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快樂的事就是每天還能睜開眼睛大笑,最可悲的就是瞬間看着別人死而無能爲力。
此時此刻,眼見一支利箭強勁的穿透表裘射向上步驚豔面門,石梅探出手臂想爲她擋掉那一箭,卻因爲手臂不夠長,只能眼睜睜的看着步驚豔“砰”然倒在了地上,然後,青裘隨着勁風在空中旋出一束浪花,徐徐在她臉上落下。
“我這一箭力道極大,這次她不死都應該去了半條命。”
在一聲歡呼聲中,幾個衣着華貴的年輕男子向這邊大笑着走來。其中一個身着湖藍色衣袍手裡提着把大弓的公子哥最爲是意,石梅自然認得他,正是那位柳大公子柳勁鬆。他旁邊的這些,定然是他的狐朋狗友。
柳勁鬆眉飛色舞地走近,石梅悲呼着狠命揮掌向他攻去,帶起的勁風旋起一道有形的氣流將來人的長髮向後飛鄭。柳勁鬆也不示弱,雙臂一探,手掌像深海游魚般,在她掌縫中堪堪揉合進去,兩指瞬息就將石梅的手腕抓住,然後一個反剪,女子已經被他輕佻地攬入懷中。
他故意將她身體壓低,氣息與她上下相對,勾着脣角嘴裡嘖嘖有聲,“我說小潑婦,你也太兇悍了吧,動不動就想要人的命,小心一輩子嫁不出去。”
石梅被他剪住動彈不得,看他可惡的笑臉就在眼前,嘴裡一吸,一口濃痰“撲”地聲吐在他鼻尖上,由於距離太近,她又用了暗勁,速度迅疾,柳勁鬆只覺鼻子上一熱,一坨粘乎乎的東西已經與他親密接觸。
“哈哈……柳二公子……你居然會被那麼噁心的東西噴中,到底是故意的,還是沒防守住陣地啊……哈哈……”
旁邊的一些華服公子們可都看得真切,頓時都在那裡拍手跳腳笑得前仰後合。
本來也在嬉皮笑臉展現他第一公子風流風範的柳勁鬆臉一黑,趕緊將鼻子上的東西往石梅前襟上蹭,再擡眼一看,竟然是口濃痰,頓時勃然大怒,“好你個潑辣貨,竟敢吐我,好啊,你今天越怕你家小姐死,本公子越是叫她死得乾淨。”
他邊說邊將石梅扔向那幾個笑得不可開交的公子,臉色難看至極,吼道:“給我把她看好,看本公子今天怎麼把她的心肝寶貝一刀刀地玩死。”
那幾個公子知道石梅身懷武功,不敢大意,一人一邊,將她死死押住。石梅眼裡噙着淚水,哭叫道:“柳勁鬆,你不是人,你禽獸不如,我家小姐死了,你也別想好過……畜牲……”
“讓你先罵,等下有你跪着求我的時候。”柳勁鬆冷笑,把大弓狠狠地丟在地上,然後袍擺一掀,從腰後抽出把長劍,徑直朝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步驚豔走去,一箭射向面門,估計已經快死透了,如果再在她醜臉上劃幾個大字,方能解他爹臭罵之恨。
他蹲下身子,一把將蓋在她面上的青裘掀開,就在這時,一股冷風自青裘下面驀然奇襲而至,肘擊、掌拍、腿頂、肩撞,一連串快捷狠厲的近身攻擊,閒電般不容人有喘息的機會。
雖然柳勁鬆向來以武功輕快身姿巧妙著稱,但是在毫無防備下,對方短時間內那種狂風暴雨般的攻擊,還是讓他連連中招,來不及反應做更多的反應,條件反射式的後你仰躲避,來自對方的縷縷冷風卻如影隨形,直直暴起向他喉管切去,柳勁鬆嚇白了臉,慌忙狼狽側滾,就在他翻滾那瞬間,一隻腳已狠狠踏上他胸口。
就此,打鬥結束。
所有人都揉着眼睛,簡直不敢椎威名在外武功高強的柳勁鬆會被人踩在腳底下,難堪至極。
此時,在柳勁鬆心目中應該快死透的女子已彎下腰,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指尖滴溜溜瀟灑地轉了個圈,直直指向他喉頭。
“怎麼樣,柳公子,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滋味好不好受?”
步驚豔眯起明亮的眼,嘴角掛着輕蔑的笑,這傢伙一再惹上她,真的以爲她是好欺負的?她忍耐,並不代表她會永遠忍耐!
