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道在現在的河北省易縣西,陳晚榮他們趕到這裡一漫山遍野都是墳冢。說是墳冢並不準確,準確的說應該是墳堆,是一黃土而已,沒有墓碑。十萬邊民全部成了“無名氏”,沒有人知道他們姓甚名誰,家住何處,年齡幾何。
原本有名有姓,有家庭的人,因爲默啜的殺戮,他們的名字再也無人知曉了,這本身就是一個慘劇。
望着一個接一個的墳堆,陳晚榮心潮起伏,胸口急劇起伏,右手不由自主的握在馬刀的刀柄上,恨不得給默啜一刀。一股悲之情上來,陳晚榮的眼睛不由得紅了,眼睛溼潤了。
陳晚榮在屍山血海裡打過滾,到現在爲止,親手砍下的頭顱沒有一百,也有好幾十,可以說心硬如鐵,等閒不會動悲之心。只是,這裡實在是太慘了,雖然過去十幾年了,那種悲慘景象恍如就在眼前,彷彿當年突厥人砍殺十萬手無寸鐵百姓是親眼看見一般,任誰都會落淚。
右手抹着眼睛,陳晚榮一字一頓的道:“一定不能讓默啜死得太痛!”
“對!不能讓他死得太痛!”衆將齊聲附和。
沈榷長嘆一聲道:“當年五回道的慘事傳開,天下哀慟。如今,十多年了,沈某到得此處,方知當年有多慘!凡大唐民,應該永遠記住這一點!”
對這說法,衆人自是無話可說,不住點頭贊同。
程曉天眼中的淚水涌出來,低聲呼喚道:“爺爺!爺爺!要是爺爺在,也會有此慘劇!”
程務挺追隨裴行儉平定突厥叛亂,黑山一戰只以三萬唐軍大破突厥十萬之衆,讓突厥人聞之變色。在隨後地戰爭中,是打得突厥人束手無策,威名顯於突厥。武則天命他鎮守北地,後突厥懼他威名,不敢犯邊,約束部衆,龜縮在大漠深處,不能南下。
當時地邊關穩定。百姓安居樂業。出現了自唐太宗以後難得地平靜景象。只是好景不長。武則天爲了登上帝位。不管三七二十一把程務挺給殺了。程務挺之死是親者痛。仇者。突厥人是高興。宰牛殺羊。大肆慶賀。比過年還要高興。
程務挺一死。突厥人再無顧忌。大舉南下。唐朝無法應對。邊關百姓又陷入水深火熱之中。這有公元698年地慘事。五回道給鮮血染紅了!
這段秘辛凡在北地地人都知道。說到底。釀成五回道上慘事地罪人應該是武則天。她爲了個人地權勢不顧百姓死活。只是。因爲當時地政治原因。人們沒法把矛頭對準武則天罷了。
程曉天這一提起。衆人都認爲他說地很對。不由得長嘆一聲。
“大唐萬歲!大唐萬歲!”一片歡呼聲響徹天際。是早就聞訊趕來地百姓。見到唐軍到來。歡呼不已。
五回道上地慘事曾經轟傳天下。哭煞多少豪傑。當時。整個唐朝震動。百姓無不是大聲疾呼“復仇。復仇”。卻因爲當時地政治局勢。而沒有成功。
時至今日,終於擊破後突厥,擒住默啜,要在五回道上祭奠亡靈,這是對冤死的邊民好的交待,百姓哪能不趕來的。
望着一張張樸實而又興奮的臉,陳晚榮是感慨良多:“後世評論武則天多褒獎之詞,然而盛名難符!弊政正是她留下的,北地邊民的鮮血流淌正是她的失誤造成的。要不是我來到唐朝,還真不知道武則天的失誤有如此之多!”
五回道上地慘事,可以說是唐朝以前悲慘的一頁了。一次性屠殺十萬邊民的事情,在此以前還沒有過,就是強橫的匈奴人都做不到!
