贖人

贖人

阿蠻的話裡透着濃濃的傷心,王璩握住她的手:“阿蠻,都過去了,不要再想了,以後你和我在大雍,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阿蠻笑一笑,那笑還是透着一絲淒涼,王璩更加不忍,阿蠻的聲音有些飄忽:“姐姐,你說,能忘掉嗎?”

能忘掉嗎?那是她的父母,這對父母曾經那麼寵愛她,讓她沒有任何煩惱,讓她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子,當初有多寵愛現在就有多難過,當初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痛苦。王璩感覺到阿蠻的疲憊和傷心,阿蠻沒有說話,牀上的託婭睡的不大安穩,眉頭皺了起來,發出細碎的聲音,阿蠻俯身下去,用手拍着女兒,託婭的眼睛睜開一小條縫,看見是自己的娘又閉上眼睛,身子往阿蠻這邊靠去。

看見阿蠻的這個動作,王璩上前攏住阿蠻的肩膀,阿蠻擡頭:“姐姐,我不會有事的,我還有託婭,說不定肚裡這個還是男孩,不管朝魯活着還是死去,都是他的骨血,我要把他們好好養大。”王璩鬆了一口氣,阿蠻摸一下肚子,又看向託婭,女兒那像朝魯的模樣讓她十分思念朝魯,可是既然人不在了,活着的人只有好好活。

月光從窗照進來,阿蠻已經不再是初見時那個嬌憨活潑的少女了,她現在是孩子的母親,或者還是朝魯的遺孀。

託婭的病在養了幾天後就好了,她已經一歲半,病好後的她不肯躺在牀上,而是要學着走路,淑媛很喜歡這個小妹妹,還給託婭做了圍兜,牽着她學走路,教她說話,比丫鬟們還要細心。

這冬的第二場雪下了下來,多了阿蠻母女兩個,家裡卻像多了十來個人一樣。屋子裡燃着大火盆,託婭在那蹣跚走路,淑媛跟在後面,一會兒讓託婭不要去拿這個,一會兒讓她放下這個,屋裡不時響起她們的笑聲,這笑聲讓靠在火盆邊的阿蠻也露出笑容。

王璩放下酒杯,看着簾子外的大雪,接着回頭看向阿蠻,養了這麼幾天,阿蠻的臉上身上總算有了點肉,那笑容看起來也不是那麼淒涼,而帶有了一絲溫暖。感覺到王璩看自己,阿蠻擡頭道:“這雍京的雪比起燕京要小很多,記得當年在廳前賞雪烤肉,現在只剩我們兩人了。”

當日在場的五個人,現在只剩下自己和阿蠻,阿連懷德成爲青唐的皇帝,德安公主永遠沉睡在地下,圖魯呢?想起阿蠻曾說過的,圖魯也在逼她,王璩不由輕輕一嘆。

阿蠻往火盆裡丟了一塊桔皮,屋裡頓時瀰漫出一股桔香,聽到王璩的嘆息,阿蠻遲疑一下道:“那日出來之前,圖魯來找過我,他問我要丈夫還是阿爹,我當時很驚訝只是把他趕走,以爲他說的是小孩子話,誰知道他也長大了,就我什麼都不明白。”

王璩靜靜聽着阿蠻說話,伸手握住她:“都過去了,阿蠻。”有些事是不能過去的,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肚子,阿蠻眼裡閃現溫柔,一句話到了王璩嘴邊,遲疑了下她還是問了出來:“阿蠻,如果你生的真是一個兒子,長大後你會不會要他去報仇?”

阿蠻沒有想到王璩會這樣問,她的眉頭皺起,接着臉上就露出苦笑:“報仇?那是他的外公,他的舅舅。”看向一邊的託婭,阿蠻的聲音更輕了:“圖魯很喜歡託婭,常說誰也不許欺負託婭,不然他就把人揍的他爹孃都認不出來,可是就這麼短的時間,全變了。”

圖魯也長大了,不再是阿蠻眼裡那胖乎乎的弟弟了,而是有自己想法的年輕人了,那日的對話還在耳邊,“圖魯,難道我能不要託婭嗎?”可是圖魯是怎麼回答的:“阿姐,孩子可以再生,可是阿爹卻只有一個。”

那樣寵愛外甥女的舅舅,在利益面前變的這樣猙獰,阿蠻伸手抱住自己,王璩把火再拔旺些,阿蠻感覺到火的溫暖,擡頭笑了:“姐姐,只有你不會變,是嗎?”

是的,這點王璩很肯定,阿蠻靠近王璩:“姐姐,真好,我還有你,不然我就是無處可去了。”耳邊傳來託婭和淑媛的笑聲,看着阿蠻臉上的笑容,一切都會變好的,而不是永遠沉浸在過去的傷痛之中。

玩耍了一會兒,託婭用手揉着眼睛開始犯困,丫鬟要抱她去睡,託婭卻不肯被她抱走,擡頭看一看屋裡的人,邁着小短腿往阿蠻這裡挪動,離的老遠就張開雙手要阿蠻抱,阿蠻把她抱了起來,託婭嘻嘻一笑就往阿蠻懷裡找了個最舒適的位置睡着。

丫鬟上前想把託婭接過去,還不等丫鬟伸手,託婭的小眉頭就皺緊,手緊緊拉住阿蠻的衣襟,腦袋又往阿蠻懷裡拱一拱就繼續睡去,看樣子她只是小睡一會兒,王璩讓丫鬟拿過件斗篷,在火上烘一烘纔給託婭蓋上。

