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雅聽到小樹兒喃喃地念叨着,有些急了,催促道:“快點說啊,去京城到底走哪邊兒?”
小樹兒趕緊朝門外一指,道:“我知道了,去京城最近的路應該是走小水鋪那邊的官道。從這裡到山,翻過山從官道一直向東走。”
小樹兒話音未落,柳雅已經衝出門口,直朝山跑去。小樹兒愣了一下,也趕緊出門追了出來。
但是他沒有阻止柳雅,也沒有追問,只是一路緊隨在她身後。他明白,二姐現在可能不需要勸慰,她需要的是一個能夠默默陪在她身邊,讓她感覺不是孤零零一個的人。
柳雅根本沒有在意周圍的情況,什麼樹木茂密、山路難行、灌木叢生;算是好看的裙子被荊棘刮破了也絲毫沒有放慢腳步。直跑到氣喘吁吁了,她才跑到了山樑。
此時已經是日落西山,只有餘輝還能照亮一方,但也給整個世界都平添了一抹昏黃,顯得分外的朦朧悽婉。
山下的官道是柳雅極爲熟悉的,可以一眼望出很遠很遠。
柳雅先朝着東邊的方向看去,那邊是通往京城的方向,但並沒有看到人影或是馬匹。
她再朝西邊看看,猛然間聽到馬蹄聲響起,隨即看到一匹雪白的駿馬從西北拐彎處奔了回來。馬的人衣衫烈烈,髮絲飛揚,一張俊臉是鮮少的冷澈與沉穩。
也正是這張臉、這個身形,讓柳雅熟悉到念念不忘,不是滄千澈又還能是誰?
“雅兒!”滄千澈勒住馬頭,將馬停在山下大聲的叫着柳雅的名字,放眼與她對視。
柳雅站在山樑,也停下了腳步,視線緊緊焦灼着匯向他的目光。
一時間,兩人都不再發聲,只是默默地相望。那一刻,彼此已經有了心照不宣的約定,不需要再多說什麼,也各自都會明白。
良久之後,柳雅擡起手,朝滄千澈揮了揮,又揮了揮。她不知道這麼遠的距離,他還能不能看清自己的笑,但還是努力的笑着,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雅兒,裙子破了,等我回來,給你最好看的一身紅妝。”滄千澈喊着,終究還是忍不住要說出讓她等待的話來。不說,只怕他會後悔,也不能走得安心。
柳雅吸了一口氣,點點頭,然後彎腰從裙襬撕下一塊刮破的紅布,迎着風的方向,奮力的向下一拋。
順着風,那紅色的布塊輕盈的飛舞着,在晚霞猶如是披掛着霞彩的蝴蝶,翩然舞動,自在飛翔。終於,竟然飄到了滄千澈的面前。
滄千澈伸手將那紅裙的一角接在了手裡,然後在腕輕輕一挽,打了個結,猶如是一條紅色的護腕鮮豔耀眼。再舉起手來,朝柳雅揮了揮,那紅色也分外的明顯。
轉而,滄千澈調轉了馬頭,最後朝柳雅微微一笑,猛地一踢馬腹朝前奔去。一個彎角之後,只能夠聽到馬蹄聲激揚,而再也看不到他那消瘦挺拔的背影了。
柳雅一笑,朝着空空無人的官道揮了揮手。一轉身,見小樹兒站在自己的身後,也同樣舉着手慢慢的揮着,那模樣竟然和自己剛纔做的動作一般無二的想象。
“傻瓜。”柳雅走過去,按下了小樹兒的手,抹了一把他額頭的汗,心疼道:“怎麼也跟着過來了?你在山下等我好。”
“哼,看來滄大哥是因爲我不叫他‘二姐夫’才生氣早早走的。說好了給他踐行的,結果點了火、捉了雞,人卻偷偷的走掉了。”小樹兒一邊怪着,一邊道:“二姐,你幫我記着,他可是欠了咱們一頓飯呢。”
柳雅點點頭,道:“是,欠着,以後讓他加倍償還。”
“欠一頓,還一生。二姐,你放心,算是他不回來,我長大了也去把他給你捉回來,任你處置。”小樹兒說的義憤填膺的。轉而突然又道:“不過,滄大哥的那匹馬真好看,咱們家大黑還俊呢。四條腿那麼長,馬蹄又特別寬。”
“寶馬良駒配英雄,他必定不是普通的人物。”柳雅低聲喃喃地說着,然後道:“走吧,咱們回家去。以後,不要再提這個人了。”
“爲什麼?他還是讓二姐傷心了?”小樹兒一臉的詫異。他分明可以看出,二姐是真心喜歡滄千澈的;也知道滄千澈對二姐是一片的真心,甚至他在教自己練功的時候,不止一次的提起柳雅,眼神裡都是滿滿的寵溺。
小樹兒可以肯定,滄千澈絕對不應該是隨便忘情絕愛的人,那二姐爲什麼還要這麼決然的不準自己提起?還是說,二姐纔是善變的一個,滄千澈剛走,她要把他給忘了?
柳雅見小樹兒的眼神裡有不解、有疑惑,嘆了口氣,給他分析道:“你想想,滄千澈的種種表現都證明,他絕非普通人。他也沒有瞞着我,說他這次離開是要去做一件大事的,可能還極度的危險。那證明他在屏山村的這段時間,應該是隱姓埋名,不爲人知的。而現在他走了,意味着將要重出江湖,掀起一番波瀾了。這樣勢必有人要追查,他這段時間會躲在哪裡,是親人收留、還是朋友援手。只怕會有仇家另有心計,想要捉了那個與他有恩的人相威脅。”
小樹兒聽完,立刻吐吐舌頭,道:“這麼說來,二姐你豈不是最危險的呢?”
柳雅搖頭道:“我不危險。第一,我有足夠自保的能力;第二,我相信滄千澈一定另有安排,不會輕易把我暴露出去。而咱們村裡其他人和高老爹他們沒有交集,還都躲得遠遠的,所以不容易被發現。但是你不同,你算是得了他們的親傳,所以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你儘量不要說、也不要提。還有他之前教給你的功夫,非到萬不得已不要用了。”
柳雅叮囑完,小樹兒也連連點頭,道:“我記住了。二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會讓你和咱們全家都受到牽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