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破曉。
教廷的軍隊猶如白色海洋一般朝着已滿面瘡痍的天禧城涌來。
排列在最後的騎兵部隊首先站定列陣,無數聲馬嘶與陸行鳥鳥啼響成一片。步兵、器械部隊以及牧師、弓箭手繼續以緩慢的速度朝着天禧城的方向推進。一切正如前兩日所進行的那般進行着,也正如天禧城內衆人期待的那般發展!
身穿上一身純白鑲金的輕鎧,胸甲的背面懸掛着雪白而內襯鮮紅的寬大披風,楊塵騎着白色的高大陸行鳥緩緩脫隊而出,來到了騎兵方陣的最前方。他漆黑的長髮激揚飛濺在風中,如血的目光冷漠而堅定地劃過廣闊的平原,直直投到天禧城上。
身穿着聖女華美衣裳的輝夜,騎着白色陸行鳥來到了最高統帥的身畔。清楚少年計劃的她,淡淡地說道:“最後一天了。”
“正是這一天。”
彷彿耐心的釣客等待着水面上泛起的漣漪,楊塵用低沉的聲音迴應道。
在他面前的戰場,是一片空曠的原野。並不平整的戰場高低起伏,在楊塵的左手邊是一片茂密的樹林,右手邊則是一座小小的山丘。
第一方陣的部隊已然進入了天禧城守軍的攻擊範圍,如雨落下的箭矢與魔法濺起一朵朵殘酷而絢爛的血花,但教廷的士兵們始終沒有停止他們堅定的步伐。
再推動近了一些,轟鳴的聖光以及有力的箭雨也從教廷的軍陣中生起,天禧城的守軍又一次被血洗。早已待命的守軍怒吼着奔上牆頭,替補着死者的空缺,朝着教廷的士兵們傾瀉自己的怒火與哀傷……
站在城牆上偵察敵情的首席參謀身上披着喬治特意脫下的大賢者之袍,袍身上鐫刻的魔紋飛舞盤旋出來,將靠近參謀官的箭矢與聖光統統抵擋住。
“開城門!”他站在聖光與箭雨之中,衝着手裡的水晶歇斯底里地喊道。
在傳訊水晶的另一邊,喬治•貝斯特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大聲地衝着等待在厚重城門之後的士兵們喊道:“開城門!”
負責開城門的士兵們全都滿頭大汗緊張異常,心臟都彷彿要跳出喉嚨!聽到喬治的喊聲,他們頓時感到心跳再次加速,厚重的城門竟然因爲他們的雙手盡皆發虛而沒有動靜!
“他媽的給我開啊!”這支小隊裡的隊長怒吼起來,衆人再次使力,城門終於吱呀一聲地緩緩打了開來!
從城牆上落下的零星箭矢與聖光跳躍着進入了城內。
所有人的呼吸都是那麼困難,他們甚至懷疑自己的心跳聲便會暴露行蹤!
站在遙遠處,突然看到天禧城的城門緩緩開啓的楊塵露出了寒冷的微笑。他輕輕地向身後的騎兵部隊一揮手。
所有的騎兵都頓時分散開,有條不紊地移動了起來。
站在城牆上時刻關注着敵軍動態的首席參謀感到莫大的絕望與挫敗感涌上心頭,他正待要知會城下的騎兵部隊中止這次行動,卻不料發現遠方的騎兵部隊居然沒有一時間涌上來,只是排成了分散開的隊列,依舊駐守原地。
“計劃繼續進行!”在這種氛圍之下,他沒有辦法再去細細思考敵軍如此動作的意圖,眼見教廷騎兵沒有出擊,他大聲地衝水晶裡吼道。
不出他們的所料,在看到城門洞開之際,排在最前的重甲步兵們加快了進行速度,而緊隨其後的器械部隊以及衆多弓箭手、牧師則依舊停留在原地,鎮壓着城牆上的守軍。
待得重甲步兵們行進到離城門之距尚遙,又與身後那支脆弱的部隊產生了較大間隙之際,參謀官激動到滿臉通紅地喊道——“出發!”
行進在最前列的教廷步兵們驚訝地發現,原本還空無一人的街頭突然有無數的騎兵身形浮現了出來,他們氣勢洶洶殺意如潮地匯作一支長龍,從城門中奔騰而出!
教廷步兵組成的方陣向前推移,騎兵們匯成一束側着斜斜奔出!兩支隊伍產生了些許的摩擦,立時便是數十道驚天衝起的無情血光!
三萬七千名騎兵,傾巢而出!
馬匹與陸行鳥一起發出嘶鳴,騎士們吼叫聲如潮!
奔行得最快的幾名騎兵已開始轉彎,而這條騎兵組成的長龍還沒有絕斷!三萬七千人確實太多,當教廷的重甲步兵距離城門只有十餘米時,騎兵還在源源不斷地飛揚奔出!
“關城門!”負責城門開關工作的隊長嘶聲力竭地吼道,數十名守城士兵頓時不顧飛快奔出的己方騎兵,拼命地關閉起城門來!
一名躲閃不及的騎兵砰地一頭撞在正緩緩關閉的城門上,他被掀翻在地上,胯下的陸行鳥也脖頸斷裂血流不止。
但還有騎兵不願意放棄這個爲天禧城榮耀而戰的機會,紛紛策動馬匹與陸行鳥,從漸漸變得狹窄的縫隙裡奔出!
終於,轟然一聲,城門緊緊關攏。鐫刻在城門之內的魔紋開始發揮起效力,使得原本已厚重無比的城門變得愈發堅不可摧!城外的重甲步兵拼命地用身體撞擊,用兵器砍擊着城門,卻只能令它微微顫動,無法攻破!
