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月照洪荒,流輝遍地。茫茫的荒原上,就這麼一對孤男寡女。
歐陽劌絞着手指,“唉,這無聊的長夜呵,如何打發呢?”
“要不,咱倆談談情,拖拖手,你道如何?”
“可是,我真的不會。”
“你只要讓人家躺在你懷裡,不就是啦?這也很難麼?哼,真是木榆腦袋。”
“可是,咱倆認識才一天耶。你不覺得這很荒唐麼?”
“反正閒着也是閒着,總比無聊要好罷。”
歐陽劌歪頭想了一想,忽然拍掌道,“不錯!與其無聊發呆,不如卿卿我我。”說着,掰過唐秋豔的肩頭,藉着月光,細觀她容貌,心道,“除眼角有些紋絡外,倒是個絕色佳人呢。”
唐秋豔面泛緋紅,略有些不自在,看着別處道,“我怎麼覺着怪怪的。”
“是啊,我也覺得怪怪的。”
“那咱們還談不談?”
“當然談,不談白不談。”說着,抓過她手,細細撫摩。
“唉,要是有個老公,天天抱着我哄,那該多好呀。”
“倘你不介意我臉上的小痘痘,我便做你老公也無妨的。”
唐秋豔撇撇嘴,哼了一聲。
“我是認真的。只要你肯給我洗衣做飯,我便真個退出江湖,守着你過一輩子的。”
唐秋豔拍拍他腦勺,“你發昏了罷,咱倆是因爲無聊纔在一起的。”
“是啊,可今日有你便不無聊,明日後日還不照樣無聊?所以,你跟了我,再下一窩仔仔,我便歡喜極了。”
唐秋豔點他額頭,“美得你,”又嘆息道,“我奉行獨身,這輩子不打算嫁人的。”
“任何人都不嫁?”
“嗯。”
“你難道從未遇過真正歡喜的人麼?”
唐秋豔無語,只是呆呆地坐着,片刻後,仰頭望月,幽幽地嘆息,“唉,很多年前,當我還是一個少女時,也曾瘋瘋死死地愛過一個人的。”
“後來呢?”
“後來,就再也不愛了。”苦笑一下,又道,“你哪裡知曉,對咱們女人來說,幸福就像空中樓閣,可望而不可及。”
歐陽劌見她落寞神傷,心道,“原來,她跟我一樣孤獨寂寞呵。”不由得更生憐惜,便牽了她手,小心翼翼地道,“那我呢,那我日後對你好,不行麼?”
唐秋豔意興闌珊,抽出手道,“時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說着,移過一邊,倚在樹幹上閉目而眠。
歐陽劌大覺無趣,卻只得坐於原處,發起悶來。
約莫過了一個更次,唐秋豔睜開眼皮,見他仍未休息,便問道,“你怎的還不睡呢?”
“睡不着。”
“你怕我殺你麼?”
歐陽劌輕輕搖頭,“即使睡夢中,也沒人能殺死我的。”
“那你爲甚睡不着?”
歐陽劌答非所問,“這最後的月色太美了。”
“是啊,待天明,咱們便要分手了。我永遠不會忘記,今夜你我一起賞過的月色。”
“你以後還會來看我麼?”
唐秋豔像個長者,撫摸他頭,道,“會的。我知道你很孤獨,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更沒有人疼。”
“不,我有你,這就夠了。”
“你知道麼,其實,我——,我一直想謀害你的。”她猶豫着將這句話吐出,因見歐陽劌毫無反應,便接着道,“我原打算等你睡熟了,便點你死穴,然後切下你的人頭,拿去換銀子。唉,你說我是否很壞的女人呢?你很討厭我這種女人,是麼?”
歐陽劌只是笑笑,握着她手道,“恰好相反,我愈來愈歡喜你了。我相信,你跟我本性一樣,是個善良的女人。”頓了頓,又道,“倘你真的很想要我這顆人頭,明晨便給你割了去上路。”
唐秋豔捶了他一下,嗔道,“恁的傻,人家要你的人頭也給?”
“我是真心的,倘你確有需要,我何惜此頭?”
唐秋豔氣得眼淚打轉,道,“說甚混賬話,你以爲將頭顱獻給情人,就叫作真心麼?你這般癡愚,咱們日後也不要見面了。”說着,負氣轉過身去。
歐陽劌拉着她手,道,“好啦,我知道自個說錯了。你就原諒我這回,好麼?”
“嗯,那你得答應我三個條件。”
“莫說三個條件,便是三十個,三百個,我也答應。”
“嗯,你聽好了。第一,以後,不要胡亂殺人;第二,要珍惜自己,好好地活着;第三,咱們一起退出江湖。就這三個條件,你能做到麼?”