柳勁鬆憋着氣瞪着一臉不屑的女子,咬牙切齒道:“你卑鄙,竟然裝死引我上當!如果不耍詭計,被踩在下面的就是你。”
“呸!”步驚豔也學了石梅那一招,一口口水吐在他衣襟上,“自古以來勝者王敗者寇,想你家姑奶奶跟你明槍仗火單打獨鬥,那才叫沒水準。”
她匕首輕輕往他喉頭裡一送,“你今天既然想把你家姑奶奶射死,那你家姑奶奶決不會心慈手軟,你就拿命來賠吧……”
“姑娘使不得!”那邊幾個公子見步驚豔來真的,慌忙大叫:“他是柳太尉的公子,如果殺了他,可就闖了大禍。”他們這些狐朋狗友自然地脫不了干係。
步驚豔手一頓,回頭看他看,微哂,“你們要我不殺,我就不殺,那我豈非很沒面子?”
那幾個公子平日養尊處優慣了,遇上這種刀劍無眼的事頓時手足無措,“姑娘想怎麼樣?”
步驚豔頭一揚,“先把我的丫頭放了,我們再商量。”
“放放放,姑娘把那刀小心點,千萬別失了手。”那幾個公子生恐步驚豔動怒真的把柳勁鬆一刀結果了,哪裡還敢不放人,把手一鬆,石梅已獲得自由。
步驚豔由死到活,石梅的心也跟着又死又活,得了自由,也不知要跑開,站在那裡抹着淚水又哭又笑:“小姐,你以後要嚇人,也先跟我說一聲,石梅實在受不住這種驚嚇。”
步驚豔心裡一暖,勾勾手指,示意她先過來,然後又回過頭來對柳勁鬆道:“其實我們也沒什麼深仇大恨,真的不懂,你爲什麼就一定要把我置之死地?”
他們這一鬧,六安堂前早已圍滿了不少看熱鬧的路人,不過見他們動刀動劍的,不敢走近而已,只是在遠遠的圍觀。
柳勁鬆死要面子,在這種場合被個女人踩着,估計他這一世英名都被毀於一腳。
他狠狠瞪着步驚豔低吼道:“如果不是你給你爹報信說我在武陽街收人頭稅,你爹又馬上捅到皇上那裡去,我大哥這次就能得到踢婚的機會。因爲你,我在家裡被老爹罵得狗血淋頭,難道不該殺了你?”
步驚豔皺眉,匕首在他脖子上比來比去,冰冷的寒意讓人忍不住心驚膽顫,“你們怎麼知道是我給我爹報的信?”
“當然是你爹自己說出來的。”柳勁鬆死咬牙關,絕不露出孬種的樣子。
“我爹自己說的?”步驚豔心頭一緊,步守城竟然出賣她?他把柳家的矛頭引向她,究竟是什麼意思?難道他是想讓柳家對她展開刺殺然後給她敲警鐘,在整個京都,她是逃不出他手掌心的?
這個想法頓時讓她心頭堵得慌,他真是她爹麼?爲了讓她俯首聽令,竟然不顧她的生死,真的……很令人寒心。
“難道你不相信?”
柳勁鬆幸災樂禍地惡笑:“你爹分明是想把你往死路里引,就算我不殺你,以後還怕沒有別人殺你?”
他看步驚豔臉色越來越難看,心裡不由一突,猶豫了一下,竟轉了話題,“不過……從來不知道你還身懷武功,不錯啊,可以出其不意的要了我的命。”
“你不知道的事情還很多,何止這一件?”步驚豔深嘆口氣,強抑住胸口翻涌的氣息,忽然對眼前這種打殺的事都失去了興致,但手上仍忍不住一劃,鋒利的匕首尖已在柳勁鬆脖項上拉出一條兩寸長的血口子,鮮血頓時一涌而了,在他還沒叫出來時,她已收了匕首站起來,淡淡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饒,你活該。”
柳勁鬆沒料到她真下了手,一得自由,立即一個鯉魚打挺站了起來,捂着鮮血直流的脖子擺下很話:“我不管你那些事,你今天讓我失了大面子,他日我一定會找回來。”
本已向六安堂走去的步驚豔聞言又忽然回頭,笑得惡謔,“我的乖孫,你爹一發怒,你就來殺你姑奶奶,真不知你家的家教是怎麼回事?難道不知道姑奶奶要比你爹的輩份高嗎?等下我一定到太尉府去問問你爹,是我比他大,還是他比我……”
還不待她說完,柳勁鬆猛把她往六安堂裡推,把他的狐朋狗友和圍觀的人全關了外面,以背抵門恨聲道:“你是不是想貼個告示通行天下?”
已機靈跟進的石梅這時已恢復常態,在旁邊撇嘴譏笑道:“難道柳公子認我家小姐做姑奶有的事,還沒有向柳家的人說明?這麼大的事可不能疏忽了。”
柳勁鬆要打她,她毫不示弱的握拳擺出架勢,完全不怕他。
“你再說一遍。”
“我說了又怎麼樣?”
