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進了甘露殿偏殿的門,穆鳶就瞧見了站在門口有些無措的小太監。
穆鳶覺得他有些眼熟,待走近了看清了他的眉目,辨認出來這是在柳賢妃那裡見到過的董路。
“你在這裡做甚,可是賢妃娘娘有事喚我?”穆鳶站到了董路面前。笑着問道。
董路這纔看到穆鳶靠近,緊跟着而來的就是撲?的清香,好似幽蘭一般輕靈的香味。面容清秀的小太監先是眨眨眼睛,而後行禮道:“回公主的話,賢妃娘娘讓我來這裡伺候公主的。”
穆鳶微微挑眉,看起來自己的心思與柳賢妃琢磨的差不多。
她與董路多交談了那麼幾句話,分明瞭就是看中了董路的,這並不難猜,但穆鳶卻是想要用這個人來探一探柳賢妃對自己是否真心。
若是真心相待,給一個奴才也沒什麼的,尤其是這個奴才連去內殿伺候資格都沒有,向來就是粗使太監,並不是心腹。但若是柳賢妃一直對穆鳶不過是逢場作戲。只怕董路現在就不是站在這裡,而是呆在內務府受罰了。
不過無論柳賢妃是否真的對她有好感,穆鳶都是感激的,那位娘娘在宋璃生前算是待她很好的。宋璃死後怕也就只有柳賢妃爲她嘆息流淚,而自己入宮後賢妃娘娘處處照顧,穆鳶是記在心裡的。
只不過這些感激終究沒有辦法轉化成信任,穆鳶那道薄薄的面紗隔斷了容顏,只能隱約看到那大紅色的嘴脣微微勾起的美麗弧度:“賢妃娘娘體恤我沒有人用,派了你來,着實是解了燃眉之急呢。”
董路忙應了聲是,旁的也不敢多說。
“那你爲何站在這裡?”穆鳶一邊說着一邊往裡面走。
“回公主的話,是夫焉侍衛讓我在這裡等着公主的。”董路低着腦袋,輕聲回道。
穆鳶挑挑眉尖,眼睛轉了轉。而後臉上露出哥有些無奈的笑容,心裡知道這是夫焉防着董路呢。董路瞧着就是個機靈人,想來也是能知道的。
雖說夫焉這麼做無可厚非,不過畢竟是性子直了些,那位剃掉鬍子成了美男子的提亞侍衛卻依然是直來直去喜惡鮮明的性子。穆鳶是挺喜歡董路的,以後他們也要相處。若是一開始就結下樑子畢竟不美,故而穆鳶難免要安撫一番:“夫焉是跟着我一路從提亞來的,這路上很不太平,又是風沙又是顛簸的,難免讓他多疑了些,不過夫焉的人是很好的,你莫要多心。”
董路點點頭,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了個淡淡的笑:“我明白的,公主不用擔心。”
穆鳶也不再多言,邁步進了大廳。
這一回賽金沒有等着她,只有夫焉依然筆直的像是一杆插在地裡的長槍一般的站在門口,看到穆鳶走進來,右手握成拳放在左胸口上,微微低了頭道:“公主。”
“恩。”穆鳶點了點頭,而後招手讓董路上前。笑着對夫焉道,“你剛纔應該見到過的,這是賢妃娘娘賞給我的,叫董路。”
董路眨眨眼睛:“公主,宮裡人都叫我小順子的。”
穆鳶卻是擺擺手,一雙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眸看着董路,聲音輕快:“那個名字聽着就不好,俗氣的很,而且我跟你說過的,宮裡那麼多小順子,哪裡分得出來?我做主了,以後你就叫董路,別人也要這麼喊你。”
董路張了張嘴,不過最終還是臉頰微紅的低頭應了。
他本想告訴穆鳶,宮中有規矩,奴才是不能有名姓的,他的名字早就在入宮淨身以後就被扔沒了,主子讓叫什麼就是什麼。這個小順子的名字是給他淨身的太監起的,董路並不喜歡,可他卻只能認下來。
因爲一旦入宮,就是皇家的奴才,姓氏倒是成了累贅了。
只有做到了總管太監,方能有機會拿回自己的姓名。
可在董路心裡,他也覺得自己的名字比那什麼勞什子的小順子好聽多了,這會兒便也沒有拒絕。
董路此刻卻不知道,穆鳶這般喊他其實是在告訴甘露殿內外,她身邊的總管太監就是董路了,縱然現在董路年紀小一些,但以後這個位子也是爲他留着的。這樣一來才十幾歲的小太監在甘露殿偏殿的路會好走很多,這些謀劃卻是現在的董路不明白的。
穆鳶見他答應便也笑了,這個面嫩而且俊俏的董路着實是得人心意,誰都喜歡乖巧聽話的,尤其還有個好看的臉蛋,哪怕是擺在身邊也是好的呢。
把眼睛轉向了夫焉,穆鳶問道:“怎麼不見賽金,你是不是又欺負她了?”