“殺了默啜!殺了默啜!”百姓齊聲吶喊。
爲了這次祭奠,早就派人搭了一個簡易的祭臺,有十幾丈大小。張守,陳晚榮和沈権帶着衆將登上祭臺。老百姓呼啦啦圍了上來,只片刻功夫,就圍了個水泄不通。
主祭官是沈権,沈榷抱拳行禮道:“各位父老親們,十五年前,默啜在這裡犯下滔天罪行!他指揮突厥軍隊砍殺了近十萬無辜的百姓,哀鴻遍野,遍山都是屍骨,鮮血把地面都染紅了!後來,朝廷派人前來收屍,那景象是慘不忍睹!雖是過去十五年了,今天,我們到了這裡,仍是感同身受,彷彿親眼見證默啜的罪行!”
這話說到人心裡去了,凡是今天趕到這裡的人都有這種感受,不住點頭,齊聲高呼:“殺默啜,報仇!”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沈榷等百姓安靜下來,接着道:“如今,天降其罰,默啜爲大唐擒獲!皇上聖明,在五回道上斬殺默啜,爲屈死的冤魂報仇!”
“皇上萬歲!皇上萬歲!”百姓齊聲吶喊。李隆基這一決定,很得民心,百姓興奮得眼睛放光,不住揮拳頭。
“押上默啜!”沈榷一揮手,兵士把垂頭喪氣的默啜押了上來。
“押突厥大臣!”沈榷再次下令。
咄悉匐和默矩這些大臣給押上來,個個垂頭喪氣,早就沒有了昔日地威風。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百姓對突厥人是恨之入骨,一見這些大臣之面,不由得羣情激憤,高聲吶喊。
沈榷雙手不住下壓,等到百姓平靜下來,這道:“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秉承天意,網開一面,
大臣不死,只誅默啜一人……”
“不!全部殺死!”山呼海嘯般的怒吼聲響起。
幾十年的殺戮,仇怨實在是太深了,百姓是巴不得突厥人死光光。
沈榷聽在耳裡,驚在心頭,要是百姓憤怒了,後突厥羣臣給打死都有可能。真要如此的話,會埋下禍根,後患無窮。說心裡話,沈権真想把後突厥羣臣也殺了,只是理智告訴他,不能重蹈伏念被殺地覆轍。
好在百姓只是吶喊,並沒有過激地舉動,沈権不由得暗中鬆口氣道:“鄉親們,冤家宜解不宜結,要是我們把他們全部殺死,後患無窮。誅殺默啜一人足矣!”
伏念當年被殺一事,邊關百姓都知道,那是失誤。那件事,不要說突厥人如何認爲,就是唐朝百姓都認爲武則天失誤了。聽了這話,不由得冷靜下來,沒有再吶喊。
“老百姓還是講道理的!”沈榷擔心地就是把百姓一怒之下失去理智,釀成不必要的後果,不由得暗中鬆口氣道:“殺默啜,祭屈死地冤魂!”
劊手握着一把大刀站到默啜背後,默啜嚇得臉色蒼白,目光呆滯,直挺挺的跪在地上,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大人,我要親手殺了他,爲爹孃報仇!”一個二十多歲地年青人飛也似的衝了上來,嗵一聲跪在地下,眼淚直涌:“大人,小的是當年的倖存者。當年,小地只有六歲,是娘把小的扔在草叢裡,沒有給可惡的突厥狗找到!小的在草叢裡眼睜睜的看着突厥狗殺了我爹我娘!”
“小的也要報仇!”一羣人衝了上來,跪在地上訴說起來:“我們都是當年的倖存者。我們親眼目睹了當年的慘事,眼睜睜的看着突厥狗殺害我們的親人!我們要報仇,請大人成全!”
沈榷一時拿來不定主意,看着張守和陳晚榮。
“請大人成全!”圍觀地百姓齊聲吶喊起來。
陳晚榮想也沒有想道:“有仇不報非丈夫,我看可以!”
