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裡希望落月不要答應,可是事情是明擺着的,雷家以聯姻來作爲提供大量火器的條件,這件事要是好辦,金不敵隨便派個人過來就行,不用落月親自跑一趟。
說不上爲什麼,我的心裡愈發的不舒服了。
“掌燈,恕我直言了。”落月想了想,說道:“一千顆震天雷,四百條火槍,你拿了出來,也不是我自己要用。大家都在旁門做事,一碼歸一碼,我提個章程,你瞧合用不合用。這些火器,你們先拿出來,金爺那邊等着用的。貴公子不是還得幾個月才能回來?剩下的事,也要等他回來再議,你覺得呢?”
“這……”雷擋猶豫了一會兒,落月也說的合情合理,他兒子如今尚在外地,人不回來,就把聯姻的事給定了,確是說不過去。何況,落月的話裡,還留了餘地,也沒有一口回絕,不好把事情做絕,所以雷擋躊躇片刻,猛的一拍大腿:“好,就這麼定了,現如今,我們的庫房還存着一些火器,只是數量不夠,我明兒個就叫下頭的人趕工,力求一個月之內把東西湊齊。”
“那就這麼說定了。”
我一聽,他們暫時沒有把聯姻的事情定下來,心裡好像一陣說不出的輕鬆。
“落月姑娘……”
雷擋的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從院子外面驟然傳來了幾聲大喊,與此同時,又響起了鑼聲。這應該是示警的響鑼,雷擋的臉色一變,伸頭朝外面看了看。
“落月姑娘,不知道有什麼事,我出去看看,你就留在這兒。”
雷擋本想跟落月再套套近乎,沒料到偏偏這個時候出了意外,面子上掛不住,氣哼哼的衝出房門。
我心裡頓時又不踏實了,雷家村這裡除了我和老藥,應該沒有別的外人,突然響起的響鑼,很有可能是躲在外面的老藥被發現了。我再也顧不上躲在這裡偷看,悄悄的轉身,想要離開。
咔……
我的腳步夠輕了,但是一腳踩在了一根乾枯的樹枝上,發出咔的一聲輕響。坐在桌邊的落月的目光,唰的就投向了側窗這邊,不等我再邁動腳步,她已經閃身撲到了側窗前。
嘭!!!
側窗一下被她給推開了,她知道這邊有人偷聽,所以臉色有些不善,但是推開窗戶的一瞬間,她一眼認出了我,臉上的不快瞬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說不出的驚訝,還有一縷說不出的欣喜。
“小六兒?”落月的心思畢竟很快,只是一怔,立即壓着嗓子說道:“你不要命了?這裡是雷家!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我……”我心裡有些慌,一慌起來,就話無遮攔,脫口而出:“我到這裡有點事,剛纔瞧見轎子裡下來的人有點像你,所以進來想看看……看看到底是不是你……”
“你是不是傻了?巴巴的冒這麼大險,就是爲了進來瞧瞧是不是我?”落月抿着嘴一笑,回頭朝屋門看了看:“你不能呆在這兒,趕緊走。”
“那你……”這一刻,我似乎忘記了落月是三十六旁門的,是西邊的人,又脫口問道:“那你怎麼辦?”
“小六兒,很多話,前一次來不及說,你要是信得過我,就到村口西邊那兩排榆樹邊兒等我,我有些話想跟你說。”
“好。”我的腦子似乎真的糊塗了,不假思索的就答應下來。
“我出去護着你,先從這兒逃掉。”
落月關上側窗,擡腿出了房門,她是雷家的貴客,一出門,外面的人就趕緊護着她,雷擋也回來了,隱隱約約聽見落月問他出了什麼事。
“虛驚一場,院子外頭有隻黃皮子,下頭的人沒防備,還以爲村子進了人呢。”雷擋說道:“真是叫你見笑了。”
外面的騷動平息了,雷擋和落月重新進了屋子,我悄悄的貼着牆根溜到後院的院牆,看看四下無人,就翻牆跳了出去。原本我還擔心老藥被人發現,肯定是逃到別的地方去了,恐怕不好找,沒想到這老傢伙真實在,叫人攆了一圈,等到雷家人偃旗息鼓,老藥又跑回原來等着我的地方,一翻出院牆就找到了他。
“你這麼大歲數了,怎麼還如此毛糙?”我拉着老藥就偷偷摸摸的朝村外走:“躲在牆根底下還叫人發現了。”
“哎呀這個這個……上了歲數,愛犯困,我在這兒等的沒意思,就打了個盹……”
“你真行啊你,龍潭虎穴裡頭,還有心睡覺。”
我們倆悄悄的出了村,我總覺得,雷家這裡估計弄不成事兒了。民間都知道,黃皮子是八大妖仙之一,雷家的人既然發現了村裡進了一隻老黃皮子,那麼他們的祖祠要是再鬧出什麼動靜,明顯會讓人懷疑。所以我就跟老藥商量,捨棄雷家,再換一個地方。
“成啊,聽你安排。”
我找到了村口不遠處的兩排老榆樹,就和老藥在這兒等着。
“怎麼着,你要在這兒等人?”老藥擠眉弄眼的推了推我:“瞧不出來啊,挺有本事的,你進去了沒一會兒,就把那女的給勾到手了?”
“怎麼什麼話到你嘴裡就都變味了。”
“說說唄,那女的多大歲數,長的什麼模樣?”
“你問這麼多幹什麼?”
“咋了,一世人兩兄弟,問問還不行了?”老藥看我不肯說,竟然來氣了,一扭臉憋着氣不理我。但是片刻間,他自己忍不住,又扭過臉問這問那。
我嘴上和老藥搭着話,可是心裡卻着實的不安生。我突然覺得,自己現在這麼做,妥當嗎?七門和三十六旁門,還有西邊的人鬥了那麼些年,血海深仇,可我卻在這兒等着落月,如果讓龐獨還有其他同門知道了這事,他們會怎麼想,又會怎麼說?
但是轉念又一想,我沒做對不起七門的事,心裡漸漸也就坦然了。
我和老藥在這兒等了很久,直到後半夜,落月才從村子裡出來。
“老藥,我和朋友有幾句話要說,你到村口那邊盯着去,萬一有什麼事,也好提前知會我一聲。”
“行啊。”老藥翻身爬起來,抽抽鼻子,酸溜溜的一邊走一邊嘀咕:“你這裡花前月下,反正那些背黑鍋扣屎盆子衝到前頭扛雷的事兒都由我去,沒啥,只要你高興就行。”
老藥嘀咕着走了,落月在我身邊坐下來,伸手摘掉了臉上的面罩,四目相對,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