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着,外頭白萱一臉喜意的端着剛洗好的草莓走了進來:“主子,洗好了,瞧着就這麼鮮亮好看,味兒肯定是不錯的!”
一大清早,皇上那裡剛摘下來的草莓果兒就再送了過來一盤兒。
皇上倒也聽話,把那些個長的不那麼周正的叫人摘了一小盤子給太后送了過去。聽說今兒個早上,妃嬪們都在太后那裡直誇皇上孝順呢。
“唉,可惜,瞧不見呢……”一邊嘆息着,一邊兒捏了顆草莓丟進了口中,含混不清的嘀咕着。
用罷了午膳,略做歇息的柳蔓月換過了小太監的衣衫,由白瑩扶着,進了秘道之中。
到了那處三岔口處,遠遠的就瞧見皇上正同提着燈籠的小珠子、兩名侍衛等在那處。見她過來了,皇上伸手牽住她的手,兩處人合成了一處,一總兒的上了山崖而去。
看着她坐在一擡手就能觸及的地方,皇上心裡頭格外舒暢自在。這些日子雖說晚上日日都能見着,但少了那紅袖添香的樂趣,總是叫人心中空落落的。
小珠子同白瑩二人伺候畢了,便站到了亭子外頭守着門兒,自不敢朝裡頭瞧去。
柳蔓月就坐在皇上身邊兒,手裡頭拿着本雜談翻弄着,看了沒一會兒,竟就沉沉睡去。
看着那海棠春睡景,竟叫皇上有些個哭笑不得,擡手在額頭上敲了幾敲,眼睛瞧着邊兒的那榻,琢磨着,回去該叫人在那榻前支個屏風,好叫她睡時萬一過來人也不礙得……倒也是,她是自己的女人,叫侍衛這些人瞧見還好說,可要是有外臣偶爾覲見,哪裡還能叫他們瞧見她?
一連四日,每日午後皆要跟着皇上一同上崖,晚上乾脆就在一處用膳。反正皇上不必陪着太后用膳,皇后那裡……自是無妨,這幾日間皇上連見都沒見她一面兒。
這日一大清早,換好了衣衫,瞧着鏡子中的女子面若桃花,脣紅似霞,哪裡有半點兒害過病的模樣?眉頭微皺了皺,柳蔓月轉頭對白瑩道:“臉色太好了。”
今兒個要去皇后那處請安,自己又是病過幾日的人,現下這個模樣,就是個傻子瞧了,怕也能猜着自己是裝病的了吧?
白瑩看了看柳蔓月的臉色,心中暗歎了一聲兒——生得這般美,自己都快不任性下手了。打從梳妝檯子裡頭翻出個粉盒子來,裡頭是黃黃的粉,在她臉上略撲了一點兒,果見鏡子中的美人一下子就憔悴了許多。
又在脣上不知點了點子什麼,那脣亦不再紅潤,竟是一副病西施的模樣。
“想不到你還有這個本事呢。”衝着鏡中人笑了笑,柳蔓月轉頭向白瑩誇道。
白瑩微微彎身,並不做答,要是連這點子本事都沒有,皇上又哪裡會叫自己過來伺候這位?心尖兒上的,自要最穩妥在守在邊兒上纔是。
一手扶着白瑩,柳蔓月一步步慢吞吞的出了院門兒,朝東邊兒的路口處走去,剛走了沒幾步,遠遠的就瞧見同在秋水閣這邊兒的王采女也扶着個宮女的手走了出來。
見了柳蔓月,王采女忙過來拜下,行禮起身。
在她臉上掃了兩眼,見她比剛入宮時還要瘦上兩圈兒,臉色也不大好,這個病可是真病,絕非是自己這臉上擦粉的假病能扮得出來的。
“這幾日沒能給柳美人請安,實是妾身罪過。”
“哪裡的話,不是生病了麼?”柳蔓月話聲兒也壓低了些個,顯得似是中氣不足一般,“我這裡也病了幾日,沒能給皇后娘娘請安,說起來,咱們倒是一樣呢。”
見柳蔓月似是和氣,王采女這才微鬆了口氣,低頭、略靠後半步同柳蔓月一遭向南走着。
“李采女那裡還下不了牀呢,說起來,她也是個可憐的,這才入宮幾日?竟連這園子都還沒逛過呢。”
聽柳蔓月提起李采女,王采女忙應道:“正是呢,她氣色倒好,就是腳傷了,行動不得,憋在屋子裡頭也怪悶氣的。”
二人走着,遠遠的已經瞧見聽雨閣的屋子了,繞過這處,後頭就是皇后住的芯房居,柳蔓月愁眉不展,輕嘆了口氣,轉頭對跟在身邊兒的王采女低聲道:“這幾日沒能過來請安,心中總是……唉……”
王采女聽了,臉是亦是有些個不大好看,亦嘆了一聲。宮裡頭妃嬪皆拜見了皇后,只她們幾個病了的,只怕這會兒再過去,旁人都已經熟識了起來,柳美人還好說,可似自己這般低位的采女,怕是連皇后娘娘同衆妃嬪的眼都入不了呢。
芯芳居中,來請安的妃嬪已經來了一多半兒,見柳蔓月同王采女一遭來了,一雙雙眼睛或明或暗的打量在二人身上。王采女倒也罷了,雖相貌尚可,卻也不過是中上之姿,又剛病過,又好看得到哪兒去?倒是那位一直沒怎麼見的柳美人,倒果不負這“美人”二字。
也怪道宮中宮女們暗中傳言,說便是進來的這些個新人中,也再沒哪個生得能及得上她的呢。
這會兒柳蔓月膚色發黃,略帶着點兒愁容,好歹掩蓋了二三分的顏色。可便是如此,仍是叫衆妃嬪心下詫異——這般容貌,竟還沒得皇上喜歡?那玉嬪到底使了何種手段,怎麼的就能叫皇上這般的離不開了?