張守只是沉重的點點頭,他的心情實在是太沉重了,不想說話。
“既然如此,就成全你們!”沈榷手一揮,這羣人一擠而上,把默啜圍住,一陣拳腳下去,跟捶暴豬差不多。
等到他們停下來,默啜給揍得鼻青臉腫,奄奄一息了。那個年青人從劊手裡奪過刀,一刀下去,砍掉默啜左臂,鮮血象水一般涌了出來。
劇烈的疼痛刺激下,默啜醒過來,長聲慘叫。一個倖存者一把捏住他的腮幫,用刀在臉上一揮,一塊血肉掉下來。
這羣倖存者你一刀,我一下,他一揮的折磨着默啜。他們有着共同的想法,絕不能讓默啜死得痛,決心要折磨他,就是不照要害處下手。等他們都動過手了,默啜已經不成*人形了,一顆頭顱不見肉,只見森森白骨。
讓人震驚的是,還能看見蠕動的腦漿,搏動的心臟。默啜倒在地上,不住抽搐,就是不能斷氣。
事情到了這地步,默啜不可能存活下去,嚥氣只是時間問題。
這羣倖存者還不解恨,一雙雙噴着怒火地眼睛從突厥大臣身上掃過,恨不得上去把他們也給如法炮製了。
突厥羣臣嚇得大氣都不敢出,彷彿盯着他們的不是目光,而是利劍似的。膽小的,是不住流尿。
把他們全給殺了,是在場人的願望,不過,理智告訴他們,不能這麼做。沈権手一揮,道:“你們已經復了仇了,趕緊下去,我們要祭奠了。”
這羣倖存者流着眼淚,齊刷刷跪在地上,衝陳晚榮他們叩頭,額頭撞在木板上,出咚咚地響聲。叩完頭,站起身,抹着眼淚,哭聲一片,下去了。
望着他們的背影,陳晚榮他們長嘆一聲!
兵士送上酒碗,陳晚榮他們端在手上,瀝酒於地。瀝酒一完,卟嗵嗵之聲不絕,衆人齊刷刷地跪了下去。
陳晚榮只覺鼻酸,眼睛潮溼,淚水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雙膝一軟,一下跪在地上,雙手捂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哀慟時!
所有人,抱括突厥的大臣們也是跪在地上,抽泣不已。一時間,整個五回道哭聲一片,爲悲愴所籠罩。
五回道上祭奠一事以地度傳遍大江南北,舉國上下哭聲一片,家家弔祭!
在歷史上,五回道上的慘事雖讓唐人憤怒,卻並沒有復仇。因爲後突厥地覆滅是在三十年以後,默啜這個罪魁禍早就死了。歷史重來,默啜正法,實慰屈死的冤魂。
這一切,陳晚榮是始作俑者。
正是他造出火炮,破了吐蕃,使得唐朝的戰略態勢大爲改觀,能集中兵士攻打後突厥。
歷史上,李隆基滅後突厥是在天寶年間去了,原因就在於唐朝有吐蕃牽制,不能“併力一向”。
所有人默默的跪着,沒有人說話。時間在無聲中流逝,直到過了小半個時辰,人們這站起身來。
陳晚榮站起身,只覺雙腿麻,剛跪着時還不覺得。依然沒有人說話,不論是軍隊也好,還是百姓,都是默默離開。
張守,沈権和陳晚榮並沒有騎馬,而是牽着繮繩緩行,三人明明要商量事情,卻是因爲心情沉重
有說話。直到出了五回道,沈権這率先打破沉如何打算?”
“去漠北一事刻不容緩,我打算馬上率領隊伍出。”張守這翻身上馬,陳晚榮和沈榷也跟着上馬。
陳晚榮接過話頭:“西域一戰越早進行越好,我也準備把軍隊調集起來,立即開往隴西。”
“二位心念王命,沈某心感。”沈権想了想道:“你們打算派哪些軍隊去漠北,哪些軍隊留在漠南,哪些軍隊去隴西?”
