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語氣波瀾不驚,但擺出的陣仗,以及渾身自然散發出的,陰冷強硬的氣場,讓人一點不敢忽視。
“龍爺,梳雲是我的丫鬟,我只是帶她回去,並不是來搶您院中的人。”陸心顏儘量客氣道:“因爲您身體不適不願見客,我已拜託管事代爲轉達給您。”
龍天行冷冷道:“爺不是身體不適不願見客,是不想見到你們。”
陸心顏:…
誰不知道你是不想見我們?用得着這麼明着打臉嗎?
“既然龍爺不想見到我夫婦二人,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你當我龍府是什麼地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
隨着龍天行話音一落,那羣護衛又靠近幾分,大有一言不合就開打的氣勢。
還是不死不休那種。
陸心顏道:“龍爺,您想怎樣,不妨直言!”
龍天行懶洋洋道:“爺不想怎樣,就是今天看到你們很礙眼。對於礙眼的東西,爺一向非要除去不可。”
他說非除去不可的語氣,跟說今天天氣很好沒什麼兩樣。
還有那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將他們幾人當成螻蟻般平常,殺了就殺了。
全然不覺得,他口中要除去的人,是輔國大將軍、鎮國公世子蕭逸宸、珠珠郡主陸心顏夫婦。
陸心顏算是再次見識到他喜怒無常的性子了。
跟這種人說話,講道理什麼的,完全派不上用場。
她不信龍天行不明白動了他們的後果。
可龍天行偏說得這麼不經思索,不以爲然。
陸心顏笑了笑,“那就看龍爺您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雙方交戰,一觸即發。
“住手!”
梳雲突然一聲大叫,轉過輪椅,向着龍天行的方向道:“龍爺,梳雲不走了,請您不要爲難小姐!”
“你以爲,爺是因爲你要走,纔出手對付你主子?”
看來有人撐腰,膽子就是不一樣。
什麼爺啊奴家的,馬上就變成龍爺、梳雲。
龍天行冷幽幽的眸子裡如結了寒冰,只是離得有些遠,沒人發現。
“梳雲自知卑微,不敢這般奢想。但小姐來龍府惹龍爺您不快,確實是因爲梳雲而起,梳雲願意留下來承受龍爺的責罰!”
龍天行無情冷漠的薄脣輕啓,“後果?你承擔得起嗎?你以爲你是誰?爺會因爲你改變心意?”
當他稀罕她留下來嗎?當他沒瞧見她方纔準備要離開時的歡喜雀躍嗎?
他龍天行會缺女人嗎?
真是可笑!
他只是不爽而已!
只是不爽!
“梳雲,你是我的丫鬟,除了我能責罰你,誰都沒有資格!”陸心顏道:“人,我是帶定了!除非,你真心不願意跟我走!如果你真心不願意,我不強求!但是梳雲,我希望你捫心自問,你想走還是想留?”
“小姐,我…”梳雲欲言又止。
“我和蕭世子,若是弱到需要你來護,以後這鎮國公府,如何守得住?”
梳雲聽到此,略帶激動道:“小姐,我想走,我要跟你回去!”
她的身體他厭倦了,她的真心他不稀罕,留下來做什麼?
她梳雲再賤,也不願意自取其辱。
龍天行眸子裡的寒意更深了。
現在這是得償所願後,將他一腳踢開的意思嗎?
連猶豫都沒有。
呵。
“動手!”龍天行懶洋洋地揮手,“死了殘了傷了,爺負責。”
護衛迅速涌上。
就在這時,突然不知從哪躥出另一羣黑衣人,將龍天行的護衛反包圍住。
那迅猛敏捷的身手,比起龍天行的護衛絲毫不遜色。
龍天行面色攸地變得陰冷,豔麗的鳳眼危險地眯起,“看來爺對你們看不順眼是有理由的,說是來拜訪爺,暗中卻帶着這麼多人,分明是來給爺好看的!”
陸心顏微微一笑,“龍爺,我們無傷您之心,但有防您之意。這都是跟龍爺您打交道,得到的經驗。”
龍天行冷哼一聲。
兩邊人馬正要動手,突然傳來一道清亮的聲音,帶着兩分好奇,“舅舅,姐姐,你們都站在門口在幹什麼?”