一連五六日,皇上除了大婚那日去了皇后那處呆了一會兒外,再沒點過除玉嬪外的哪個女子,五六日中,她竟足足伺候了四日!
心下正自疑惑,就聽着外頭又來了人,擡眼一見,可不正是玉簟涼?春笛在一旁扶着,入了門兒,低位的妃嬪紛紛起身行禮,玉簟涼臉上帶着三分淡笑,目不斜視的走到皇后面前微微福下,請了安,又給宋妃見了禮,這才悠然坐下,含笑環顧四下。
柳蔓月暗中打量了她兩眼,見她臉上笑中帶春,眉眼間流露着一股子媚態出來,心中暗自詫異——那小劉子手段真是不低了呢,拿着個假東西竟把她弄得就似真真受了寵愛一般。可見,黃瓜不在真假,能調動女人荷爾蒙就好……
皇后仍是一派雍容華貴之姿,端坐於上座之上,眼睛環視下面衆人。
衆妃嬪湊趣說了幾句,皇后便點向柳蔓月處,問道:“你身上可好些個了?”
柳蔓月忙垂着起身,聲中帶了兩分感激之間:“謝娘娘關懷,已大好了,昨兒個還坐起時只覺着頭暈呢,晚上用了娘娘遣人送過去的藥,睡了一覺,早上起時竟覺着不暈了。”
皇后微微點頭:“有用處便好,咱們皆是一處伺候皇上的,必要先把自己身子調理好了纔好呢。”
這話說得衆人紛紛點頭,幾雙眼睛便含着譏笑的瞧向柳蔓月這處。柳蔓月只面上含笑只裝做未覺的模樣。
說了會子話,皇后方道:“太后太妃這會子應已經起了。”說罷,便先起身,帶着衆妃嬪出了芯芳居,朝太后的和頤殿行動。
一路上,連皇后都只走着,後頭的妃嬪更沒哪個敢叫人擡着。一行人按着位份,排着長龍一般的向太后那處行去。
二月末,園中已經是生機一片,桃花開滿了枝頭,迎春映出一片金黃色,風一起,帶着那楊柳絮子上下紛飛,直叫這些入宮前沒怎麼出過門兒的妃嬪們暗中擡着眼睛,左右打量個不停。
朝政從皇帝親政前,太后便陸續交割清楚了。本以爲他小孩子家家的,玩兒心太重怕一時接不過去手,卻沒想,自己交多少,他便收多少。本還怕他因從沒理過,再出些什麼事端,下頭大臣也未必臣服,卻沒想到,這幾天冷眼瞧來,他倒事事處處打理得還算妥當。
太后這才鬆了心下來,這幾日亦許皇后帶着妃嬪過來許安。
叫衆妃嬪皆落了坐,按位份高底一一坐下,由上到下掃了一圈兒。柳蔓月這美人一位雖只在中間兒,可能坐在她上頭的算是皇后竟才只有六人。下頭那成片兒的采女,此時在這太后宮中,連大氣都不敢喘上半聲兒。
“這幾日園子裡頭花兒也都開了,水也都解了凍,正是在園子裡頭逛的好時候。”
聽太后如此說,皇后微點了點頭,臉上說笑不笑,自帶着一份莊重:“正是如此呢。”
在芯芳居還好,大家都會故意湊皇后的趣,可在和頤殿中,每回太后開了話頭兒,皇后只一接話,這屋裡頭便能冷場好半晌。
柳蔓月此前雖沒見着,可以隱約聽了一耳朵,此時瞧着,果皇后一接口,衆人竟連如何接話往下說都找不着話頭兒了。
又仔細瞧了瞧那位皇后娘娘,嘴角雖往上微微彎了點子,可臉上卻半分笑意皆無,眼睛半垂着,不瞧人也不看屋內擺設。說她這是在跟誰嘔氣呢?可臉上又連半分生氣的模樣都沒有。可要說她心情很好……更是不像。
就好像,這屋子裡頭她誰都沒在意,誰也懶得理會一般,便是連太后,也只是因着她身份尊貴,她說的話叫皇后不得不接,這纔開口應聲。
這位……到底是個怎麼回事?她這般愛搭不理的模樣,到底是因着什麼?閣中怎麼會叫這麼一位出來?可她又不似早先那減蘭,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