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潛邸即使空着也不會給人,就是顧命大臣也不會給,因爲這份榮耀實在是太大了。陳晚榮以爲只不過是普通的官宅,沒想到居然是睿宗的潛邸,不由得愣住了。仔細回想,睿宗早就把鑰匙房產地契準備好了,不用說早就打定主意要把潛邸給我,他還要做出一副羣臣公議的樣子。
如此皇帝要是說沒有主見肯定不對,要說他沒有膽氣也許還靠譜。真沒想到這個睿宗居然還有如此手段,陳晚榮對他的好感更增幾分。只是有一個問題,陳晚榮無論如何也是想不通,睿宗爲何要把這樣的榮耀給我呢?
給一道護身符,讓陳晚榮以後不再受人欺壓,今天一上朝完全解決了,用不着再把潛邸也給了。心思電轉,卻是一團亂麻,要想解開這問題,只有去問睿宗了。
“兄弟,皇上對你是榮寵有加啊!恭喜,恭喜!”馬致中和高清泰異口同聲的道賀起來。
鄭周氏臉泛紅光,笑呵呵的誇獎起來:“晚榮,你岳父國子監去過,就是連皇帝的面都沒有見到,更雖說府第呢。皇上居然把潛邸給你了,你真出息!”
陳晚榮並沒有說話,雙手亂搖:“不行,我得去見皇上,這潛邸我哪裡能要。”
鄭周氏馬上就反對:“晚榮,你是犯的哪門子傻呢?皇上賞的,哪有收回去地道理呢?你就安心的住吧。”
馬高二人也附和。鄭晴卻支持了陳晚榮:“娘。您不要那麼說呢。這麼重要的東西,他又沒甚功勞,還不給人說閒話?歷來朝廷事非多,言官們一本一本的奏本上去,哪裡受得了。”
知我者,伊人也!陳晚榮也是這麼想的,對她這話很是贊同:“是呀。這正是我的顧慮所在。我這就進宮去見皇上。”
“哥,你不用去了。”陳再榮的聲音落點。人已經進來了。不等陳晚榮發話,道:“哥。太子讓我給你說,皇上賞賜的東西,沒有收回地道理。”
聽了這話,陳晚榮的嘴巴張得老大。李隆基明明算準了陳晚榮地反應,這纔派陳再榮來傳話,李隆基這份才情實在是太驚人了,不僅陳晚榮愣住了,屋裡人都驚訝不置。
陳再榮打量陳晚榮,開起了玩笑:“哥。你甚時間這麼呆呆傻傻的了?”在他的印象中,陳晚榮精明過人,什麼事到了他手裡都會迎刃而解。這般不知所措很少見到。
“別亂說,誰呆了,誰傻了?”陳晚榮反問一句,嘆息一聲:“太子算得太準了吧!”
陳再榮胸一挺,雲淡風輕的道:“這有甚呢,就是比這更難的。太子還不是算得一清二楚。哥,沒給你說,太子告訴我那是皇上潛邸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想進宮見皇上辭謝,更別說太子那麼聖明的人了。”
陳晚榮啞口無言,只見陳再榮把一個盒子遞給陳晚榮:“哥,這是太子給你的。”
接過打開,一團黑乎乎的東西,陳晚榮大叫一聲:“石墨?太子在哪裡找到地?”李隆基去寧縣宣旨時。陳晚榮說過要石墨。李隆基答應幫陳晚榮找找,沒想到這麼快就見到了。能不驚喜若狂嗎?
