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宸笑盈盈地道:“老太太,這些玉牌雖然不是十分名貴,可來路好啊。”
“什麼意思?”老太太問道。
葉宸笑着說:“回老太太的話,這些玉牌的原玉是大有來頭,是琉璃國進貢之物,先帝賜給老太公,當年二老太太十分喜歡,可老太公卻把它賞給了祖父,祖父又在孃親入門的時候送給了孃親,老太太可還記得?”
老太太凝眉想了一下,“想想確實是有這麼一塊原玉。”
隨即哼了一聲,“確實,當年那女人很想要這一塊原玉,鬧了一陣子,最終是沒落在她的手中。”
葉宸挽脣一笑,“先帝賞賜之物,代表着葉家的榮耀,如今把這塊原玉碎開做成玉牌,由老太太分發葉家的子孫一人一個,老太太覺得合適嗎?”
老太太怔了一下,隨即緩緩地展開一個笑容,臉上的皺紋堆起來,倒顯得有些陰冷恐怖,“你這丫頭有點心思。”
如今二房那邊,各種條件都比大房好,但是,唯獨在榮耀這面遠不如大房,既然二房每年都以金銀珠寶來壓她,她自然也可以用帝寵來反制。
“這是你孃親留給你的遺物,你捨得?”老太太看着那些個玉牌,明知故問,玉牌都做好了,哪裡有捨得不捨得的說法?
葉宸笑笑,“孃親的東西,是國公府的東西,孫女不願意讓老太太一直受二房的欺負。”
“你的心思,我明白了,”老太太擡頭看着金姑姑,“去取十兩銀子給二小姐,就當是我買下這些玉牌了。”
“是!”金姑姑道。
出了老太太的院子,小靈道:“這原玉哪裡止十兩銀子?”
葉宸淡淡一笑,“她是不想欠我的,可也不願意多掏銀子。”
“小姐,這玉牌若是送給了二房,只怕二老太太氣得嘴巴都要歪了。”小靈擔憂地道。
“生氣就好,我怕的是她不生氣。”否則,便浪費了這一塊原玉。
“奴婢還是不明白小姐到底想幹什麼。”小靈看着自家小姐蒼白的臉,長期的營養不良讓她的氣血一直都不是很好。
葉宸看着前方蜿蜒的小路,想幹什麼?她不想幹什麼,只想好好地活着。
林洛心的傷很快便好了起來,老太太壽宴的前一天,葉隆牽着她的手到老太太屋中去,而剛好程氏也來給老太太請安。
老太太看到這情形,心中便有數了,擡頭瞧着林洛心,林洛心臉色羞紅,只微微低頭行禮。
“你子息單薄,是該收房了。”老太太說完,睨了一臉蒼白的程氏一眼。
葉隆道:“謝老太太恩准。”
“不是我老太太恩准,她是皇上賜給你的,你一直屈着人家也是有負聖恩,只是,清平那邊你還需要交代一聲,畢竟她是正房。”老太太道。
“兒子打算先給老太太說一聲,回頭便去。”葉隆想到清平,不由得蹙了一下眉頭。
“去吧!”老太太道。
“是!”葉隆領着林洛心下去了。
這葉隆一走,程氏的眼淚便嘩啦啦地落下了,雖然早知道有這一天,可親眼看着他牽着比自己年輕漂亮的女子的手,她還是接受不了。
“哭什麼?收起你的眼淚,你如果不擺正心態,以後有你哭的時候。”老太太怒斥道。
程氏委屈地看着她,只是眼淚怎也止不住。
葉宸一大早便去給清平公主請安了,說是請安,其實是等着看一場好戲。
果然,她這邊剛行了禮,便聽得李嬤嬤疾步進來,沉聲道:“公主,國公爺領着林家小姐過來了。”
清平公主的面容陡然一變,拳頭握住,恨意頓生,但是,也不過是片刻,她便恢復瞭如常的神情,含笑道:“還不趕緊去備茶?”
本朝沒有娶妾侍,一般是不需要什麼儀式的,不外乎就是侍妾給正房跪下請茶,也有隆重點的會擺上幾桌,請親朋好友吃一頓,走走儀式。
葉宸聽得清平公主這句話,不由得淡淡擡眸瞧了她一眼。
她並不意外清平公主的舉動,她在葉隆面前,一向是個溫婉端莊的好妻子。
只是,這個形象之前被葉宸打破過,無論怎麼樣,她也要強撐下去。
葉隆首先進來,並沒有牽着林洛心的手,這是他對這個妻子最起碼的尊重。
“你來了!”清平公主今日妝容精緻,一改往日在家裡靜坐的素淡,一身紅色金銀絲繡百褶長裙襯得肌膚勝雪,三十七八的年紀,正如一朵開得豔麗無比的花。
她含笑看向葉隆的身後,面容微微一怔,隨即漫漫地笑開了,“妹妹也來了?”