“你再說我就把你的門牙給打掉。”
“你打啊,打啊,你敢打,我就把你是我家小姐侄孫的消息散播出去。”
“你……”
“我怎麼啦,你來啊……”
……
“姑娘是要抓藥還是看病?”自門口發生打鬥起,黑巾蒙面的女大夫就不驚不訝地在診堂裡依然忙進忙出,直到他們進來,才從裡面出來打招呼。
步驚豔不理後面的兩隻鬥雞,徑直在一張木椅上坐下,“我既想看病,又想抓藥。”
那女大夫手上正糊滿了難聞的藥膏,擡了擡手,噪音有些沙啞,“不好意思,那就請姑娘等一下,我正在給一個風溼病人按摩上藥,現在沒空。”
步驚豔一怔,這位女大夫還挺有原則的。她不由擡眼打量她,背有點駝,一身麻布粗衣,眼珠很黑,但白仁過多,露在外面的皮膚就似樹皮般,皺巴巴的,而她聲音又沙啞,年齡應該已經在五十歲以上。
她站了起來,“可是我很急,能不能先給我看?”
女大夫搖頭,又往裡走增,“不行,到六安堂來,必須是先到先看。“
步驚豔看了一眼兩個在那裡鬥矛的人,上前一把扯住她的衣袖,“我這位朋友懂得推拿摩術,手法還不錯,不如讓他先幫您按摩病人,您先給我看病抓藥?”
女大夫用她有些恐怖的雙眼看着步驚豔,又看了看那邊兩人,終於點了點頭。
於是乎,在步驚豔以要上柳家告之柳從山,柳勁鬆認她當姑奶奶的事,威脅柳勁鬆去給那個躺在裡面榻上的病人按摩膝關節。試想一個身懷武功的人,自然身上所有穴道都識得,讓他出手按摩,自然不是什麼辦不到的事。
柳勁鬆先是不答應,打開門要跑,步驚豔只閒閒地在後面說道:“只要你一出這道門檻,我負責讓你明天變成龜孫子。”
極好面子的人,又如何抵得住她的威脅,當下就不得不轉身,心不甘情不願接過女大夫手裡的藥,按她的交待,乖乖去裡面幫病人按摩了。石梅大樂,趕緊連譏帶諷幸災樂禍地跟了進去,監視他,讓他不可偷功減料。
“好了,姑娘有什麼病?請先把手伸出來,我幫你拿拿脈。”女大夫洗乾淨手,坐在桌前,就準備開始看診。
步驚豔四下看,這間診堂除了裡面的病人,好像沒其他人。這個時候,估計柳勁鬆和石梅都不會出來,於是,她微帶神秘道:“不是我有病。”
大夫眼色有些沉,“不是你有病,那你來幹什麼?”
步驚豔湊過臉去,壓低聲音道:“我想要一種藥。”
“什麼藥?”
“就是……那種……那種藥……”
女大夫一雙黑眼瞳停佇在她臉上,看着她微紅的臉頰,忽然有些了悟,“姑娘是想要春藥?”
步驚豔咬着嘴脣,臉更紅,真是糗到家了。
女大夫確實猜對了,她就是想要春藥。
這麼些日子來,鳳九就像個懵懂無知的小男孩般,明明天天都把她這個發育正常身材不不錯的女子抱在懷裡,她卻沒感覺他有一點生理變化。真的是她太醜不能夠吸引他,還是他根本就沒有那方面的情慾?要說他也是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正是荷爾蒙旺盛需要激烈暴發的年齡,爲什麼會對女人沒有需求?
她糾結了好幾個夜晚,最後決定給他下點春藥試試,本想找麗春院的王媽媽,她應該是個中老祖宗,但是一想她是熟人,怕失了面子,再來妓院裡的老鴇下藥,常常藥量會很重,讓人一折騰就大半夜的那種,如果鳳九承受不住,一命嗚呼了怎麼辦?
後來想起王媽媽說的女大夫有很高的醫術,纔想到來這裡求份量很輕的那種春藥。
這件事連石梅都沒有告訴,實在是太令人難以啓齒 。
此時她艱難地點了點頭,她以爲,不論是誰聽了這種事,肯定都可能會笑她是個女色鬼,哪知那女大夫卻只微皺了下眉,“姑娘是自己用?”
“給……給我夫君用。”
“你夫君不喜歡你?”
步驚豔被問得聲音越來越小,“不是,只不過是他有點小障礙,需要劑量輕點的藥輔助一下。”女大夫一定要認爲是她長得醜,所以纔要用藥勾引自己的丈夫,汗死。
女大夫沉默了一下,又問道:“你確定用這種藥後你不後悔?”