衆人擡眼望去,只見一身淺藍色衣裙的姚雪,正從不遠處的馬車上下來。
龍天行見到姚雪,眼神裡不自覺露出溫柔,嘴裡卻道:“阿雪,你頭受了傷,就該在家裡好好養傷,跑出來做什麼?”
陸心顏聽後,吃了一驚,“阿雪你受傷了嗎?什麼時候的事情?要不要緊?”
姚雪受傷和恢復記憶的事情,她還不知道。
“舅舅,姐姐,我沒事了。”她有手敲敲自己的頭,證明沒說謊話,“你們瞧,真的沒事。”
她一現身,兩邊人馬自動散開。
然後面面相覷,也不知是該繼續還是該退下。
龍天行見姚雪朝這邊走過來,眉心微皺,揮揮手讓龍府的護衛退下了。
他這邊的人一散,蕭逸宸亦讓自己的人散了。
很快,龍府門口只剩下陸心顏蕭逸宸幾人。
陸心顏朝姚雪走過去,牽着她的手,關切問道:“阿雪,你的頭什麼時候傷的?”
“姐姐。”姚雪調皮一笑,“你跟小時候,大不相同了哦。不過我更喜歡現在的你。”
“小時候?”陸心顏先是糊里糊塗,接着驚呼道:“阿雪你想起來了!?”
姚雪歡笑着點點頭,“嗯,我想起來了。”
“怎麼想起來的?快告訴我!”陸心顏迫不及待道。
姚雪便將自己與梳雲被溫如香綁架的事情說了一遍。
陸心顏聽到溫如香的下場,忍不住倒抽口氣,渾身都感同身受地疼。
她光聽聽就覺得疼,可以想像酷刑中的溫如香有多疼了。
龍天行對付溫如香的手段…
倒是頗得她心啊!
“阿雪,謝謝你。”陸心顏真心道。
又扭頭對梳雲道:“梳雲,謝謝你。”
兩人爲了她差點被溫如香害得沒了性命,她心裡感激,越發想將梳雲帶回去。
“梳雲,你沒事吧?”姚雪看着輪椅上的梳雲,露出幾分擔心,“我前幾天本想來看你,阿孃不許我出門。”
“我沒事,謝謝姚小姐關心。”梳雲微笑道。
兩人患難與共過,有幾分微妙的親切。
陸心顏道:“阿雪,你頭受了傷,吹不得風,就該在家裡休息。”
“我真的沒事了。我聽說你和姐夫沒事後,今天本來是去看你的,告訴你我恢得記憶的事情,想給你一個驚喜。哪知去了後,府上的人告訴我你們來舅舅這了,我就來這了。”姚雪小聲道:“不過姐姐,你們爲什麼不進去?”
“阿雪,過來。”陸心顏還沒回答,被幾人完全無視的龍天行冷聲喚道。
姚雪好奇地用眼神詢問陸心顏:舅舅怎麼這麼大火氣?
剛纔她就覺得有點不對勁了。
陸心顏聳聳肩:她也不知道。
“阿雪!”帶回來的女人利用完他了就想甩開,親生的外甥女眼裡也沒他,龍天行惱火得不行,聲音不由提高了幾分。
姚雪衝陸心顏吐吐舌頭,甜笑着跑到龍天行身邊,挽住他的胳膊,頭一歪,露出如花般的笑顏,“舅舅,別生氣嘛,阿雪不是來陪您了嗎?”
那同小時候一模一樣的動作與神情,讓龍天行的心不禁柔軟下來。
他伸出修長的手指頭,點點姚雪的額頭,寵溺道:“小淘氣,捨得來舅舅這了?走,舅舅這些日子幫你選了些禮物,舅舅帶你去挑選。”
“謝謝舅舅!”姚雪甜甜一笑,“那姐姐和姐夫他們…”
“哪來的姐姐姐姐?”龍天行訓斥道:“這裡只有你舅舅我!”