“哥,這是你要的?那我就回稟太子了。”陳再榮交待一句:“太子要我再給你說一句,散官不能經商,你這散官例外,可以做買賣。不過,太子說了,要是做不出幾件於國於民有益的事情,就以朝廷地規矩辦,在家裡老老實實呆着。”
李隆基的意思非常明白了,既是在給陳晚榮以官身做買賣的特權,又在給陳晚榮施壓,意思是說我幫你找到石墨,你是不是該做點有益於朝廷的事情,這樣我也好向百官交待。
“我知道了。你給太子說,我一定盡力。”陳晚榮自然明白李隆基的意思。
陳再榮甩一下句“我走了”,風風火火的去了。陳晚榮本想再問一句石墨怎麼只有這麼一點,他都走出老遠了,只得作罷。
“兄弟,有太子這話,你以後做買賣就不用擔心了,放開了手腳去做。”馬致中笑得眼睛只剩一條縫了。
高清泰看得就更遠了:“兄弟,要不這樣,你到我們高家鋪來。不要你做事,掛個名就成,給你份額,一成!”高家鋪是長安第一大商鋪,能有百分之一地份額,都會成爲大富翁,他一出手就是一成,真是大手筆。
連皇帝和太子都如此重視陳晚榮,要是把陳晚榮網羅到身邊,只要他掛個名,也是一件收益頗大的事。於他這份精明,陳晚榮不得不服氣,忙道:“高大哥,萬萬不可,我可不能做那種掛羊頭賣狗肉的事情。”
高清泰把陳晚榮一通打量,哈哈大笑:“兄弟好胸懷,送到嘴邊的肉都不吃,服了!”
馬致中笑着數落一句高清泰:“老高,你以爲陳兄弟是你,見錢眼開?陳兄弟,畫廊已經選好了,你要不要去過下目?”
畫廊這事陳晚榮還真上心,笑道:“好,這就去看看。”
“丫頭,你也去看看。”鄭周氏心疼女兒,一見鄭晴那副難捨模樣,吩咐起來。
有了這吩咐就是正大光明瞭,鄭晴嫣然一笑,陳晚榮卻臉一板:“你在家裡呆着,這是我們男人的事。”
鄭晴一愣,看見陳晚榮眼裡閃着狡黠之光,抿着嘴脣,強忍着笑,在陳晚榮胳膊上輕擰一下,嗔怪起來:“貧嘴!”
鄭周氏呵呵一笑。問道:“馬掌櫃,在哪個位置?”
“在光福坊。那位置好呢,正對着朱雀街不說,南邊正對着延慶街,兩邊都是大街呢。”馬致中笑呵呵地回答。
鄭周氏更是高興道:“真是難爲馬掌櫃了。”把衆人送出來,叫傭人趕來一輛馬車,陳晚榮先把鄭晴扶上去,這才一頭鑽了進去。
一進車。就見鄭晴笑吟吟的看着自己,抿着嘴脣。似笑非笑,陳晚榮坐到她身邊,嘿嘿一笑,頗有幾分惡作劇:“沒見過帥哥?”
鄭晴再也忍不住了,卟哧一聲笑出來,嗔道:“還男人,沒成親的人能叫男人麼?”這是在說陳晚榮適才那話。
陳晚榮想也沒有想,脫口問道:“你是不是想讓我早點成爲男人?”
鄭晴眼睛瞪得老大,這才發現話裡有毛病。羞得一下捂住臉,再也不敢看一眼陳晚榮。陳晚榮卻是喜不自禁,抓住她的玉手。在鼻翼上輕刮一下:“你是想,還是不想?”
這問題不會有女孩子回答,鄭晴使勁一推,甩脫陳晚榮雙手,忙背過身去,靠在車廂上。哧哧笑個不住,連眼淚都笑出來了。陳晚榮開心得要死,把鄭晴地嬌軀扳過來,鄭晴靠在陳晚榮肩頭,依然笑過不停。陳晚榮不再說話,仍由她笑。
不一會,車停下來,陳晚榮說聲到了,站起身。掀開車簾。跳下車,扶着鄭晴下車。拉着她地手一瞧,只見吳道子和王翰正在一家店面前忙活。
陳晚榮和鄭晴肩並肩過去,吳王二人居然沒有發現,太專注了。陳晚榮清咳一聲,來點陰陽怪調:“喲,吳兄,做掌櫃了,恭喜!”