“當然能。我這便發誓,從此,洗心革面,不再濫殺無辜,做個徹徹底底的好人。你看這樣行了罷?”
“嗯,眼下行了,以後要看錶現。”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這回,你是認真的麼?”
“跟你一樣,”說着,抓起她手掌,貼在自家熱血跳動的胸膛上。
唐秋豔赧然一笑,縮回了手道,“不用摸的,我的心能感知你的心。”隨後,舉首望月,“唉,人生實是太奇妙了,處處峰迴路轉啊。”
“是啊,我也沒想到,咱倆這麼快,便會成爲一家人。或許,你我在江湖上漂泊久了,累了,都很孤獨寂寞罷。”說着,伸臂摟她香肩。
唐秋豔就勢滾入他懷內,一雙勾魂的眸子,頻頻送出秋波。
歐陽劌有些吃不住,一時全身酥軟,不知所措。
唐秋豔本是調風戲月的高手,眼見他面紅似燒,情羞意怯,知道還是個雛兒,便格外來了興致,湊在他耳根,低聲綿語。
歐陽劌不解,問道,“豆腐?這哪裡有豆腐?你憑甚麼說我喜歡吃你的豆腐?”
“傻瓜。這裡不是豆腐麼?”說着,抓住他手,緩緩移向自家高聳鼓脹的豐胸上。
歐陽劌如觸電般,縮回了手,他感覺臂彎裡的女人,有股不可思議的魔力,正在招喚他體內沉睡多年的欲獅。不過,他畢竟是一名頂尖殺手,內心稍有波動,便會自然地抱元守一,剋制外誘和雜念。歐陽劌多少年來,隨時隨地,修煉大荒神功,即使夢中也不例外,因此,雖然年紀輕輕,心境卻如止水,寂滅寡慾。不過此刻,他靈魂深處的欲獅,一旦甦醒,便發瘋咆哮,即使大荒神功,也甚難制服。兩股力量,在體內激烈地鬥爭,令他痛苦異常。
唐秋豔見他業已情動,卻兀自剋制,有些兒不耐煩,便主動地勾住他脖子,挺身坐起,粉脣款款相就,蜻蜓點水般掠過他的額頭眉眼,橫掃面頰後,在耳垂上只一啄,又殺了回來,霎時間,吮舐噬咬,各種攻城秘技,無不施出。
歐陽劌哪裡見過這等陣勢,不過一盞茶功夫,便汗水涔涔,抵敵不住。唐秋豔破嘴門、攻牙關,一徑闖入內城。正當她洋洋得意的當兒,忽感對方牙齒一緊,已將自家那粉條條滑膩膩冰爽爽的密舌兒牢牢鉗住。她並不驚慌,只暗暗冷笑,“臭小子,老孃的拿手絕活,還沒派上用場呢。”
歐陽劌見已捉住對手的密舌兒,便欲好好地享用一番。忽然,有種酸酸甜甜的感覺,漫溢口中,像葡萄又像草莓。很快,他的牙根便酥軟了。接着,一股涼意,從對方舌上傳來,沿着喉管,直下肚腹。丹田處卻開始發燒,暖烘烘的,那暖流須臾便進入奇經八脈,在周身遊蕩,所經之處,無不熱浪滾滾,遍體舒泰。歐陽劌生平未遇如此快感,驚喜之極,不由暗歎,原來跟婦人打嘣兒如此暢美。他只覺體內那股醉意的歡快,有如斷線的風箏般,一曲一折地攀向雲端,每到奇境,便令人熱血沸騰,全身顫抖;然而,奇境之上,復有奇境,極樂之外,更有極樂,樂到巔處,直催人魂不守舍、欲瘋欲死。此時此刻,他神遊太虛,已經不知身在何處了;心裡卻有一個念頭,“死了罷,就這般死了罷。就這般死在快樂的巔峰罷。”隨後,歐陽劌不由自主地抽搐起來。那種銷魂的快感,也隨着身體的麻木,而逐漸消失。他氣若游絲,昏死過去。
唐秋豔見其身體抽搐,知道大功告成,於是收斂內息,掙脫他的懷抱。哪知此時,兩人的舌頭死死地連在一起,頗是難解。她動用真力,將彼此舌上的毒冰熔化,這才解開舌頭,吞回口中。隨後,將歐陽劌推向樹幹,在他臉上摑了兩掌道,“死鬼,醒了沒有?”
歐陽劌如睡着了般,耷着腦袋無語。
唐秋豔見他滿臉黑色,知道毒入肺腑,再也不能醒轉了,不由嘿嘿冷笑,道,“臭小賊,任你功力了得,又豈能敵過老孃的殺手鐗‘乾坤極樂吻’?”
不料話音未落,便聽一個細若蚊蠅的聲音道,“沒人可以殺死我的。”聲音忒小,幾若未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