託婭的小臉紅紅的,如同春天裡最鮮豔的花朵,她還是不知愁的年紀,母親的懷抱就是她最溫暖的港灣,在這裡什麼都不用怕。

屋裡靜謐安詳,淑媛也坐了過來,王璩把她的手拖到火上烤一烤,娜蘭端過剝好的芋頭,潔白的芋頭蘸了黃澄澄的蜜,看着就好吃。

酒已經暖了上來,阿蠻懷孕不能喝酒,王璩給淑媛倒了一小杯,淑媛小口小口地抿,不一會兒臉就紅撲撲的,朱媽媽走了進來,王璩指着酒:“媽媽坐,過來喝兩杯擋擋寒氣。”這是天大的恩典,要是平時,朱媽媽一定要先領了這杯酒,可今兒外面還有人呢,況且和淑媛有關。

朱媽媽只是看下淑媛就對王璩道:“郡主,外面有客來訪,郡主先洗把臉再見客吧。”這奇怪了,郡主府前雖說不是門可羅雀可上門的人也不多,怎麼這幾天就熱鬧起來了?

朱媽媽已經讓丫鬟端上熱水,服侍王璩洗了臉又略上了點脂粉,王璩臨走前用指頭點着淑媛的額頭:“不許喝多,喝多了瞧我回來怎麼說你。“淑媛嘻嘻一笑,朱媽媽瞧一眼淑媛,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就得了郡主的喜歡,連帶身邊的人都有了好運,不然就今兒來的那兩個人,平日裡誰正眼瞧他們?

一路來到前面,客人是被請到一座倒廳裡的,看見這兩人,王璩不由微微怔住,女人還算鎮定,除了偶爾掃一眼這廳裡的擺設就再沒什麼,男的就一臉急躁,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兩杯茶擺在桌上動也沒動。

看見王璩走進來,兩人急忙起身上前行禮:“見過郡主。”這對男女正是淑媛的舅舅舅母,那日王璩對文棋的印象不好,見到他們夫妻自然也沒什麼好臉色,看一眼朱媽媽道:“不是什麼大事,怎麼就叫我出來?”

朱媽媽面上一紅,沒想到王璩會這樣直接,文棋見王璩果然是那日那個女子,忙道:“郡主先別責問貴管家,是小的央求,況且這事小的已經尋人打聽了數日,都說要贖人,必得郡主親自點頭,小的纔沒法子,前來求見郡主。”

贖人?王璩知道這是邵思翰安排的人對文棋講的,卻當做一個不知,眉一挑就到上面坐下,看着文棋道:“你要贖誰?況且你當我這是什麼地方,說來個人要贖我這府裡的人我就把人交出去嗎?誰沒見過幾兩銀子?”

胡氏見文棋一時答不上來,忙上前道:“郡主容稟,小的夫妻並不是什麼亂七八糟的人,要贖的人是府裡那個叫淑媛的姑娘,她是小的男人的外甥女。小的家裡雖不富貴,可溫飽是儘夠的,小的大姑子只有這麼一個女兒,怎捨得她在外爲人奴婢?”

這幾句話還中聽,王璩微微點頭,但面上神色不變:“哦,你們要贖淑媛?可是你明明是京裡聲口,淑媛是嶺南人,這嶺南人怎會是你們的外甥?誰曉得你們是不是得了什麼人的指點,要來我府裡把人贖了,到時候亂做什麼別的文章?”

這話讓胡氏嚇了一跳,王璩端過茶來喝,從茶碗上面瞧着他們兩口子,能想到來贖人也不是什麼壞的,可是怕就怕他們知道淑媛和自己的關係之後拿着大做文章,到時才更不好,總要全都打聽清楚纔好把人交出去,不然就是害了淑媛。

文棋和胡氏對看一眼,沒想到王璩竟會這樣說,要拿不出證據,那就成了拐騙,這府可是郡主府。胡氏額頭上有汗出來,文棋拱手道:“郡主,小的現在雖則行商,但當初也是來京裡趕考的,本就是嶺南人,淑媛的娘姓文,名慧秀,正是下官的姐姐,淑媛的爹該叫鄭阿狗才是。”

王璩眉毛又是一挑:“那方纔朱媽媽怎麼說你們姓胡?”胡氏鬆一口氣:“郡主,當日我父親招贅他進門,他本就姓文,只是從了我的姓罷了,我們確是淑媛的舅舅舅媽,也沒想過以後要做什麼文章,只是捨不得外甥女流落別人家。”

文棋想起姐姐,淚不覺流下來:“當日在下離開家鄉,一心往京城來,本以爲能金榜題名,可是誰料學問不到,流落京裡幸得岳父收留,只是岳父家境也只平平,離家十餘年也不得回家鄉,知道外甥女來到京城又是爲人奴婢,做舅舅的如果再不收留那豈是豬狗不如?”

這番話說的王璩嘆了一聲,如果文棋當時回了家鄉,是不是文氏就不會死,畢竟孃家有人和沒有人是兩回事。文棋聽到王璩的嘆息,又開口道:“在下斗膽問郡主,姐姐她還好嗎?”

王璩沒有回答,文棋已經猜到那麼幾分,手不由抖起來:“姐姐她,是不是已經……”

下次我們寫爽文吧,女主神擋殺神、佛擋殺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