姚雪心下便明白了,看來舅舅還是不待見姐姐他們。
雖然她不知道原因,但知現在不是多問的時機,於是面上做了個鬼臉,“是,舅舅!這裡只有阿雪的舅舅!舅舅,快帶阿雪去選禮物吧,阿雪好多年沒收到舅舅的禮,好期待!”
兩人邊說邊朝龍府裡面走去,快到拐角處時,姚雪突然轉過頭,衝陸心顏眨眨眼。
告訴她有她在,一切不用擔心。
陸心顏瞭然地衝她揮揮手。
待姚雪的身影完全看不見時,陸心顏道:“蕭世子,青桐,梳雲,咱們走吧。”
來的時候,只有三人,青桐便坐在馬車外。
現在多了梳雲,便都一起坐在馬車裡了。
“青桐,你幫我將輪椅交給門房。”梳雲突然道。
既然要離開,這府裡的任何一樣東西她都不想帶走。
青桐先是楞了楞,然後應了聲好。
她本想多問兩句的,被陸心顏一扯便沒問了。
陸心顏別有深意地看了一眼梳雲,見她半垂着眸子,面上並沒有之前說要回府時的歡喜。
反而有種莫名的、淡淡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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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裡暗暗嘆口氣。
回到鎮國公府後,白芷幾人對梳雲的回來都很高興,圍着她嘰嘰喳喳,噓寒問暖。
梳雲一一笑着回答。
接着白芷替梳雲檢查了腳,又重新幫她配了藥。
“已經結痂了,等過兩天痂掉了,用這個藥連續擦七天,保你肌膚嬌嫩如初。”
“謝謝你,白芷。”
白芷看了她一眼,“跟我何必說這種客氣話?”
梳雲衝她一笑,便不再言語了。
下午的時候,齊飛再次送來消息,冷尋依然沒有找到,甚至連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發現。
“蕭世子,冷叔叔凌晨從皇宮放出來,按理說知道的人,只有皇宮裡的人。”陸心顏道:“你說會不會是皇上…”
如果是隆德帝放了人,又讓人將他偷偷捉了回去,最有可能。
因爲第一時間知道冷尋離開皇宮的,便是隆德帝。
可他是皇上,要抓一個人,何必放了又抓,多此一舉?
蕭逸宸道:“除了皇上,還有一個人最有可能。”
陸心顏想了想,“你是說大皇子?”
“沒錯。”蕭逸宸道:“自江臨私兵案後,大皇子那邊一直沒有動靜。以他的野心,這很不正常。我懷疑,他一定在暗中謀劃着大陰謀。”
“如果他知道冷叔叔與鎮國公府的關係,很可能會抓走冷叔叔,用他來要挾我們。”
“你說得沒錯。以冷叔叔的爲人,我相信他不會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人。如今他消失不見,多半,是有心人趁他重傷之際,將他抓走,當作要挾我們的武器。”蕭逸宸道:“皇宮裡的大牢我會讓人留意,另外,我會再加派人手,着重打探大皇子和…墨白那邊,看看能不能找到些線索。”
說到公孫墨白,兩人心情都有些沉重。
蕭逸宸表面清冷,內心實則很重情。
公孫墨白與他年少相識,相知相伴多年,最後卻因政見不同,而走上敵對之路,很是讓人唏噓。
“說些開心的事情吧。過些日子祖母生辰,我打算親手做身衣裳送給她,還有小花花。”
一說到小花花,陸心顏雙眼放光。
“昨天你陪着宮叔叔他們說話,沒見到小花花,實在太可愛了!我要給她做衣裳,玩具,好多好多的衣裳!”
她一說起來,整個人興奮得不得了,腦子裡飛快地閃過現代那些玩偶公仔,想着如何做出來送給小花花做玩具。
蕭逸宸有些不是滋味地道:“記得祖母的生辰,那我的呢?”
他的生辰是六月初八,可惜當時兩人在牢裡。
憂心仲仲的,沒有心思,也沒有條件替他過生辰。
跟誰都吃醋的男人,得哄。
陸心顏摟住他的腰,嬌笑着問:“那我給你補過吧,你想怎麼過?”
