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笙和洗了臉回來,正好廚房裡有人做了宵夜來,蘇志鶴招呼蘇笙和一起來吃。
蘇笙和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我,我不餓……”
“你晚上就沒吃多少東西,”蘇志鶴眉頭一皺,“不吃點怎麼行。”
蘇笙和躊躇了好一會,才低聲開口:“爹爹,我不敢吃。”
蘇志鶴一愣:“不敢?爲什麼?”
“我以前吃過別人碰過的東西,然後拉肚子了,”蘇笙和勉強一笑,“所以從那以後,我就只吃草兒或者紫蘇做的飯菜。”
“拉肚子?”蘇志鶴立刻就反應了過來,“被人下毒了?”
“可能是因爲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下毒應該不可能吧……”蘇笙和小心翼翼的開口,“應該是我自己吃壞肚子了……吧!”
蘇志鶴的眉頭皺了皺。他盛了一碗粥,拿起勺子舀了一勺吃了,才又取了一把新的勺子放進碗裡:“我嘗過了,應該沒問題,你吃點吧!”
蘇笙和咬了咬嘴脣,接了過來,輕輕的嗯了一聲,一低頭,眼淚又掉進了碗裡。
蘇志鶴的心裡又是一痛。他都不知道,自己昨天竟然鬼迷心竅的會認爲蘇笙和毒害了喬老夫人……
吃過宵夜,蘇笙和又跪在喬老夫人的壽材前,一張一張的燒着紙。
臨近天亮的時候,蘇宓才醒過來。
一睜眼她就看到蘇笙和還在燒紙,立刻就清醒了:“笙和姐姐……”
“宓兒醒了?”蘇笙和恬淡的一笑,“昨晚讓你回房去睡覺,你還偏要來陪我,現在是不是腰痠背痛?”
“其實也還好啦!”蘇宓吐了吐舌頭,“笙和姐姐,你跪了一晚上?膝蓋不疼嗎?”
“不是有蒲團嗎?”蘇笙和嘆了口氣,“再過兩個時辰,奶奶就要下葬了……這個世界上又少了一個真心對我好的人呢了。”
蘇宓立刻拉着她的手:“笙和姐姐你別難過,我娘說過,這個世界上的人都是來來去去的,有些人走了,可是有些人也會來的。”
“宓兒,謝謝你,”蘇笙和回握她的手,“在這裡,我就只有你和沐蘭兩個朋友……謝謝你們。”
蘇益正好進來,見到兩個女孩子在聊天,他湊到蘇志鶴的耳邊:“志鶴,我看笙和跟宓兒的關係還真是不錯。以後倒是可以讓他們多走動。”
見蘇志鶴不說話,蘇益有些詫異:“志鶴,你該不會真的認爲是笙和毒殺了四嬸吧!在我看來,這薰香是笙和拿去給四嬸的,之後就未曾管過,那可是不管誰都可以在薰香裡下手腳的啊!而且我還覺得有些有些事情很奇怪。”
蘇志鶴側頭看着他:“三個覺得有什麼奇怪的?”
“四嬸的房間裡,也應該有丫鬟守着。這大夏天的,門窗都是開着的。這薰香就算點着了,煙氣散開,被人吸進去的有多少呢?況且丫鬟也在屋裡,丫鬟都沒事,爲什麼就四嬸中毒了呢!”蘇益摸着下巴,“當然,四嬸畢竟年紀大了不是?”
蘇志鶴緊皺眉頭:“三哥你
說得也是。昨天我氣急攻心了,也沒曾想這麼多,現在仔細想想,其中果然疑點很多。若不是因爲笙和掛着郡主頭銜,我昨個兒說不定氣急之下,會犯下無法挽回的錯誤……”
“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九千歲對笙和居然……”蘇益很是若有所思的看了蘇笙和一眼,“可是因爲四弟妹?”
他口裡的四弟妹自然是秦若思。
蘇志鶴深深的嘆了口氣:“九千歲……我也算是看着他長大的,小的時候也是機靈可愛,又長得好看,所以我想證實因爲這樣,他雖然比笙和大了七歲多,若思也還是願意把笙和嫁給他吧!可是當年也不知道爲何,他突然就選擇了做宦人,之後更是性情大變。”
“當年應該發生了什麼事情吧!”蘇益看着蘇志鶴,好一會才慢吞吞的開口,“以前我就跟大哥討論過,說是九千歲可能是因爲愛慕四弟妹,不過因爲四弟妹嫁給了四弟你,而且還生了笙和,他應當是跟四弟妹之間有什麼矛盾,這才……當然,這些都只是我們的猜測。”
蘇志鶴又皺了起眉:“關於九千歲的事情,十三年前我就問過皇上了,皇上只是說九千歲變成宦人,只是想要更好的輔佐他……可是如今九千歲都變成這個樣子了……”
“不過九千歲向笙和提親的事情……”
“絕對不行!”蘇志鶴回答得斬釘截鐵,“就算笙和一輩子嫁不出去,我也絕對不會讓她嫁給九千歲!那樣她一輩子就毀了!”