一聲“妹妹”讓林洛心臉色蒼白了幾分,她預期會見到清平公主滿臉的怒容,她這般的平和親切,倒叫人覺得毛骨悚然。
她不安地看了葉宸一眼,葉宸站在那裡,眸深如海。
葉隆卻是放了心,坐在她身側,柔聲道:“清平,爲夫帶她來,一則是給你敬茶,二則是讓你教導一下她,她雖說出身大家,可到底林府與我們國公府不同,有你教導,日後見了人,也不至於寒酸拘束。”
清平公主微微含笑,“既入了我們葉家的門,規矩自然是要學的。”
她擡頭,含着欣賞的眸光看向林洛心,林洛心只覺得心頭一凜,那眼光分明是含着寒光刀影。
李嬤嬤端了茶進來,奉上給葉隆,葉隆卻看着林洛心,“接茶,給公主請安。”
林洛心忐忑不安地上前,遲疑地看着李嬤嬤,李嬤嬤盯着她,嘴角挽起一抹冷笑。
林洛心伸出手,指尖碰觸杯沿的時候,微微顫抖,“謝謝!”
她接過茶杯,跪在了清平面前,還沒說話,便聽得晨安疾步進來,道:“國公爺,魚池那邊,魚兒都死光了。”
葉隆臉色一變,霍然起身,“什麼?”
林洛心驚得也站了起來,手中一抖,茶杯哐當落地,熱水飛濺起來,燙在她的手背上,她渾然不覺得疼,只是臉色蒼白的看着葉宸。
葉宸看向清平,只見她脣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凝在臉上。
她怎會沒有後招?如果她會坐以待斃,她就不是清平公主了。
葉隆疾步走出去,旋風一般的身子撞了林洛心一下,林洛心幾乎站立不穩,葉宸拉着她的手臂,“四姨娘小心。”
李嬤嬤陰陽怪氣地道:“是不是姨娘,還不知道呢,二小姐不必這麼着急喊。”
葉宸微微一笑,“有時候天定的事情,人力未必能更改。”
清平公主站起來緩緩地走到葉宸面前,繁複華麗的裙襬迤邐在後像一尾錦鯉的尾巴。
錦鯉,在本朝有長壽魚之稱,曾有一戶人家養了一尾錦鯉,壽命長達226歲,所以,錦鯉一直是長壽富貴的象徵。
而對官場的人來說,錦鯉意味着魚躍龍門,是升官的象徵。
而葉隆的錦鯉,還多了一重意義,這些魚池裡的錦鯉,大部分是慕容氏剛入門的時候養下的,她說,等他們老了,就坐在湖邊,看着魚兒弄影。
那是他們的承諾,雖然後來涼薄,卻是他唯一能守住的。
葉隆趕到湖邊圈起來的魚池時,果真看到所有的錦鯉都浮了起來。
葉隆的眼中彷彿注入了血,殷紅異常,池中的錦鯉不多,也就百來條,他幾乎每日都會過來這裡看一陣子,親自餵養。
所以,他幾乎能辨認每一條魚,尤其他最愛的那赤別光錦鯉,屍體如今就在邊上浮着,隨着水流一顫一顫地慢慢移動。
而慕容氏最愛的那兩條緋秋翠則橫屍池中央,慢慢地被水流往湖邊推去。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葉隆像瘋了一樣,在湖邊跳腳,一手抓住一名下人的衣衫便拖了過來,“怎麼會所有的魚都死了?”
那下人哭喪着臉道:“奴才不知道啊。”
葉隆一腳踹過去,那下人飛出去一丈遠,嘴裡吐了一一口鮮血,卻不敢說什麼,只是委屈地站起來退到一邊。
“天啊,怎麼會這樣的?”清平公主也趕到現場,看到池中的魚都翻了肚,不禁震駭地道。
而彷彿約好一般,程氏與葉嫺,二夫人陳氏與葉青也趕到,看到這個景象,大家都震驚了。
管家沖沖趕到,氣還沒喘順,便道:“回國公爺,請了孫居士過來了。”
孫居士是養錦鯉的能人,京中養錦鯉的人無人不識他,而那條相傳活了兩百多年的錦鯉便是出自他們家。
葉宸挽脣,這麼快就把孫居士請來了,這面子可真大啊。
“孫居士,快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清平公主也是十分着急,急忙便催促孫居士。
孫居士手捋着花白的鬍鬚,瞧了一下湖中,蹙眉道:“這些魚原先就得了水黴病了嗎?身上都有黴點和斑點的。”
葉隆忍住一口怒氣,沉聲道:“確實是病了幾日,但是已經用了藥。”
孫居士命人取一條錦鯉的屍體上來,以銀針探入,然後取出細細觀察了一下,道:“這魚是中毒了。”
此言一出,衆人駭然。
葉隆怔問道:“中毒了?”
“沒錯,確實是中毒的跡象。”孫居士捋着花白鬍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