“我想怎麼過都隨我?”他摟緊她。
陸心顏想着一年就一次生辰,就隨他鬧吧。
大不了多休息幾天。
反正自成婚後,她早就什麼臉都沒了。
也不在乎了。
“嗯。”她點點頭。
“那好,今兒早點睡,明兒早點起。”
陸心顏眨眨眼,有些不敢置信。
居然就這樣?
她還以爲她會纏着她一整天。
結果竟然叫她早睡,早起?
陸心顏撇撇嘴,絕不承認自己心裡微微有點失望。
第二天早上,陸心顏還在睡夢中,只感覺有人輕輕抱起了自己。
她睜開眼,迷迷糊糊地問了一句,“這是幹嘛?”
“沒事,繼續睡。”
男人帶着清冽氣息的懷抱太讓人安心,陸心顏蹭了蹭,閉上眼繼續睡。
沒多久感覺自己又被放到了一張牀上,然後那牀開始搖啊搖。
因爲幅度太小,反而像催眠一樣,陸心顏睡得很香。
等終於睡夠了睜開眼時。
頭頂是夜明珠明亮的光芒,耳邊是車軲轆行走的聲音。
以及馬蹄聲。
身下是軟榻。
陸心顏驚得坐起身。
她怎麼會在馬車裡!?
“蕭世子!”她大喊一聲。
“醒了?”蕭逸宸的聲音從馬車前面傳來,“桌上有點心水果,先吃點填填肚子,很快就到了。”
陸心顏有片刻的呆滯,“你怎麼不在馬車裡面?是怕吵我睡覺嗎?”
“我若在馬車裡,誰來駕車?”
什麼意思?陸心顏大腦又當機片刻,而後才反應過來,“你在駕車!?”
她語氣相當不可思議。
認識他一年,她可從來沒見過他駕馬車。
想想如謫仙般的男子坐在馬車駕座上,揚着馬鞭吆喝的樣子…
還是很帥!非常非常帥!
陸心顏想起他昨晚的話,讓她早睡早起。
睡是早睡了,起卻沒有早起。
“蕭世子,我們這是要去哪?”
“到了告訴你。”
要不要這麼神秘?到了還用得着你告訴我嗎?
陸心顏撇撇嘴,摸摸有些發餓的肚子,開始用起點心水果。
一盤子的點心,半簍子的水果差不多吃完後,陸心顏無聊地掀起馬車簾子。
入眼是一條寬寬的官道。
陽光照耀着兩邊的樹林,灑下一片緋紅。
看樣子,天色還早。
路上來往的馬車也不多。
“蕭世子,我陪你坐前面好不好?”陸心顏突發奇想。
沒見過蕭逸宸駕馬車,她也沒試過坐前座的滋味。
正好陪着他一起嘗試。
“乖,在車上好好待着,外面曬。”
陸心顏撒嬌,“嗯~車上悶~”
蕭逸宸完全無法抵擋,“好,我先停下馬車。”
隨着一聲‘籲’,馬車漸漸停下來。
陸心顏掀開簾子的時候,蕭逸宸正站在簾子前衝她伸出雙臂。
她笑嘻嘻地跳到他懷裡。
蕭逸宸抱着她,將她安置在前面,自己跳上馬車。
“駕!”
馬車由慢至快,重新開始奔跑起來。
“哇!”陸心顏驚呼出聲。
兩邊的景色慢慢後移,清晨的風吹到她臉上,清爽怡人。
奔跑的快感,像前世開着跑車一樣。
“好棒!”她歡呼。
心裡面的煩惱,在這奔跑中,似乎全部隨風而散了。
蕭逸宸翹起脣角,“喜歡嗎?”
“嗯!喜歡!”怕他聽不到,陸心顏大聲道。
“喜歡我以後帶你騎馬!”
