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陽光刺痛了雙眼,微微睜開,對上的是四爺的冰塊臉。
“我。。。怎麼沒死?”毓秀從榻上坐起來。
“救了你,你倒想去死。”四爺叫宮裡的親信換掉了鍾靈的鶴頂紅,毓秀喝下的是古方假死藥,喝下後,面色發黑如中毒,昏迷半月不醒,與死人無異。
“我的臉。。。。”毓秀撫上自己的臉,驚恐的發現臉上纏着厚厚的紗布。
“走水了,我還是去晚了,已經請郎中診治過了,不過。。。。。”四爺知道毓秀的容貌已經毀了。
“這是哪?”
“我的草廬。”
“什麼?”
“你應該很清楚,董鄂毓秀已經喝下鴆毒,烈火焚身而亡。”
“你又爲何救我?”
四爺不答,只說,“你歇着吧,過些日子,郎中來給你拆線。”
“等一下,”毓秀踉蹌着走下牀,摔在地上。
“身子還虛着呢,休息吧。”四爺扶她起來,毓秀竟跪了下來,“求四爺,帶我去見九爺,他一定會相信我,還我清白的。”毓秀拽着四爺的衣袖,這輩子都沒像如今這般卑微的哀求過人。
“你起來,我答應你。”毓秀躺好,四爺欲言又止,但又不願意騙她,“毓秀,九弟下月要與你姐姐完婚了,皇阿瑪降旨,將鍾靈賜予九弟作嫡福晉。”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他說過他只要我一個的!”
“如果你想報仇,我幫你,如果你願意與世無爭,儘管住在這裡。你歇着吧,我走了。”
毓秀根本沒心情聽他的話,四爺轉而吩咐下人,“伺候好姑娘。”
一個月之後,毓秀拆線,因爲鍾靈的縱火,毓秀整個左半邊臉都是猙獰的傷疤,淺褐色的結痂,雜亂的突起,焦糊的樣子。毓秀難以置信,尖叫着把鏡子打碎,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四爺讓衆人退去,叫她自己冷靜冷靜。等她心情平復之後,按照四爺的主意,毓秀化妝成小太監,趁夜色,跟四爺進了京城。那一日正巧趕上九爺和鍾靈大婚,董鄂府張燈結綵,董鄂大人和福晉臉上的笑意,全然看不出是剛失去女兒的樣子,倒像是解決了一個**煩的釋然。九爺的新宅邸氣勢非凡,他還在那意氣風發的招待客人,好像她自己從來不曾存在過。
在董鄂府後門的角落裡,熱鬧的絲竹聲漸漸消了,毓秀髮現破籮筐裡裝着她從小到大所有的東西,那一刻,她崩潰了,蹲着地上,掩面哭泣,這回她是真的被拋棄了,都在爲姐姐的大婚而笑,沒有人爲她心疼。
忘了是怎麼回到草廬的,看着那一籮筐的東西,裡面還有在科爾沁時,額麼格給自己的錦盒,入宮的時候沒讓帶進去,想到額麼格說這錦盒在危難時救命用的,忽覺諷刺可笑。
四爺一言不發的陪着她,拿起錦盒,以前毓秀試着打過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這是什麼?”
“額麼格給我的,打不開。”
“很容易啊。”四爺輕而易舉的打開了,拿到毓秀面前。
“啊?”毓秀一看,錦盒裡有一張人臉的人皮,和一張藥方。按方子上說的藥材外敷,再貼上人皮,便可換一副容顏,任誰也認不出來。
“這世上真的有易容術?”毓秀疑惑。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我們不妨一試!”四爺比毓秀還要興奮,“來人,請許郎中過來。”
這許郎中是四爺的心腹,按藥方上的法子給毓秀敷了藥,貼上了人皮,毓秀的傷疤便遮蓋住了,而這幅容顏極美,眉如翠羽,面似芙蓉,一雙桃花媚眼,黑白分明,流盼生光,極俱風情。只是眼眸裡的憂思襯得她那麼憔悴。
毓秀捧起那一籮筐的東西,走到院子裡,拿起火摺子,點燃那籮筐,呆呆的看着大火燃盡自己的東西,迎着火光,淚光也在閃爍。“從今天起,董鄂毓秀再也不存在了,”她衝着大火喊。
“毓秀。”四爺站在她身後,不知該說什麼。
毓秀忙擦乾淚花,不想讓他看出來。
“捨得嗎?”
“舍不捨得都已經是這樣了,無力迴天!”毓秀木然的走了,她不知道現在自己是誰,該去哪兒。
毓秀繼續在草廬住着,也發現四爺韜光養晦,暗暗和朝臣結交,不露痕跡,表面上是熱衷農耕和禮佛,實際上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在宮裡廣佈耳目,收買人心,心思如此縝密,看來他是想要那把椅子的。
等毓秀的病痛痊癒了,便想孑然一身的離開這是非地了。
“毓秀,不,阿木爾,謝四爺救命之恩。”
“你還是想走?你能去哪兒?”
“天大地大,總有我容身之處,這京城,我真的不想待了。”
“你要知道,你從這出去,便不再是董鄂格格,你什麼都不是!”四爺瞪着毓秀,眼裡是怒,也是捨不得。
“阿木爾自知身份低微,莫說包衣奴才了,連。。。賤籍。。都不如.”毓秀攥了攥拳,剋制心裡的悲痛。
“你走吧,不吃點苦頭,你是不會回頭的。”四爺恢復了往常的雲淡風輕。
“四爺,珍重,阿木爾就此別過.”毓秀毅然決然的從草廬出去,她不想因爲自己的身份連累任何人了。
“你等一下。”四爺攔住毓秀,“這個,我想來想去,還是還給你吧。”四爺手裡拿着毓秀的白玉簪,”我派去救你的人說,你的手裡一直死死攥着它,想來很重要吧。“
毓秀接過來,淚水止不住的往下掉,想着阿瑪送她這簪子的時候,說她永遠都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想着九爺給她戴上這簪子的時候,彼此情深意重,海誓山盟,如今,一切一切,都如雲煙一般了。
”還是四爺留着吧。”毓秀將簪子還給四爺,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將情愛留下了,孑然一身,連心也隨着那場大火燒成了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