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臘月,董小媛的身子愈發的重了,只一門心思的想要誕下一個小皇子,然後順手除掉端靜皇貴妃肚子裡的那一個。
“咦,本宮突然想起來,先前姜嬤嬤你不是說,董小媛要過來給本宮請安,怎麼這些日子倒沒有見着她?”沈清伊逗弄着軒哥兒,兩個多月的奶娃娃,可愛的緊,沈清伊活了兩世,總算是得了這麼一個孩子,如何能不心疼着。
雨霽“撲哧”一笑,沈清伊扭轉過頭去,笑道:“難得你這樣失了規矩,東廂那邊出了什麼事情,值得你笑成這般模樣?”
雨霽往沈清伊跟前湊了湊,低聲道:“如今董小媛怕是出不了門了呢!更是不敢在咱們正殿晃悠,這萬一撞見皇上,她日後的恩寵是絕對沒有了的!”
“這話怎麼說?”沈清伊順手將軒哥兒的明黃色錦緞被角掖了掖,軒哥兒方纔睡着了,也不知道是爲着什麼,軒哥兒的個兒總是不大長,好幾個乳母伺候着,可應是瞧着像是剛剛滿月的孩子,讓太醫和百草小生都看過了,說是無礙的,小孩子骨架小,肉其實不老少,不必太過憂心,沈清伊這才放了心,但到底還是讓每日裡給乳母做着通乳的湯水。
雨霽跟隨着沈清伊從偏廂裡出來,接過小宮女遞過來的茶盞,輕輕一擺手,將人打發了下去,笑着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姜嬤嬤一出手,可不是一般的厲害,先前董小媛不是因着孕期生了些斑點嗎?自打咱們小皇子冊立大典沒成,她便蹦躂了起來,竟然穿着鮮豔的衣裳,要過來給您請安,姜嬤嬤當下便讓小廚房那邊做了香蕉和土豆泥,每日當做甜點,送過去一小碟子,偏偏趕巧董小媛就喜歡吃那甜口軟糯的,這不,每一個月的功夫便出不了門了!”
“香蕉和土豆泥?”沈清伊有些不大明白,輕呷了一口茶,疑惑道。
雨霽絳色的窄袖寬幅滾邊輕輕的掩了口,低低的笑了兩聲道:“可不是,這兩種食材一起用,是一定要生斑的,董小媛重她的胎,半分脂粉也不肯用,如今這張臉實在是斑駁的不成樣子了,哪裡還敢來咱們正殿招搖!”
沈清伊一聽,也莞爾一笑,這姜嬤嬤,哪裡是董小媛能夠惹得起的!這樣也好,自己還能安生些日子。
“算計着,董小媛的產期,大概也就是正月裡了吧!”沈清伊掰掰手指琢磨了琢磨。
雨霽點了點頭道:“正是,姜嬤嬤已經命人準備好了產房,一旦發作,立刻便帶過去,還有端靜皇貴妃和唐貴嬪那邊是三月份的產期,姜嬤嬤也命人預備了,順便一起了,左不過也沒差上幾個月。”
沈清伊笑了笑道:“姜嬤嬤也太能幹了些,本宮許多想不到的地方,什麼時候想起來了,問上那麼一兩句,姜嬤嬤定然是做完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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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嬤嬤掀了厚厚的錦簾進殿,一邊拍着身上的浮雪,一邊在店門邊的火盆前暖身子,生怕進去的快了,讓沈清伊着了寒氣,笑着道:“娘娘這是誇老奴呢,還是嫌棄老奴自作主張呢!”
雨霽見姜嬤嬤進殿,立刻上前搭手,將姜嬤嬤手中的蜜桔端了過來,這一盆子蜜桔是捂在姜嬤嬤的斗篷裡的,倒也不怎麼涼,雨霽順手就給沈清伊剝了一個。
“在說嬤嬤能幹呢,有嬤嬤一個人在,奴婢和雨荷都清閒了,整日裡的躲懶也沒關係,雨荷還要照顧着大皇子,奴婢可當真是清閒的緊,實在沒法子,只能在娘娘跟前亂嚼舌根了!”雨霽笑着道。
姜嬤嬤覺得身子暖些了,纔過來伺候着,笑眯眯的問道:“在嚼什麼舌根,老奴也跟着聽上兩耳朵。”
雨霽小嘴衝東廂那邊努了努,笑着道:“正說那邊不是說要給咱們娘娘請安嗎?怎得沒見着人?莫說單不楞一個兒過來請安了,便是早上的請安禮也見不着人了!”
姜嬤嬤笑呵呵的道:“這種人,不知道存了什麼腌臢心思,娘娘還是不要見她的好,便是鄧昭儀當初待她那樣好,她還不是說翻臉就翻臉,可將鄧昭儀的心傷毀了,就她這樣兒的小主,老奴見得多了,無利不起早,她上趕着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定然是有由頭的,還是不要出門子的好!”
沈清伊也厭煩董小媛,她自己一個人獨門獨院的住慣了,冷不丁的,眼門前兒住着這麼一個,實在是膩歪的緊,不由得道:“說話也就該生了,趕緊着生了,讓鄧昭儀抱走,也省得瞧見她!”