“好啊好啊!”陸心顏雙眼亮晶晶。
前世她騎過馬,不過從馬上摔過一次後,爸媽便不准她再騎了。
她對馬其實有些恐懼,可有蕭逸宸帶着,她一點也不怕。
眼前的景色慢慢開闊。
一大片一望無際的綠色稻田出現在眼前。
天武中部南部一年兩次水稻,此時晚稻剛剛種下不到一個月。
滿眼綠色翻滾,深深淺淺,像海浪一樣。
海浪的盡頭,是一個又一個的村莊,掩在參天大樹之間。
“蕭世子,這裡瞧着怎麼有點眼熟?”陸心顏疑惑道:“這是哪?”
“阿孃的莊子。”
阿孃的莊子?蔣氏?
不對!
“我孃的莊子!?”陸心顏驚呼。
“嗯。”
她不可思議道:“你怎麼會突奇想,跑來我孃的莊子上!?”
還他們兩個人。
連齊飛也沒帶。
“是我們的阿孃。”蕭逸宸糾正道。
現在不是計較稱呼的時候,陸心顏好奇道:“你怎麼會想來這裡?”
蕭逸宸咳了一聲,沒有說話。
陸心顏眼尖地發現他耳尖有些紅,脫口而出道:“不會是因爲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這裡,想來重溫舊夢吧?”
男人依舊沒有說話,不過面上露出兩分被看穿心事的不自在。
陸心顏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後湊上去親了他的臉頰一樣。
“蕭世子,你真可愛!啊!”
她坐在他身邊,矮他一大截,親他的時候,身子離座。
馬車行駛中重心不穩,向前面跌去,被蕭逸宸眼疾手快地撈在懷裡,“小心!”
陸心顏驚呼一聲後,也沒怕,靠在他懷裡咯咯笑。
倒是把蕭逸宸驚出一身冷汗,警告道:“乖乖坐好,別亂動,否則我將你塞回馬車裡!”
“好!”陸心顏乖巧道,果然安份地不動了。
馬車沒多久停在一處村莊前。
村裡的人好奇地出來,看着這神仙一樣的一對人,個個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有個年長些的男子滿頭大汗地走過來,“小姐,您怎麼突然來了?”
陸心顏對他有些印象,好像是莊子裡的管事。
“我和夫君來這裡遊玩。”
管事忙道:“小的見過姑爺!”
蕭逸宸輕輕頷首,渾身的尊貴氣場,讓人自慚形穢。
“管事,我們來得突然,沒有提前通知,麻煩您安排人打掃一下我們住的地方,另外再找個手藝好些的廚娘,我們大概會在這裡待…”陸心顏看向蕭逸宸。
“兩天。”
“我們會在這裡待兩天,這兩天就拜託管事了。”陸心顏客氣道。
管事渾身不自在,“這是小的應該做的,小的馬上去安排。”
他說完,安排了個人帶着陸心顏蕭逸宸前往住的院子。
那院子還同去年一樣。
微風穿過葡萄架,伴隨着幾聲夏日蟬鳴,安靜美好。
她曾睡過的榻,還放在葡萄架下。
上面蒙了一層灰色的布,大概是防風吹雨打。
陸心顏想起她初來這個世界,躺在葡萄架的榻上思考人生的情景。
一切竟然恍如隔世。
那個時候的她,絕對沒想過,她居然就這樣在這個世上落了根,還成了親。
“想什麼呢?”
她神情微怔,裙角飛揚,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蕭逸宸心中突然產生一種,下一刻她就將要消失在他眼前的錯覺。
他心裡猛地不安,上前摟住她。
陸心顏回過神,放鬆地倚地蕭逸宸身上,“沒什麼,就是想起去年在這裡發生的一些事情。”
她揀着一些印象中有趣的事情說給蕭逸宸聽。
蕭逸宸默默地聽着,不時問上兩句,誘着她繼續講下去。
眼角餘光卻一直留意着她的神情。
來到這裡的她,是她卻又有點不像她。
蕭逸宸突然有些後悔,帶她來這裡重溫舊夢的決定。
“小姐,姑爺。”一個戴着青色帷帽的女子站在院門口,“中午您們想吃什麼?”
