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史擡了擡眼,看着陳王殿下臉上那莫名其妙的紅暈,心裡猛然一堵。
小殿下是他從小就帶到大的,誰也沒有他了解小殿下。
這情況,莫非……那什麼氣墊船會裡有什麼特別的人物?
他想到方纔小殿下似乎有提及薛姑娘……
不行!小殿下是李丞相家大小姐的!這門極有可能改變他一生的婚事還沒有定,萬萬不能出什麼幺蛾子!
長史摸了摸鼻尖,放軟了聲音,“殿下想要結交什麼朋友都可以,只不過,注意好分寸便是。”
他頓了頓,“您和其他幾位王爺不一樣,他們都有母妃疼,有外家的勢力保。而殿下你,只有你自己。”
這軟綿綿的話,在陳王耳中聽起來,彷佛像刀鋒。
他收斂神色,認真地點點頭,“是啊,我只有長史你。”
他可是在皇室這攤渾水中艱難掙扎求生的人,未來是青雲直上的錦繡路,還是成爲其他兄弟的人肉墊子,都看他每一步該怎麼走。
步步爲營,絕不能出錯。
而朋友?
雖然他無比期待有相濡以沫的好友,可也知道,那對他來說是多麼奢侈的一件事。
天家無兄弟,皇子自然也很難有真心以待的朋友,是他太貪心了。
陳王收起了那歡騰期待的小眼神,一下子有些蕭瑟的老成。
他嘆口氣說,“我有些乏了,先去躺一會兒。那個什麼崔姑娘的事,長史你就看着處理吧。我……不想見到她。”
崔麗麗怯生生站在陳王府丫鬟住的小院子裡,有些不敢置信。
她來這裡,是當陳王的女人的,將來她還有可能成爲側妃。
可這幫人卻徑直領了她到了丫鬟所,別說陳王的面,就是個當家的大管事的面都不曾見到。
領她進來的是個四十來歲的嬤嬤,看起來就很嚴厲的模樣。
見她四處張望,腳卻停着不動了,便喝道,“崔姑娘怎麼還不走?你的住所馬上就到了,進去將包裹放下,換一身衣裳,我再領你去張嬤嬤處聽吩咐。”
崔麗麗猶豫了一下,還是張口說道,“我要見陳王。”
嬤嬤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語氣裡帶着幾分鄙夷,“姑娘挺託大的,陳王也是你想見就能見到的人?”
現在的姑娘,臉皮真是越來越厚了,救命之恩以身相許,也不看看你恩公樂意不樂意!
她嫌棄地看了那崔姑娘一眼,心想,美貌不如殿下十分之一,居然也好意思玩這招?
崔麗麗急了,“可是我是來報恩的!怎麼能不讓我見見我的恩公呢?”
叫她來的人分明說,只要見到她,陳王殿下就一定會留下她讓她做他的女人的。
怎麼和說好的不一樣?
嬤嬤笑得更大聲了,“姑娘,你也知道你是來報恩的,殿下是你的恩公,又不是你是殿下的恩公。”
她的臉很快板了下來,“聽說姑娘來皇城投親靠友不着,殿下見你可憐,施恩容留你在這裡做工,這已經是善舉了。若是姑娘不樂意,那現在就請回吧。我們陳王府廟小,容不下姑娘這樣心氣高的人。”
崔麗麗的清秀的小臉又些發白,她柔弱的身軀顫了顫,到底還是垂下了頭,“不,我不回去。”
哪怕是先做丫鬟,留在陳王府,至少也有見到陳王的機會。
可若離開了這裡,就什麼都沒有了。
崔麗麗白着臉咬着牙,“我跟嬤嬤走。”
嬤嬤聽了,冷笑一聲,“那就麻溜地跟上。”
她心裡卻在想,這年頭的姑娘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瞧那副委屈的模樣,不知情的還以爲被虐待了呢!
這性子,到了張嬤嬤手裡,少不得是要蛻幾層皮的。
也是該好好治治這些沒有狐狸精的本事,偏偏想當狐狸精的臭丫頭了。
這邊廂陳王府裡熱鬧起來,靖寧侯府中也不甘落後。
薛琬剛回望月閣不久,小花也從外頭回來。
她笑嘻嘻地說,“小姐,怎麼樣?見到十一哥了嗎?”
薛琬搖頭,“人沒有到,東西卻是如約到了。”
她笑着讚許了小花,“這次的事情,軍功章上也要記你一功。”
小花拍了拍圓滾滾的肚皮,“我早知道小姐是要賞賜我辦事得力的,所以呢,辦完了十一哥的事,我就自個兒溜去大福記吃了一頓。”
她從懷中又掏出一個大香囊,“喏,這是十一哥讓我帶給小姐的。”
圓月上前接過,打開來一看,嚇了一大跳,“怎麼那麼一大沓銀票!”
小花笑得裂開了嘴,“十一哥說,小姐知道這錢是哪來的,他留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換成了小票子交給您自個兒處理。”
她頓了頓,“還給了一張大福記的免吃券,這個呢,我就當是小姐賞我的跑腿費了。”
圓月哼了一聲,“你這個吃獨食的!”
小花一把摟過圓月,“哪能啊!我是那樣的人嗎?打包了醬牛肉和叫花雞回來的,讓周婆婆去熱了呢。”
薛琬笑着說道,“把錢收好吧!”
一聽到大福記着三字,她就知道這錢應該是許侍郎的謝禮。
她替人家圓了尋找生母的心願,做的是好事,拿一點費用,也覺得是理所當然的。
各取所需嘛!
正在這時,忽然聽到外頭周嬤嬤求見的聲音。
周嬤嬤託了薛琬的福去了南莊看望了小孫子一番,見小孫子沒有大礙,這才放放心心回到了府裡。
這是來謝恩的。
薛琬笑着說,“嬤嬤是我母親留下來的陪房,世代都爲我外家盡忠,比起你爲我和我母親所做的一切,不過是這點事,何足掛齒呢?”
她頓了頓,“嬤嬤有沒有打算也去南莊?畢竟你兒子一家都在那邊。”
周嬤嬤早有此想法,她年紀大了,也不甚玲瓏,在三房其實幫不了什麼忙。
但南莊卻有她的孩子,還有從前跟她一塊兒從樑家跟過來的好友。
但三夫人過世之後,這種事,她不敢提。
沒有想到小姐竟然主動問她,這哪裡會說不樂意?自然是淚流滿面地磕頭謝恩了。
周嬤嬤謝過之後,忽然說,“小姐,我剛纔回來的路上聽到長房侯夫人身邊的大嬤嬤在和人閒話,好像說要將小姐說給侯夫人孃家的堂侄子。”
她撓了撓頭,“好像是叫什麼九公子的!”
薛琬的目光頓時迸出犀利的光芒,“平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