這是關鍵,張守看着陳晚榮道:“突厥破,草原諸部聞風喪膽,早已派人前來歸降,去漠北的軍隊不一定非要精銳。要是我所料不錯,此次北行,諸部必是望風而降,沒什麼仗可打,隨便哪支都行。這事,還是監軍挑吧,等你挑完了,其餘地就是我的了。”
真是個明事理的人,陳晚榮大是感激道:“話雖如此,不過,不得不防萬一。大草原利於騎兵馳騁,騎兵必不可少。我帶十萬騎兵去隴西,其餘的就留給大帥了。程曉天和費俊行善用騎兵,這兩人我要了。張所善攻善守,我也要了。”
“還要哪些?”張守很是豪爽的道:“你看中了的,儘管挑。”
陳晚榮想了想道:“自古以來兵隨將走,不過,我們來個將隨兵走,除了這三人,其他地將軍都隨軍隊走吧。”
“也行!”張守贊成:“那我們這就安排,傳下將令,要他們啓程。”
雷厲風行是一種美德,陳晚榮自然沒有異議,立時傳下命令。
前面有一處岔路口,陳晚榮抱拳道:“大帥,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我不必再返回駐地了。我得先一步趕到隴西去,好安排大軍的駐地,糧草。”
沈榷笑着接過話頭道:“糧草一事,你就不必操心了,皇上早就派人去辦理了。我估摸着,皇上要你們趕到隴西去修整一段時間,然後再去西域。”
和後突厥這一仗雖然不是那麼疲勞,畢竟是一場大規模的決戰,軍隊還是勞累,確實需要修整,對這說法陳晚榮和張守深表贊同。
李隆基一代明君,精通兵法,既然調兵去隴西,糧草自然是要準備好,對這點,陳晚榮堅信不,笑道:“我還是早點趕去的好。年前,軍器監有人去隴西建工房生產水泥,雖然書信上說進展順利,我還是想親眼看看。這可是關係重大呀!”
隴西的水泥是用來修到西域的道路,這關係到西域軍隊的生存問題,是重中之中,沈榷和張守齊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監軍就先趕去。至於軍隊的事情,我命令他們隨後趕來就是了。”
和張守合作真是讓人愉,陳晚榮也不多說,致謝之後,和楊思勖、王忠嗣一道,帶着一隊親兵趕赴隴西。此去隴西是西南而行,陳晚榮曉行夜宿,第五天上終於趕到隴西了。
一到隴西方知道,隴西方面早就做好準備,只等大軍到來。糧草不用說了,堆積如山,還在往這裡調運。
陳晚榮之所以帶楊思~和王忠嗣前來,就是考慮到二人善長協調,由他們來安排軍隊的駐地和糧草,陳晚榮有時間去軍器監看看。
把大帳一升,陳晚榮馬上要楊思~和王忠嗣處理軍務。楊思~自然是沒有話說,不過,王忠嗣趁機要挾:“監軍,要我做事不是不可以,不過,我有條件。”
“軍令如山,不講條件!”陳晚榮一口回絕。
王忠嗣並不死心,笑嘻嘻的道:“監軍,您帶我去西域地話,我就加倍做事。”
此去西域必有一番大戰,王忠嗣足智多謀,他跟去自然是好,陳晚榮是巴不得他去,不過,陳晚榮卻是裝作一臉的爲難:“好是好,就是你太小。
”
“你欺負人!你欺負人!你欺負我年紀小!”王忠嗣很不服氣,差一點哭起來了。
後突厥已破,和大食這一仗是可預見時期內唐朝大的一戰了,要是錯過了,會後悔一輩,要王忠嗣不急也不行。
王忠嗣越是急,陳晚榮越是開心,眨巴着眼睛打量着王忠嗣:“等你再大點再說。”
語氣堅定,沒有一點商量的餘地。王忠嗣是當局者迷,沒有想到這是陳晚榮逗他玩的,不由得大急,哇的一聲哭起來,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不住亂蹬:“你偏心眼!你就是偏心眼!嗚嗚!”
陳晚榮是逗他玩的,沒想到他居然哭了,很是意外,笑道:“哈哈,王忠嗣,你也有哭的時候!皇上會同意麼?”
王忠嗣抹抹眼淚,一下從地上蹦起來,開心得不得了,笑嘻嘻的道:“監軍,你同意了?”一雙明亮的眼睛打量着陳晚榮,眼巴巴地,很是期待。
“你得聽我的!”陳晚榮臉一繃。
“我一定聽你的!要是我不聽你的,我就是小狗!”王忠嗣忙着表白。
“做事去!”陳晚榮吩咐一聲,王忠嗣輕的應一聲,自去忙活了。
陳晚榮心想:“張師傅和曹師傅他們來到隴西之後,究竟進展如何呢?我得去看看!”轉身離去,騎着青花,直朝軍器監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