步驚豔被她問得額上都見了汗意,硬撐道:“他是我丈夫,自然不後悔。”
女大夫微微一嘆後,沒再出聲,然後弓着微駝的背,撩開有些破舊的簾子,進了內屋。步驚豔正不知該怎麼辦的時候,那女大夫手裡已拿了個精緻的小瓷瓶出來,微顫着道:“姑娘拿去,劑量不重,只能用一次,把它倒在茶水裡就可以了,這種藥不傷身,沒有什麼禁忌,放心用吧。”
步驚豔也有些顫抖地接過瓷瓶,慌忙塞進懷裡,生怕被人看到。
她心狂跳着,想不到和自己的丈夫圓房,就跟當小偷一樣,偷偷摸摸地,有些莫名的刺激,又有些難言的緊張。
“用這種藥,關乎着一個女子的一生幸福,希望姑娘慎重考慮後再決定用還是不用。”那女大夫語重心長地嘆聲說道。
“什麼東西關乎一生幸福?”這時後面的門一開,柳勁鬆已拉長着一張臉走出來,石梅也笑嘻嘻地跟在後面,想必柳勁鬆被她監視得很你慘,瞧兩人神情,自然是他輸了陣勢。
步驚豔心虛,臉色卻一正,“沒什麼。我是說讓大夫給我姐開個補所補血的方子,她就說女人氣血不虧,就一生幸福。”
她眉目一轉,對女大夫大聲道:“大夫快去開吧,補氣血的藥,千萬別開錯了。”
女大夫點點頭,便伏案去開方子,石梅跟着去抓藥。得到解放的柳勁鬆趁機想溜,步驚豔觜角一彎,怎能讓他如此輕鬆?
“站住,柳大公子既然要說對我惟命是從,我還有一事你得幫我做到。”
柳勁鬆臉上一僵,回過頭來,惱怒道:“我已經按着你的話做了,你還想幹什麼?”爲了她無恥的威脅,他已經連脖子上的傷都來不及包紮就給病人按摩去了,她還想怎樣?
“叫我姑奶奶,對我的話惟命是從,這可是柳公子自己訂下的賭約,既然輸了,難道想賴?不過你賴不掉的,有句話叫什麼來着,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跑了,我就找你爹去,讓你爹把我當長輩供起來,你說這主意怎麼樣?”
“喂,你別得寸進尺!”
“那你就聽我的。”
柳勁鬆氣得臉紅脖子粗,吐了口惡氣,“快說!”
“好,爽快。聽好了,後天我們家的人都要到台山去大音寺爲鳳九祈福,聽說路途遙遠,我怕路上遇到什麼跟柳大公子今天一樣無德的凶神,所以,到時候,就請柳公子抽個空子,爲我當幾天護衛吧。”
聽她說完,柳勁鬆死死地看着她,恨不得把她身上燒個窟窿出來。步驚豔卻笑得得意,毫無所懼,柳勁鬆覺得自己快要爆了,握緊拳,氣得跺了跺腳,飛一般的衝了出去,六安堂內頓時傳出轟然大笑聲。
步驚豔和石梅把該買的東西都買齊了,便坐着馬車往回趕。回到王府,天色尚早,朱蓮和李愛兩人正偎在火邊繡花,一見她們回來,便起身把東西接回屋裡。
步驚豔先讓她們去燒水,說今天跑累了要洗浴,並且還要石梅從開滿梅花的園子裡摘些新鮮的花瓣回來讓她沐浴。
霜冷宛裡,幾個丫頭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平日連梳妝打扮都不屑於乾的女子此時居然吩咐她們給她備香囊花粉香油,還有薄得不像話的紗衣,不由得驚掉了下巴。小姐今天是哪根筋不對,居然一反常態眉角含春起來,難道已經到了女子懷春的季節?
熱氣騰騰白霧氤氳的屋裡,步驚豔一個人閉目非常享受,愜意地洗着花瓣浴,飄浮的花瓣下,若隱若現的,是一雙修長腿,潔白,筆直,圓潤,似一雙名匠雕琢而成的玉柱,令人浮想聯翩。
欣賞着自己如此曼妙的身體,步驚豔樂陶陶輕笑了起來。今天晚上,一定要香噴噴的,使出她所見識過的招數,定要非常有情調的把鳳九的屬於男人天生的情慾勾出來,在她各式各樣花招百出的挑逗下,就不信他不就範。雖然對一個傻子下手有卑鄙,但總比把身子給個不乾淨的男人強。到時候,等她封印一解,她已非處子,步守城又能奈她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