784章 ,正經出彩第497章 ,第712章 ,福及家人第586章 ,丁前夫人來拜年第686章 ,一個桃子引出的事情第四百九十三章第194章 ,寶珠有孕第393章 ,親戚要幫忙第461章 ,梁山老王的奸滑第150章 ,自己掙下的錢第219章 ,你威脅我,我威脅你第258章 ,寶珠買草場第40章 ,厲害第741章 ,集市上的流動軍隊第556章 ,小老妖怪第514章 ,不死心第679章 ,尋訪故人的鎮南老王第148章 ,被截胡的金錢第160章 ,高中以後應感謝第312章 ,官作賊來賊作官第61章 ,方姨媽失蹤第720章 ,未婚夫妻情意篤定第405章 ,有主見的寶珠第189章 ,寶珠祠堂拜祭第310章 ,司馬砸咣噹第662章 ,老公事第432章 ,要加福就不能有女人第845章 ,黑白加福第330章 ,教訓鄒寧第766章 ,各回各家第256章 ,袁訓揍龍大第四百九十三章第196章 ,有心解嫌隙第799章 ,蘇赫隕落第466章 ,陳年舊事解開第731章 ,鑽帳篷第536章 ,各家長輩們都援手第44章 ,寬恕第723章 ,酒囊飯袋的袁兄第229章 ,親情是要有的第351章 ,袁二,你是女人第500章 ,爲加福的爭論第142章 ,不愛與愛第495章 ,柳五要人情第770章 ,正經的親事第688章 ,元皓第二次請客第559章 ,鋪開鴛鴦被第313章 ,公幹第642章 ,讓盔甲第448章 ,信任不是說斷就斷第782章 ,無中生有第132章 ,成親(二)第65章 ,雞蛋和石頭第498章 ,兵部會議第361章 ,謝氏的選擇第506章 ,喋血大帳第316章 ,哄妻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