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慮等待的過程漫長而難熬,胡仙仙緊繃的神經繃得快麻木了,天邊終於亮起三道紅光。
那是與樊鼎瑤約定的進攻信號,她立刻命人敲鼓,鼓響,攻城!
“咚咚咚 ……鏘鏘鏘……咚……”
她帶的一百餘人本來是瞌睡都沒睡醒的模樣,聽得鏗鏘鼓響,都突然精神抖擻,迅速行動起來。
只是,他們沒往城門方向衝去,而是手執盾牌齊齊往兩邊撤開,讓出四丈寬的空路。
空路上飛快奔出推車的士兵,車上就是從雷鵬處借來的器械。
隨車旁奔跑的是雷鵬所借士兵,這些士兵與普通士兵有所不同,他們穿的不是銅盔鐵甲,而是戴着全包住頭只露眼口鼻的皮盔、穿着輕軟裹身的皮甲。
因這種皮甲輕巧便捷,他們也被稱爲“輕甲軍”。胡仙仙曾問過他們輕甲軍的皮甲從何而來,他們說是極寒之地的某種魚類魚皮所制。
普通士兵推車到了護城河邊就立即退後,以盾牌掩護自己慢慢撤向兩邊陣營。
皮甲軍則飛速卸下那特製雲梯,他們兩兩一組,擡梯安放護城河岸。十名士兵架梯,另十名士兵則在側旁蓄勢待發。
雲梯橫放,幾番操作,那摺疊的雲梯分三節彈開來,往護城河對岸伸去。
胡仙仙隱身半空中,她得防着守城叛軍射冷箭,確保將輕甲軍全部毫髮無傷的交還雷鵬。
但此時,她覺得自己的擔心真有些多餘,叛軍是發現他們在行動,但只有稀稀落落箭矢射來,射箭攻擊對象主要還是那兩旁的盾牌兵。
她想了想,從她凌空懸停的角度看下去,那些輕甲軍只有雲梯顯眼些,幾乎見不着人,應該是叛軍還沒發現那些攻城輕甲軍。
在她觀察這些的極短時間內,輕甲軍五架雲梯均已變成跨護城河而過的小橋。
在旁等着的十人早已踏橋而過,他們沒有先去攀援城牆,而是按開梯頭機關。
輕微破風聲響過,從梯頭飛射出銅鏈,鏈尾鉤爪牢牢抓貼於城牆石壁。
先過橋的這十名輕甲軍如靈猴般順鏈而上,叛軍也終於發覺有人爬城牆,長戈鐵叉之類直戳而下。
胡仙仙飛近輕甲軍爬牆士兵以便保護,飛近後才覺得他們可能不需要保護。
這奇襲攻城爬城牆之事,要麼是用飛虎爪勾牆頭而上,要麼是挑選異能之人用壁虎功遊牆而上。
這兩種方式都有缺點,用飛虎爪易被敵軍發現,只要抽拔飛虎爪或是戳刺中爬牆人,就會行動失敗。用特異武功攀爬更難,首先挑選、培養會壁虎功的士兵就不容易,再者徒手攀爬遇到攻擊就無法反抗。
這雲梯中彈出的鏈爪比飛虎爪的爪鉤短,且是鈍口而不是尖口,是吸附在石壁上而不是勾掛在牆頭。如此一來,攀牆的動靜會很小,大大增加奇襲成功的機率。
城頭上的叛軍無法拉拔鏈爪,用戈叉之類戳刺輕甲軍時,他們又能借着銅鏈靈活的盪來盪去閃避。
胡仙仙本想延出靈氣形成光罩護住輕甲軍,沒料到就在她走神觀察器械之時,已經有輕甲軍躍上城頭與叛軍展開搏殺。
很快,那一百多名持盾牌的普通士兵也順雲梯到得城牆根下,猛攻城門。
同時,沒攀牆的那十名輕甲軍按動梯頭機關,只聽“唆唆”絞鏈聲響,雲梯在吸附石壁的鏈爪拉力下很快豎起!
那十名輕甲軍當先爬梯而上,普通士兵們隨後跟上!
胡仙仙曾擔心笨重的銅雲梯怎麼豎起,圓梯頭怎麼靠穩牆頭等等事,此刻看來全是瞎擔心。
這雲梯是過護城河的橋,是攀援城牆的工具,也是本有梯子功能的雲梯……
她不再擔心他們在城樓上的戰況,飛身而下到城門背後。她揚手撣出紅雪拂塵,寒風挾夾冰粒擊出,攻向門後守鎖的十餘名叛軍士兵。
短短一瞬,那十餘名叛軍士兵盡皆喪生倒地。她再揚起紅雪拂塵,那厚重銅門的三道門槓都齊刷刷斷開!
城頭上平越軍對敵戰況勢如破竹,叛軍倖存者都倉惶逃跑,可他們躥下樓之後才知道城門大打開。
他們視作逃生之路的城門口,胡仙仙如同噬血魔女冷峭懸空而立!
不少叛軍腿都嚇軟了,趴跪着求饒:“我們投降……我們願意投降……朝廷天兵駕臨,我們要棄暗投明……”
胡仙仙沒答話,而是自袖中拋出三顆鐵丸,飛擲入空。那是給樊鼎瑤傳信號,鐵丸會在空中炸開爲光點,不同顏色的光代表不同意思。
她發出信號後,以靈氣發聲喊話,語調平靜、音量不高的聲音卻能讓滿城人聽清:“朝廷特派平越軍收復越州,安撫百姓,越州軍民莫怕!