吳道子和王翰這才扭頭一瞧,哈哈一笑,扔下手裡的活兒,迎上來,抱拳行禮:“陳兄,想煞我也!”語含喜氣,說不盡地開心。
陳晚榮抱拳回禮:“吳兄,王兄,辛苦了。我倒是偷懶去了。”
“那是,得罰你多做點活兒。”吳道子心情大好,開起了玩笑。
高清泰笑着接過話頭:“吳先生,你敢支使陳大人幹活?他可是朝廷地官員呢。”
本是玩笑話,吳道子和王翰聰明人,馬上道賀:“恭喜陳兄,賀喜陳兄!”
他們真誠道喜,陳晚榮也是高興:“一個小小的散官,不值當。”
馬致中接過話頭:“喲,陳兄弟,你甚時間假謙虛了?皇上連潛邸都賜給你了,你心裡早樂開花了,還在這裡假模假式地謙遜一番話說得衆人大笑。笑過之後,王翰眉頭一軒,道:“陳兄,皇上的潛邸既是讓人高興,也有些棘手呢。你想啊,潛邸要是使用不好,那不是對不住皇上麼?光是這修整就夠你受的了。”
陳晚榮光顧着高興,還沒有想到這事,不由得愣住了,摸着額頭道:“多謝王兄提醒,我記住了。”
高清泰馬上主出意:“陳兄弟,這事其實一點不急。用具嘛,有錢就能買到,不是難事。”
馬致中話裡有些搶白:“老高,你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你要知道潛邸何等重要,沒有幾件鎮府之寶,對得起皇上麼?用具有錢能買到,這些寶貝哪裡去買呢?”
一語落點,衆人的目光齊刷刷集中在吳道子身上,王翰在吳道子肩頭拍拍,很是親熱的道:“吳兄,你剛纔還在埋怨一天三幅畫不夠你畫的,這下好了,有你的戍做了。”
“對!吳先生大才,大筆一揮就是一寶。陳兄弟,貴府以後可是寶貝多了去了。”高清泰輕輕擊掌。
吳道子雙手亂搖:“高掌櫃過獎了,不敢當。陳兄,要是不嫌棄的話,吳道子願盡綿薄。”
聽了他這話,陳晚榮有一種暈眩感,吳道子的手跡是何等難得,一輩子能有一兩件已經是燒了高香。現在他肯定是要畫好多幅畫,十幅八幅絕對少不了,陳晚榮還沒有去看府第,就有了不少寶藏。天啊!人地運氣來了,城牆也擋不住!
“一定,一定!”陳晚榮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笑鬧一陣。陳晚榮這纔打量起來,這店鋪正面朱雀街,南面是延慶街,兩面都是鬧市,馬致中地眼光太老到了,大拇指一豎,讚道:“馬大哥,真有你的。這麼好地位子。你是怎麼租過來的?”
馬致中連擺手:“我哪有這麼大的面子,這都是老高的人情。”
怪不得他兩人連袂而來。原來是這樣,陳晚榮道謝:“謝高大哥。”
高清泰擺手:“陳兄弟,你先別謝。這地方好是好,就是這價錢也不低,比尋常店鋪高了兩倍呢。月銀一百兩銀子,貴!”
這是長安繁華地段,寸土寸金,值這價了。曲江之濱雖然繁華,人多。風景美,卻不太適合開畫廊。而朱雀街不同,是長安的主幹道。最寬的街道,從這裡經過地有錢人、達官顯貴不知有多少,只要牌子一掛,以吳道子的才氣,名聲還有不不脛而走之理?
月錢一百兩雖然有些貴,真要吳道子地名氣出去了。一幅畫都不止這個價。這價錢對別人是貴了,對吳道子來說一太便宜。
“值了!”陳晚榮一拍手。
馬致中跟着就說:“還有一樁,這銀子得一付半年。六百兩銀子已經付了,兄弟,以後清賬清掉就是了。”
這話很對,陳晚榮也不客氣:“那好!有勞二弟大哥了。”
“兄弟,既然你滿意,我也就放心了。大哥和老高還有事要忙,先走了。”馬致中告辭。
陳晚榮開玩笑道:“馬大哥。你有甚事好忙的?忙着睡大覺?”
