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雛田洗了個熱水澡,感覺好多了,捧着熱氣騰騰的薑湯正喝着,就聽到了敲門聲。“進來吧。”她以爲是管家或者奶媽,自己在外面站了一夜,估計把他們急壞了。從小管家和奶媽就像自己的父親和母親一樣疼愛自己,那種疼愛是真的發自於他們內心的,不是因爲她是大小姐,不是因爲她是下一任的族長,只因爲她是她,是雛田,是他們眼中的小女孩。

“讓你們擔心了,實在是對不起,唉?花火,你……怎麼來了?”本想和管家或者奶媽道歉的,害他們擔心了,沒想到進來的其實是花火,自己唯一的妹妹。對於妹妹,雛田是自卑的。一直拿來作比較了十幾年都一次沒勝出的人,換誰不會自卑呢?正因爲這種自卑,雛田很少和妹妹講話,每次見到她自己都不自覺地低着頭,像是做錯了事一樣,連看都不敢看她,更不用說像平常人家的兄弟姐妹那樣談笑風生了。對於這點,雛田覺得是很對不起花火的,自己一點也不像個姐姐的樣子。

“姐姐,你喜歡的是鳴人把。”花火也沒指望眼前這個個子和自己相當,年齡比自己大幾歲卻完全不像姐姐的人先開口。雛田對於她,以其說是姐姐倒不如說是……?怎麼說呢,要是評價起來就是沒用,或者說是廢物,自己五歲的時候和她對打就能完勝了。現在就連身高都快超過她了,真不知道她還能有什麼可以和自己比的。

“額……那個……”雛田沒料到花火進來第一句就是這麼一句,慌張地不知所措,原來自己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啊。可是明明一直藏得很好,一直都沒和誰說過,爲什麼大家都知道呢?牙是這樣,志乃也是這樣,還有夕陽紅老師,現在連花火也這麼說。

“那爲什麼不和鳴人說呢?爲什麼不和父親大人說清楚呢?你不喜歡寧次哥哥的吧,難道連爭取一下都不敢嗎?你很懦弱呢,姐姐。”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火花明明是笑着的,但她眯着的眼睛雛田卻感到害怕,雖然是笑眼,但不知道怎麼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花火眼裡有憤怒,當然還有幾分鄙視,不過鄙視的神情這些年來花火對自己一直都是這個神情,早已習慣了,也沒什麼。至於憤怒,估計是對自己的失望吧。

“對不起。”雛田對於花火一向只會道歉,就連必要的解釋她都不會的。

“你這樣對寧次哥哥不公平吧,你明明喜歡別人,卻要和他在一起,你這樣不覺得對不起他嗎?”

“那……你的意思是……”弱弱地吞吞吐吐,竭力地控制自己不去繞手指,花火最討厭自己沒主意的時候繞手指或者戳手指的習慣了。

“要麼忘記鳴人一心一意對待寧次,要麼去告訴父親讓他改變主意,但是你都做不到吧。”花火嘲諷地笑笑,心裡道,你能做的恐怕只有去找寧次幫忙了吧,讓他去拒絕父親。“唉,可憐的寧次哥哥啊,不能選擇自己喜歡的人也就算了,偏偏還是個心裡裝着別人的人。”說完花火笑笑就走了,最後那句感嘆她是故意想刺激一下雛田的,要是她去找寧次,寧次肯定冒死拒絕父親的,只爲了讓雛田心安,畢竟那個人這麼喜歡着雛田嗎,可惜也是個沒用的傢伙,連告訴雛田的勇氣也沒有,呵,這兩個人其實在這方面倒挺像的,一樣的廢物。

雛田確實受刺激了,花火說的都對,這樣確實對寧次哥哥不公平,確實是自己做的太過分了。然後,花火走後,雛田一直捧着那碗冷掉的薑湯在自己房間裡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不過肯定不會去想爲什麼花火會知道父親要讓她和寧次成婚的事的,明明只是父親找自己談了一次話,花火是怎麼知道的?當然,要是雛田會想到這些,那她就不是雛田了。

“寧次哥哥,突然來打擾實在對不起。”雛田真的是難得來寧次家一次,或許還是第一次,小時候有沒有來過她自己也不記得了。家裡的擺設很簡單樸素,傢俱有些陳舊了,看得出用了很多年了,不過房間打掃得很乾淨,總的來說讓人很安靜,心靈的安靜。怎麼說呢,這種氛圍要是參禪修道倒是極好的,但對於住人來說顯得過於冷清了,叔父死後這裡就寧次一個人了吧,這麼些年他有沒有覺得孤單呢?有沒有和自己一樣害怕過呢?應該沒有吧,畢竟寧次哥哥是個堅強的人啊。不過,也許還是有的吧,因爲這個家只有他一個人啊,再強大的人也會孤單的吧,鳴人不是也感到孤單嗎?

“雛田大人?”寧次本來想說“歡迎”之類的詞,但見雛田一直盯着自己手裡的茶在發呆,就忍不住叫她一下,確實沒想到她回來,自己白天不會再家裡,能在家並且能見到自己的恐怕只有這個時候了,再晚一點自己就要去睡覺了,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早睡早起,怎麼誰呢,有點像老年人的習慣。

“啊?”雛田驚了一下,發現自己一直盯着寧次手裡的茶在發呆,不由得羞得滿臉通紅。“那個……父親大人有和你商量嗎?關於……關於婚事……”雛田臉快冒火了,果然這種事有自己來說是不行的,即使做了無數次的心理準備也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開口。

“是的,日足大人說過了,並且屬下同意了。”寧次本來不緊張不害羞的,但是現在卻莫名其妙地跟着緊張和害羞起來了,跪坐着,兩隻手不知道放在哪裡好,好像放哪裡都不是那麼回事。

“寧次哥哥有喜歡的人嗎?”儘管臉燙得厲害但雛田還是下定決心說下去。

“沒有。”他撒謊了,因爲他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並喜歡着別人,但爲了把她留在身邊,他必須這麼說,也是因爲今天已經答應了日足大人的要求。

“報告二小姐,大小姐去找日向寧次了。”

“恩,你下去吧。”就知道那麼刺激她,她一定會去找日向寧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