那女子身姿極苗條,行禮的姿勢,很是優雅得體。
像是刻在骨子裡的那種。
“玉嬸?”陸心顏略帶遲疑地喊了一聲。
原主陸心顏來莊子的次數不多,她來之後,雖然待了大半個月,但那時她只想着怎麼回去,對身邊的人關注度不高。
玉嬸因爲常年戴着帷帽,倒是讓她有些印象。
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是小荷的阿孃。
“正是奴婢,小姐記性真好。”
陸心顏不由訕訕。
“我們吃什麼都行,您看着準備。”
“是。”玉嬸沒有進來,低着頭很快離開了。
“那是小荷的娘。”陸心顏解釋道。
蕭逸宸嗯了一聲,“累不累?要不要先休息一會?”
“也好。”陸心顏打個哈欠,“午膳的時候你喊我。”
“嗯。”
陸心顏睡了一覺後,醒來正好是用膳的時候。
玉嬸在葡萄架下襬了張桌子,滿院菜香。
看着那色香味俱全的鄉下菜式,陸心顏食指大動。
“謝謝你,玉嬸,我們會好好吃的。”
“小姐姑爺慢用,奴婢先下去了。”
玉嬸行了個禮後,退下去了。
“蕭世子,開動!”
陸心顏歡呼一聲後,迅速動了筷,那進食的速度,生怕有人跟她搶似的。
蕭逸宸寵溺地看着她,不由放慢速度。
等陸心顏大半飽後,開始減慢速度,蕭逸宸問出心中的疑惑,“玉嬸爲何戴着帷帽?”
“好像是臉上有傷,怕嚇到人。”陸心顏邊吃邊道。
“玉嬸是阿孃的家生子嗎?”
“不是。我記得小荷說過,好像是遇了劫匪,身上沒有銀子又渾身是傷,跟玉嬸兩人快餓死的時候,被阿孃救了,然後阿孃就將她們收留在莊子裡。”陸心顏道:“你問這個做什麼?不管玉嬸是什麼身份,小荷配得上小猴子。”
“我不是這個意思。”蕭逸宸道:“我覺得,她似乎有點躲着我。”
陸心顏張大嘴,“什麼意思?”
“你剛纔休息的時候,我出去轉了轉,碰到玉嬸在摘菜,想着小荷與小猴子,我便上前隨意聊了兩句。玉嬸閃閃躲躲的,找個藉口就走了。”
陸心顏在腦海裡想像一下蕭逸宸搭訕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出聲,“我覺得她應該是被你嚇着了。”
誰若冷冰冰地端着一張臉上前搭訕,搞不好被人以爲是來找麻煩的,不躲纔怪!
蕭逸宸瞪她一眼,“吃飯!”
陸心顏見他生氣,忙道:“我錯了,我現在將玉嬸叫來。你有什麼話當着我的面說,或者讓我來問。”
她高喊兩聲玉嬸。
玉嬸很快出現在院門口,“小姐,有什麼吩咐?”
“玉嬸,姑爺有些話想問你。”
玉嬸沒有進來,而是躊躇道:“小姐,廚房裡還有好些活幹。要不等小姐姑爺用完膳,奴婢幹完活再來。”
蕭逸宸給了陸心顏一個眼色,瞧,我沒說錯吧。
陸心顏道:“那你先去忙吧。”
“是,小姐。”玉嬸說完匆匆走了。
陸心顏放下筷子,看着玉嬸離開的方向,“好像是有點不對勁。”
“不止這點。”蕭逸宸道:“我方纔在莊子裡轉的時候,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在江臨的時候,韓嬸和芸姨都說阿孃極少出門,那她如何對青桐、白芷、田叔、還有莊子上的其他人施以援手?
代表阿孃在外行走的人是芸姨,如果人是芸姨救的,恩是芸姨施的,那當初阿孃去世後,你不懂事將芸姨趕走,莊子上那些受過她恩惠的人,應該很恨你纔對!但我記得,莊子的人,芸姨並不熟,也並沒有因爲芸姨的離開,對你產生任何不滿。”
如果對她不滿,青桐、白芷、小荷、田叔,不會那麼快接受她。
陸心顏若有所思,“你說的極是。莊子上的這些人,阿孃在世的時候,並沒有在我面前特意提過。或許,連她也不清楚他們的本事,只當是普通人收下了。”
她邊說邊猜,“那這麼說來,對青桐他們施恩的人,很可能不是阿孃?如果不是阿孃,那會是誰?”