“是因爲九千歲不能人道嗎?”蘇益古怪的看着蘇志鶴,“可是這樣的話,笙和一直不嫁的話,也不差了。”
蘇志鶴搖了搖頭:“不僅如此,九千歲惡名在外,我怎麼可能把笙和嫁給他?日後不是會被千夫所指嗎?”
蘇益想想也是,又回頭看着蘇笙和:“笙和也是命苦,從出生,就有一個怎麼都擺脫不了的頭銜,那就是秦若思的女兒。想想這些對她好的人,只怕大多數都是因爲她娘吧!這也就算了,偏生她過得也不好,似乎一直都很水深火熱吧!興許是運氣好,逃過水災,又避過了火劫。”
蘇志鶴也忍不住往屋裡看了一眼。
清晨的天光和靈堂裡的燭火的光芒一併映在她的臉上,從側臉上,果真是像極了秦若思。
沒一會,所有的人都起來了。大家一次匆匆吃了早飯,估摸着時辰,要擡壽材去下葬了。
眼瞅着他們開始給壽材綁繩子,蘇笙和忽的開口。
“爹爹,能不能讓我再看看奶奶?”
蘇志鶴看着她央求的神色,想到她昨晚半夜說的話,輕嘆了一聲,又點了點頭:“你去吧!”
蘇笙和走過壽材錢,伸手幫着喬老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
旁邊已經有人開始往裡面一包一包的塞草木灰和生石灰了,把喬老夫人的屍身和棺材的縫隙都塞得滿滿的。
蘇笙和也接了兩包。她明着幫着塞草木灰,但是實際上卻是在檢查喬老夫人的屍體。
她的考慮跟蘇益的一樣。雖然說香爐裡的薰
香被人動了手腳,攙了毒藥,但是喬老夫人的死因應該不是因爲薰香,而是別的方式中毒。
陳仵作說過,喬老夫人的一切吃食都沒有問題,那麼中毒的原因肯定是外來的。排除了薰香,那麼喬老夫人肯定就是別的方式中毒。
比如說,毒液注射。
除了口服、鼻吸之外,似乎也只有體內注射這一個辦法了。
雖然是夏天,但是喬老夫人平時裡還是穿得很規整的,所以蘇笙和着重檢查她的脖子、雙手等裸露在外的皮膚。
在旁邊的人看來,蘇笙和是在幫着整理塞了草木灰和生石灰之後有些皺褶的衣服,完全不會想到她是在檢查屍體。
經過一番細密的搜查,蘇笙和終於發現了不對勁兒的地方。
在喬老夫人的耳垂上,有一個小孔。這個小孔就在耳洞的旁邊,如果不是蘇笙和一點一點捏過去的話,根本就不會發現。
耳洞因爲打了幾十年,所以摸上去在耳後只是一個小小的凹陷,而在喬老夫人的右耳的耳垂上,那個耳洞的凹陷旁邊,有一個小小的硬塊。
蘇笙和俯下身仔細一看,果然有一個暗紅色的小孔。
蘇志鶴正好走了過來:“笙和,把這戒指放在你奶奶嘴裡。”
這個時代有習俗是含金入土,寓意下輩子能投生在富貴人家。
蘇笙和起身抹了抹擠出來的眼淚,接過了戒指,小心的捏開了喬老夫人的嘴,把戒指塞了進去。
她收手的時候不小心碰歪了旁邊的石灰包,忙又把石灰包塞好,順便整理了一下喬老夫人耳邊的頭髮。
“咦?”她驚疑了叫了起來。
“怎麼了?”站在旁邊的蘇志鶴心裡正悲痛,聽到蘇笙和叫聲,有些疑惑。
“有點奇怪……”她探身捏了捏喬老夫人左邊的耳朵,“爹爹,真的很奇怪!”
“怎麼個奇怪法?”蘇志鶴凝重的看着她,“難道你發現了什麼?”
“爹爹,奶奶的耳朵,右邊的爲什麼有個小腫塊啊!”
“小腫塊?”蘇志鶴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伸手捏了捏喬老夫人的右耳耳垂,果然捏到一個小腫塊。他小心的把那耳垂翻過來,立刻就倒吸了一口涼氣。
雖然說屍體停放了兩天,已經逐漸長出了屍斑,但是在喬老夫人的右耳的耳垂後面,烏青了一塊,那明顯就不是屍斑!
“陳先生呢!”蘇志鶴霍的直起身。
“陳先生昨天就回去了啊!”寒風有些不解的看着蘇志鶴,“相爺,怎麼了?”
“快去請陳先生來!把劉大夫和周大夫叫來!”蘇志鶴的臉色鐵青,“還有老夫人房裡的下人們,所有人全部叫到靈堂裡來!”
寒風也明白髮生了要緊的事情,立刻就去請人了。
劉大夫和周大夫匆匆的趕來。劉大夫用銀針刺破喬老夫人耳後的皮膚,擠了一些黑血出來,又小心的在上面撒了一些黃色的粉末。
沒一會,那黃色的粉末就變成了黑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