馬致中沒事就睡覺。不干預手下做事,哈哈一笑:“兄弟。就算是睡大覺也要守在那裡,冷不丁出點事,也好處理嘛。”
這話有道理,陳晚榮笑着把二人送走。看着那幾個忙着幹活的夥計,笑着問道:“吳兄,你把夥計都請好了,動作挺快的。”
吳道子笑道:“哪裡是我的夥計,這都是王兄的人,臨時調過來幫忙整理。”
王翰知道陳晚榮要道謝,先行說出來:“陳兄,別那麼客氣。我也出了銀子,紅利有我的一份呢,他們也沒甚事,就叫他們過來幫忙。”
陳晚榮捋起袖子:“好,不說了。幹活了!”
吳道子忙攔住:“陳兄,這裡忙得過來,不用你幫忙。你還是先去看看宅子。”王翰馬上附和,陳晚榮搖手:“不急。宅子又跑不掉,早一天,晚一天,還不都一樣,先把畫廓處理好了再說。”
說得真誠,吳道子和王翰不再說話,三人加入,開始幹活了。鄭晴東走走,西瞧瞧,這裡指揮一下,那裡指點一番,好象個大總管似地,指揮得團團轉。
說也奇怪,原本零零散散,沒有頭緒地事情,經她一指揮,頓時有條不紊,秩序井然,效率也提高了許多,一分時間幹出兩分功。
陳晚榮哈哈一笑,大聲讚道:“沒看出,我妻居然是個大將軍!吳兄,王兄,你們以後娶妻就要娶這樣地可人兒。”
一句話沒說完,嘴巴就給一隻溫熱地小手捂住了,鄭晴俏臉緋紅,左手虛劈一下,輕輕打在陳晚榮臉上,嗔道:“再胡說,我打了。”
吳道子和王翰立即扭頭,好象沒看見二人在嬉鬧一般。陳晚榮抓住機會在鄭晴手掌上親了一口,反正嘴巴給捂住,也不怕別人看見。鄭晴發覺了,驚訝得嘴巴張得老大,慌不迭的鬆開手,退後幾步,瞪着陳晚榮,紅着臉。
有了鄭晴這個大將軍指揮,這活幹起來就快多了,一直幹到天快黑了,這才作罷。陳晚榮拍手,笑道:“今天干得不錯,我做東,我們出去好好喝幾杯。”吳道子大笑道:“陳兄,正要和你多盤桓呢。”
王翰也沒異議,這事就說定了。衆人略一商議,決定望江樓是不去地,雖然去了有白食吃,只是不好意思,還是去別處的好。
事情一說定,把門一鎖,就要出發,只聽馬蹄聲響,青萼騎着馬飛快的趕來,翻身下馬。鄭晴問道:“青萼,你來做甚?”
“喲,小姐,就準你來,不准我來?”青萼開脖子一扭,反問一句。
陳晚榮開玩笑:“誰把醋罈子打翻了,老泛酸呢。”
青萼啐一口,嗔怪一句:“不正經。有人請你赴宴,去不去隨你。”
陳晚榮哪裡相信,搖頭道:“這種事只有脖子後面筋搭錯了的人才會信。”
“不信算了。”青萼手一揚,一物事塞到陳晚榮手裡。
陳晚榮舉起一瞧,是請柬,上好的上蠟硬黃紙,在夕陽下微微發光,打開一瞧:“陳大人晚榮均鑑:明晚在樂遊原府中邀朋賞月,敬請光監。李令
李令月是誰?陳晚榮一點印象也沒有,把請柬晃晃:“真是的,李令月這個人我都不認識,居然請我赴宴。”
鄭晴他們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死盯着陳晚榮,驚訝不置。過了老一陣,這才異口同聲:“那是太平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