“或許這是玉嬸避着我們的原因。”蕭逸宸道:“明天回去問問青桐白芷,她們應該知道一些。”
雖然這件事情很奇怪,但陸心顏知道他們對她沒有惡意,要不然光一個白芷,就可以毒死她千八百回了。
她嗯了一聲,便將這事先放到一邊。
“蕭世子,咱們出去轉轉吧。”
“好。”
兩人手牽手,向院外走去。
中午的太陽很烈,即使專挑有樹蔭的地方走,陸心顏還是很快滿臉大汗,小臉紅通通的。
“帶你去個地方。”蕭逸宸突然神秘道。
“去哪?”陸心顏還沒問出口,腰身已被人環住,快速向前掠去。
因爲速度太快,風很大,這樣倒是涼爽不少。
不一會,兩人來到巖洞前。
陸心顏瞪大眼,“你真的帶我來這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雖然那時蕭逸宸中毒雙眼視力受損,沒看清陸心顏的長相。
“嗯,你說的,重溫舊夢。”
陸心顏白了他一眼,明明自己想,還要賴到她頭上。
她故意靠近他,誘人的紅脣,吐出香甜的氣息,“你想怎樣重溫?下水?像當日一樣,摸你…”
“嗯。”
“你說真的!?”
話音剛落,蕭逸宸鬆開她,脫了外衣,露出精壯性感的上身。
他走到水中,盤腿坐在當日的那塊石頭上,閉上雙眼,如那時一樣。
“過來。”他輕啓薄脣。
劍眉入鬢,星眸緊閉,鼻樑高挺,面若刀削。
五官深邃俊朗,氣質冷淡如霜。
寬闊的肩膀肌肉微凸,兩塊胸肌上下起伏,八塊腹肌清晰可見,拇指大的紅色胎記若隱若現。
一如當日。
只不過當時他一臉禁慾氣息。
而現在,卻像誘人墮入凡塵俗欲的妖僧。
陸心顏不由想起香港電影青蛇裡,小青與法海。
他是法海,她是小青。
看似是她在誘他,實則是他在誘她。
陸心顏不由自主走下水。
常年不見太陽的巖洞裡,水溫有些涼。
陸心顏哆嗦了一下,很快又被男人迷住,繼續向他走去。
像當日一樣,她貼在他身後,伸出手,在他的胸膛遊移,然後一路向下。
她猶記得那日手下的小逸宸,像被獵物盯住的小獸,在她手中驚慌失措。
今日,卻像被關在籠子裡的巨獸,隨時就要掙脫桎梏,勇猛兇殘地開疆拓土。
或許是舊地重遊,點燃了蕭逸宸身上的野性。
那手心下狂野地跳動,有點嚇着陸心顏了。
她想收回手。
手卻被人按住。
“那天,我就想這麼做了。”他輕喘着低聲道。
厚重的欲/望,擋也擋不住。
“不光想按着你的手不讓你跑,還…”他將她從身後拉到前面,坐下,“還想這樣。”
他腰部略一用力向前,陸心顏驚呼一聲,呼吸頓時急促起來。
隨即吃吃一笑,主動與他靠得更近,將嬌美的紅脣送到他脣邊,伸出丁香小舌,輕輕碰了碰。
媚人的雙眼勾子似地看着他,“這樣呢?想過嗎?”
“那時,還不懂。”他除去她身上阻礙小逸宸的障礙。
用力。
“只想這樣。”
陸心顏尖叫出聲,隨即便被男人堵住脣,將尖叫瞬間吞沒。
今日的他,勇猛得像戰場上的將軍。
不顧一切,又野又蠻。
陸心顏卻心甘情願當他俘虜的女囚。
配合着,一起沉淪。
水波盪漾,溫度越來越高。
腦中煙花不斷綻放。
無數次的起起伏伏後,陸心顏終於承受不住,一聲尖叫後暈了過去。
醒來後,已經在小院葡萄架下的榻上,身後是男人溫熱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