被關在門內的數千名騎兵,躊躇於空蕩蕩的大街上,臉上的神情或是憤怒,或是失望,或是因倖免於戰事而偷偷鬆了一口氣……
且將目光挪出城牆之內,放眼沙場。
猶如一條巨龍般的騎兵隊列已一頭扎入了教廷第一方陣的後方,亦即是沒有招架之力的牧師與弓箭手以及庇護着他們的巨大器械!
屹立於城牆上方的首席參謀突然間發現遠方教廷的騎兵竟偷偷地在往左右兩側移動,兩邊分別有樹林與山丘作爲掩護,飛快奔行的騎兵正以高速繞行到天禧城下!
“不好!”他感到一陣不安涌上心頭,將手裡的傳訊水晶拿近,正要說話提醒,卻不料一道恢弘的聖光突然從城下掠起,將他整個轟殺成灰燼!大賢者之袍上的防禦魔紋還沒來得及飛舞,便已隨着他一齊化作了飛灰!
“這傢伙早就看得我不順眼了!”阿慎眼看自己轟出的聖光順利將那個站在牆頭的礙眼傢伙轟殺,舒爽地說道。身爲攻城部隊總指揮的他,將注意力放回身邊,一名騎着駿馬飛奔而至的天禧城騎兵正要將長矛刺入這身穿精緻鎧甲的教廷軍官體內,卻不想阿慎隨手一記裹挾着熊熊聖光的重拳便將那名騎兵,連人帶馬地擊飛了出去!
“終於能大開殺戒了,開心啊!”他嗜血地舔了舔嘴脣,隨手又轟飛了一名欲要砍殺自己的騎兵,興奮無比地說道。
天禧城騎兵的長龍以摧枯折朽之勢衝潰了由弓箭手、牧師以及器械兵組成的方陣。
騎兵行軍以衝擊力爲第一要素,他們飛快地一邊砍殺一邊重出陣營的重圍,在敵軍的左方重新集結,預備第二次衝擊。
幾架巨大的攻城錘也在這次衝擊中轟然倒塌壓死了不少人,幾乎每一名騎士的刀刃都沾了血,也負了傷。
喬治氣喘吁吁地策着陸行鳥站在重新集結的騎兵部隊之前,還有不少騎士被困在了敵方的軍陣中,遭受了無盡的弓箭與聖光的洗禮,慘叫着死去。
大賢者的心中有一絲不安的感覺,被誘向城門的重甲步兵顯現出了出人意料的高效率。他們將陣形進行了盡然有序的變向,邁動着堅定而快速的腳步朝着陷入混亂的友軍行進。他將目光往敵軍的陣中掃去,發現還有不少的攻城錘與雲梯沒被毀掉。
牙一咬緊,他揮手朝身後示意,各級軍官紛紛朝着自己的下屬下達了準備衝擊的指令。
“出發!”
喬治•貝斯特從未有過如此不顧風度的時刻,他大喊着,一夾身下陸行鳥的鳥腹,便如閃電般朝着敵軍再次掠去!
他的身周飛舞着繁密衆多的魔紋,既是保護着自身,又能以極快的速度匯合成各種既有序列爆發出恐怖的魔法威力。稀稀落落的聖光與弓箭朝着這支發動着第二次衝擊的騎兵部隊落下,喬治眼中閃動着毅然的光芒,手一揮動,身邊的魔紋頓時飛舞而出減少了一半,教廷部隊腳下的地面竟在魔紋的作用猶如小山丘般飛速隆起!
好不容易從混亂中回過神來的教廷部隊被這次異變震得再度潰散。魔法的效力飛快地褪去,騎兵們以迅雷之勢衝進了對方的陣列!
站在遠方的楊塵絲毫沒有爲自己的軍隊擔心,擁有【殘劍】之名的卡扎克策着陸行鳥走至統帥身畔,用不平而忿忿的聲音說道:“統帥大人,我請求出戰!”
楊塵淡淡地說道:“那就跟我一起走吧。”
說着,楊塵輕夾了一下陸行鳥的腹部,朝着混戰中的兩軍奔去,一直靜靜列陣於他身後的騎兵們頓時興奮了起來,猶如浪潮一般地涌向戰場!
“甕中捉鱉。”
楊塵的嘴角掀起一抹微笑。
正策馬奔行於笨重的攻城器械之間的喬治,霍然發現經受了己方的兩輪衝擊,這支部隊裡的人數竟已銳減至不可思議之數!廝殺聲減弱至毫無戰場的氛圍,這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騎兵們已找不到可堪一戰的對手!
大賢者發現掉轉陣頭的重甲步兵已快速地朝着自己逼近,而遠方敵人騎兵的部隊也如當初料想的那般狂奔着加入戰局。
“這次作戰就結束了。”大賢者突然生出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但他沒有遲疑,魔紋飛舞着在他頭頂的半空中爆發出光華。
所有的騎兵獲得了撤退的指令,盡皆勒馬東行,打算從山丘的邊緣上逃離戰場。
但一支白色的軍隊,已經挺立起笨重的長矛與巨盾,在他們面前守住了要道。從敵軍的軍容與士氣來看,這是支守株待兔的伏兵無疑!
預定撤退的道路上遭遇了教廷的伏擊,騎兵們頓時陷入了慌亂與不知所措的深淵。
喬治心中一寒,勒令全軍駐足。他回首望去,但見遠方的騎兵已然奔近,留給他抉擇的時間已然不多!
“全軍快速通過敵方器械部隊,從另一邊的樹林處離開!”
大賢者用魔紋增幅過的聲音傳遍了整支隊伍,他們匯作一條張皇失措的洪流,向着另一邊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