姜嬤嬤一邊將沈清伊丟擲在一旁的軟毯疊了,一邊笑着道:“根據老奴的經驗,瞧着董小媛的這肚子,十有八九是個小皇子,鄧昭儀也算是終身有靠了!”
雨霽聽完,輕輕笑着,與姜嬤嬤對視了一眼,姜嬤嬤日日好吃好喝的給董小媛送去,甚至比沈清伊當初的補品都要多上一倍,又勸說董小媛不要隨意活動,嚇得董小媛日日在自己的東廂裡,悶頭縫製嬰幼兒衣衫,如今都已經開始縫製一週歲的了,可見這日子是有多無聊,就這麼日日補着,日日坐着,躺着,肚子大成那個樣子,想要母子平安,怕是難了。
皇家在皇嗣上慣做的是什麼?自然是去母保子。這件事情沈清伊還不知曉,沈清伊只要到時候來下這個決定就好,中間這樣齷齪的過程,沈清伊這個中宮賢德的皇后,不需要知曉,這樣的事情自然有她們做奴婢的去做,其實也怪不得旁人,誰讓董小媛不肯聽太醫的話呢,太醫不是沒有叮囑過,讓她少用一些補品,多多活動,可她就是覺得太醫在害她,旁人又有什麼辦法呢。
沈清伊想到鄧昭儀對和淨,對軒哥兒那喜愛的眼神,也覺得鄧昭儀能有個孩子依靠是好的,爲了皇家犧牲了自己的一輩子,沈清伊沒有理由,不讓鄧昭儀在有限的條件裡活得滋潤一些!
董小媛的事情馬上就要告一段落,旁的事情便又被重新提起來了。
沈清伊漫不經心的將手中的金橘脈絡,一絲絲拈出來,扔進手邊的茶盞裡,又將金橘皮,撕成一小條一小條的,扔進茶盞裡,弄得滿手留香。太醫說金橘性熱,吃了容易生火,脈絡和橘皮微寒,一同用着,最好不過。
沈清伊本就愛橘皮的清香,便隨手用了,瞧着那一絲絲橘皮和脈絡在茶盞裡打着圈圈,沈清伊輕聲問道:“昭陽宮那邊怎麼樣了?唐貴嬪的胎居然還穩着,這實在有些不合常理!”
姜嬤嬤也斂了面上的神色,微微皺了皺眉頭道:“如今昭陽宮那邊也信不過太醫院的人,太醫院的人,不過是每日去應個卯,望聞問切,怕是隻能佔個‘望’字,那邊自打被禁了足,旁的也沒求,只求讓個醫女入宮看顧着,皇上倒也沒理,端靜皇貴妃和鄧昭儀都查過那個醫女了,不過在京城中小有名氣,家世後臺都簡單的很,倒也沒什麼,便依了她,好歹她懷着身子,事情不能做得太過,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醫女的本事,唐貴嬪如今還好好的,算計着她的身子跟端靜皇貴妃的胎最多也就差了一個來月,三月底不生,怕是四月初也要生了的!最最重要的是,百草先生不是說她早產的可能性大嗎?所以老奴早早就備下了產房!”
沈清伊抿了一口茶,有些苦澀卻微微回甘,脣齒殘留着橘香,有些悶悶的道:“她這次算是徹底的敗了,皇上是怎麼也不會對她迴轉了,縱是她再拿她嫡親姐姐先皇后說事兒,也迴轉不得了,只是萬一她當真能平平安安的生下個皇子,這事情可就複雜了,鎮國公府現在這麼安生,說不準就是等着唐傲雪的這一胎呢!”
姜嬤嬤也是這個想法,輕聲道:“老奴也覺得這事兒棘手的很,沒想到她的命這般好,竟然服了那藥還能有孕,唉,說起來,雨蓮到現在還爲着這事兒,跟百草先生不依不饒的,可按道理來說,她這一胎是一定會出問題的,只是早晚的事情,娘娘難道忘了先前咱們得到的消息嗎?唐貴嬪能在滿三個月的時候作踐自己,可見她也是覺得這胎是怎麼也保不住的,求得無非也就是有孕的時候能夠得了皇上的心,然後哪一日沒了孩子,能得皇上的一絲愧疚,她便算是站穩了腳跟了!”
沈清伊心裡煩悶的很,低聲道:“誰又說的好,她是不是因爲胎像好的很,所以纔敢那般大膽的,不管不顧呢!”
“皇后娘娘放心便是,老奴會一直着人盯着那邊的,百草先生不是說過了嗎?便是她能強撐着生下一個孩子來,那孩子在母體受損下,強行有孕,也定然是身子孱弱,怎麼也活不過週歲的,難道說,您旁人信不過,連百草先生也信不過?他可是江湖第一人,如今他已經在京城開了醫館,生意好的緊,日後京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有素齋,有百草先生和雨蓮的醫館,您可以放一萬個心了!”姜嬤嬤出言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沈清伊隔着那一方小小的琉璃窗子,瞧着窗外的飄雪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