夫焉聽了這話,哪怕平常能板着臉當面癱,此刻也不由得露出了個無可奈何的笑容,這個帽子扣的可是不小,他纔不能認下來:“公主,我沒有欺負她,往常賽金太過莽撞,我也不過是教教她罷了。”
“好吧,我就當你說的是真的,那她現在在何處。”穆鳶敷衍的擺擺手,走到了椅子前坐下。
夫焉見她落座,正準備去倒茶,不過顯然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董路剛剛到穆鳶身邊,正是要好好表現的時候,故而幾步上前提起了茶壺倒了杯茶擺在了穆鳶面前。穆鳶笑眯眯的瞧着,伸手接過,那雙好看的桃花眼很直白的盯着董路,盯得小太監的臉又紅了些。
夫焉倒也不介意,收回了手,重新站直身子,回答道:“回公主的話,半個時辰前歲餘公公派人來已經挑選好了伺候公主的宮娥,公主不在,賽金就去領了她們回來,想來現在也是快到了的。”斤剛向才。
穆鳶點點頭,微微偏頭看着董路,笑着道:“董路,你去前面迎迎賽金,就說我在這裡等着她呢,直接來了便是。”
董路應了一聲,就小跑着去前院那裡候着了。
見董路跑遠,穆鳶看了夫焉一眼,夫焉心領神會走進了穆鳶,在她身邊站定。
穆鳶拿着茶盞的蓋子輕輕地撥着茶湯,淡淡道:“董路是今天何時來的?”
夫焉想了想,便回到:“大約辰時一刻的時候。”
穆鳶點點頭,把這個時間在心裡轉了個圈兒,那時候應該是自己剛剛離宮的時間,這麼說,自己前腳剛走,柳賢妃就讓董路來了偏殿。
那會兒柳賢妃是要趕着去鸞鳳殿,向來是連董路的面都沒有見就送了來。
思量至此,穆鳶臉上總算有了一絲笑意,聲音輕輕:“看起來,賢妃娘娘是真的信任了我的。”
夫焉低了頭,他與賽金不同,雖然慣常是個習武之人,但是心思還是細緻的,聽了這話便問道:“公主的意思是,那個董路並不是賢妃娘娘放在公主身邊的眼線?”
“至少現在還不是。”穆鳶對於這些倒是不會避諱着夫焉,比起賽金那個沒心眼兒的傻姑娘,夫焉顯然要穩妥一些,穆鳶也不急惡意把自己的一些判斷告訴給他聽,“董路年紀不大,而且看上去就是個不受寵的,來得那麼快想來也沒人有空囑咐他什麼,暫時是可以信的。”
夫焉點點頭,只是眉尖的褶皺還沒有解開。
穆鳶見狀便笑道:“行了,莫想那麼多了,你看董路這孩子如何?”
夫焉這回倒是沒有思考,直接回道:“是個機靈的,而且耐心能忍,會是個好人手。”
“耐心能忍?”穆鳶眨眨眼睛,而後盯着夫焉那張精緻如玉的臉笑着道,“你是不是嚇唬他了?”
這一回夫焉倒是沒說什麼,只是別開了頭,沒有看穆鳶。
穆鳶也大抵能猜到夫焉做了什麼,他平時對待賽金況且不客氣,更何況是剛見一面的董路呢。不過穆鳶也不會因爲這個而去說些什麼,畢竟親疏遠近她還是分得清楚的,現在只有近身伺候的賽金和夫焉纔是她的心腹,董路要熬到這一步也還要再看一段時間呢。
將茶蓋重新放到了一旁,穆鳶道:“以後你盯着些便是,”聲音頓了頓,“歲餘公公派下來的宮娥也要看着,若是有什麼異動告訴我知道便是。”
“是。”夫焉低頭應了,而後又站回到了門邊。
穆鳶託着下巴看他,只見夫焉長身玉立,一身大周的侍衛服飾頗爲精幹,玉帶纏腰更是顯得腰細腿長,着實是好看。
“怪不得賽金沒事兒老是喜歡盯着你瞧呢。”穆鳶笑着說了句。
夫焉一愣,而後扭頭去看穆鳶。
不過不等夫焉想清楚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就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
擡眼看去,便是一身深藍色宮服的董路正笑着與賽金說着什麼,賽金也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應着,二人身後跟了的是兩個穿着一樣服飾的宮娥。個子稍高些的低着頭,看不清楚臉,而那個略矮一些的則是好奇地用眼角左右打量,但是走路姿勢也很是規矩,只是偶爾微微動了動腰肢,頗爲動人。
穆鳶卻是動了動?子,臉上有着莫名的情緒一閃而過。
那淡淡的味道分明就是狐狸的味道,雖然常人聞不出,但穆鳶這個鬼怪自然是能聞得出的。
她的眼睛只是看了一眼那兩個宮娥一眼,就直接鎖定了那個走路娉婷的,而後就轉開來,在別人瞧不見的地方微微嘆了口氣。
玄逸不是說宮裡面的龍氣鼎盛,那這一個個冒出來的妖精是怎麼回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