皇上顧念城中大法朝子民,勒令我等不得硬攻城池!皇上仁厚,反賊不仁,平越軍不是不能攻破城,是不忍攻破城!
叛軍逆賊聽好,今夜之戰乃是敲響警鐘,再不速速獻城投降,必會引來破城屠民之禍!禍起之後,就是你們戧害這滿城百姓!”
在她喊話的同時,平越軍已陸續從城門口撤退,連那幾十名還沒有準他們投降的兵丁,也非得要自請縛雙手主動隨撤。
胡仙仙見人員已撤退得差不多,就凌空高飛。此刻,叛軍其他地方的士兵已經調撥趕至,她擡手御起城外石塊泥沙之類,往援軍傾撒而去。
城門口剎那間飛沙走石,叛軍的援軍紛紛捂臉遮鼻,還有些被略大的石頭擊中,被砸得頭破血流。
這些攻擊的力度不強,卻有效阻止了他們追擊平越軍。等他們自己放棄追擊,重新去找栓鎖關城門,胡仙仙飛掠離開。
飛離之時,俯瞰下方,只見平越軍有序撤到離城三裡外開始紮營,而叛軍在慌亂修城門,哀傷殮收同袍屍體。
天明之後,樊鼎瑤來到南門外的營中,誇讚他們神勇後,又說已傳捷報入京,朝廷會嘉獎衆位將士。
將士們歡聲雷動,紛紛問他什麼時候才真正攻城破敵。樊鼎瑤讓他們稍安勿躁,許諾定會帶他們以完勝的姿態收復越州。
隨後,樊鼎瑤和胡仙仙單獨詳說探來的昨夜戰況。
夜襲之後,叛軍南門守軍戰死三十七名,重傷二十多名,投降二十四名,只有十一名藏在角落的士兵是輕傷。而平越軍則只有三名士兵受了輕傷,真可謂絕對勝利。
這個戰果既是因叛軍受迷惑,認爲胡仙仙一介女流全靠歪門邪道唬人,不會統軍,而使南門防守薄弱;也是因輕甲軍攻城方式神奇,令叛軍不知如何應對。
胡仙仙問他下一步佈署,他笑說得讓叛軍清楚西門那邊的伏兵只是幌子,讓他們從西門出去請外援。
“這不是自曝短處嗎?萬一他們真請來外援,我們豈不是要腹背受敵?”胡仙仙有些想不通。
“當然不可能讓他們真去請到外援,他們縮在城裡就如藏在堅硬龜殼中。我們的實際兵力並不足以真正圍困他們,得想辦法讓‘烏龜 露頭’,不停打擊他們,讓他們探不出我們的真正實力。”
樊鼎瑤這麼說後,胡仙仙明白過來,圍城困敵是假,侵擾亂敵是真。
因還要再去找鄭天霸細說計謀,樊鼎瑤只呆了一會兒就騎馬往東門而去。
他去後不久,胡仙仙手心微燙,是程浩風靈符傳至。
符上寫着:捷報頻傳,夫心甚慰,攻堅克難,多受勞苦,相聚之期,爲妻洗塵。因京城久攻難克,叛軍已顯倦怠,又有平廓大軍在其老巢牽制,韓澤燦漸有撤軍回保老巢之意。主力大軍之間已從對戰階段,進入相持階段,勝利會師指日可待。
看完後,胡仙仙含羞笑嗔,自言自語:“什麼夫夫……妻妻……看你胡言亂語的嘚瑟樣子就知道京城之圍肯定緩解,哼哼,寫這麼多也不嫌耗費靈氣……”
嘟囔幾句後,她準備回一道靈符,可左思右想竟不知道該寫什麼。最後,只得乾巴巴寫了兩句:連勝勿驕,徹底誅除叛軍再慶。君之念,即我之思,不覺勞苦。
在樹叢後的大石頭上閒坐片刻,她就收起繾綣思緒,返回營中帶那二十四個降兵到海豐縣妥善安置。
不論這些人是否誠心降順,留他們在前線都難以有合適位置,讓樊楚瑤對他們細察些時日再分派更適當。
因沒有輜重,只是不停趕路,返程時又是直接飛掠,胡仙仙在二月十七凌晨就趕回越州城外。
此時,她沒有先回營,而是到越州西門外八里處備戰,這裡有一隊精銳平越軍由樊鼎瑤親自帶隊埋伏。
他們頭上插着枯枝,身上纏着藤蔓,屏息伏身在雜草叢中。若不是胡仙仙能分辨有軍人威武氣息在其中,單憑肉眼觀看,她也找不到他們的隱蔽處。
在這之前,靠近西門兩裡左右的那一隊惑敵之人已經撤走。他們走時留了很多草人在原地,草人還貼有斥責韓澤炅,勸越州軍民降順的紙條。
叛軍在南門被襲,又見西門安靜下來,已經察覺西門並沒有大量伏兵。派探子出城後見着草人和紙條,更相信這西門外並無平越軍。
韓澤炅是膽小而又多疑之人,他不敢推測是平越軍的兵力根本不足以圍困越州城,他只想平穩行事。他令人堅守城池的同時,派一隊三十人的輕騎往外地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