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起了個早牀,打開窗戶,東方魚肚泛白,晨曦微露,深呼吸了口沁涼的溼氣,有些迷濛的神智跟着清晰了起來。金寶沁披上一件外衣,步出房間沿着迴廊閒庭信步地走着。
隨着周邊景色逐漸開闊,金寶沁遠遠低看見草地上一抹粉影在跳躍旋轉,身姿優美,像極了在百花叢中翩翩起舞的粉蝶。
再走近了些,金寶沁看清楚了,是宋如晴。那邊,察覺有人靠近,宋如晴收勢,回望,見是金寶沁笑了起來。
金寶沁走近,“姐姐起得真早。”
“寶沁妹妹也不賴啊。”
將手中的細長木棍交給候在一旁的婢女,宋如晴與金寶沁走向不遠處的石桌。石桌上放着溫水與布巾。宋如晴清潔完雙手,拉着金寶沁在桌邊坐下,伶俐的婢女端去水盆,很快地端上了早膳。
“寶沁妹妹還沒用膳吧,願不願意與我一起吃啊?”宋如晴豪爽地邀請。
點頭,金寶沁也不做作:“那是自然的好啊。”頓了頓,“姐姐方纔是在練劍嗎?”她問道,“好像是在跳舞。”
“那是劍舞,我自創的,閒來無聊打發時間也能強身健體。”身子前傾,兩眼發亮,“要不,寶沁,我教你?”
剛入口的清粥差點噴了出來,嚥下,擡起漲紅的臉,連連擺手外帶撥浪鼓似的搖頭:“姐姐在開玩笑吧,以寶沁這身子恐怕連劍都拿不住呢。”
“誰說要你拿劍的,長棍你應該拿得住吧?”
金寶沁還是搖頭,對於學劍舞,她真的沒信心,“還是不要了……對了,宋姐姐,寶沁覺得姐姐自創的劍舞如果有合適的配樂一定會更美。”
“咦?”想想,注意還不錯,繼而又皺眉,“可是……”
“怎麼?”
宋如晴一臉爲難也有些不好意思,“叫我自創劍舞還可以,但是叫我自創配樂,寶沁,我看啊,你還不如拿一把劍給我交我自刎脖子來的比較快。”
金寶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有這麼誇張嗎?”
宋如晴煞有其事地點頭:“有!”
“那就找樂師啊。”
“去哪裡找?軍中壓根就沒樂師,邊陲有是有,可是連我聽了都覺得不怎麼樣。再者都城,我又不熟悉……”
“小姐!”綠袖驚慌失措的聲音遠遠傳來。
金寶沁這纔想起她又忘記了自家丫鬟,心虛地吐了吐舌頭,轉身望向綠袖,決定開口先發制人:“怎麼了?”
私下找人的綠袖聽到聲音,朝這邊看來,看見金寶沁,急匆匆地跑來。“小姐你……”見有外人在,綠袖實在不好嘮叨個不停。
“對不住,沒叫醒你就出來了。”她先認錯,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啊”了一聲,道,“對了,宋姐姐,方纔不是說到配樂麼,妹妹正好有個大好的人選可以推薦給姐姐。”
綠袖一聽到“配樂”,心頭涌起不
妙之感,平明朝自家小姐使眼色,怎奈自家小姐在努力裝瞎,害得她的眼角差點抽筋。
“誰啊?”宋如晴興奮地問道。
金寶沁嫣然一笑,甜甜地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聽到這句話,綠袖就知道完了,閉了閉眼,很努力地壓抑着心中的沸騰。壞小姐,她不過就是嘮叨了點,有必要這麼的整她麼?
“小姐,您怎麼可以這樣?”一進入房間,綠袖就抱怨個不停。
金寶沁取來一本書在桌邊坐下,笑道:“我怎麼了?”
“綠袖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嘮叨了一點,小姐再怎麼樣也不能叫奴婢爲宋家小姐配樂啊。”要是出了差錯怎麼辦?“小姐這不是給奴婢找麻煩嘛!”
暱了她一眼,道:“可是這是你最喜歡的不是?”
“那也不能叫奴婢去給宋家小姐配樂啊。”
“你對自己這般的不自信?對自己的樂藝造詣沒有信心?”
“不是,小姐……”
“那你是爲什麼?”
“奴婢身份卑微,你比怎麼可以……”
“綠袖。”金寶沁望着她,悠閒愜意不再。“當年我領你入府,可不是僅僅給你一處棲身之地,我在你母親面前許下的諾言,你沒有忘吧?”
綠袖沉默。當年小姐在孃親面前許下的諾言,她一句都不曾忘記過。
“不要忘記你楊家一百多口人命的冤屈,不要忘記你母親的遺願,更不要忘記你父親的心願。”金寶沁開口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直擊綠袖心中最柔軟最脆弱之處,“成爲宮廷樂師是你父親的心願,而你難道就不想擺脫奴籍,堂堂正正地做你喜歡的事?眼下有個大好時機供你一展長才,你可別錯過了。”頓了頓,又道,“還有你楊家的冤屈,找出那個人爲楊家一百餘口人的冤死報仇是你母親臨終前的最後一個願望,別忘了。”
一番話說得綠袖的臉越來越紅,深藏心底多年的痛楚翻涌而出,那看似癒合的傷口如今被輕輕一碰便鮮血淋漓。
“小姐,”擡起淚眼,“我做!”綠袖說道,語氣堅定。
這時,敲門聲響起。
“寶沁,在嗎?”
綠袖抹去眼淚,整理了下跑去開門。宋如晴站在門口笑盈盈的。
“宋小姐。”
宋如晴打量着綠袖,見她眼睛微紅,戲謔道:“咋了,你家小姐欺負你了?”
“宋小姐要爲綠袖打抱不平嗎?”綠袖語氣輕鬆地反問。
“你這丫頭膽兒恁大着呢,倒反過來笑話我了,看來你家小姐寵你寵得緊。”宋如晴佯裝惱怒地斥道。
“奴婢不敢,奴婢哪敢啊。”說着,引她入內。
金寶沁笑看着兩人鬥嘴,樂得輕鬆看戲。那邊,宋如晴剛跨進內房便叫桌上矮榻上的書給驚得目瞪口呆。
“寶沁,這些書都是你的?”
金寶氣餒還來不及作答,端着茶水進入的綠袖開口道:“我家小姐那是寧願不吃飯,也不能一日沒書看。”
“真的?”傻傻的宋如晴就這麼的被綠袖給糊弄住了。“看書難不成能填飽肚子?”
給二人各倒了杯茶水,“這個綠袖可不曉得了,這個得問小姐。”
宋如晴還真的看向金寶沁,“是不是真的?”
金寶沁哭笑不得地橫了眼綠袖,後者掩脣離去。金寶沁笑了笑,轉了個話題:“姐姐找寶沁有事?”
啜飲了個茶水,再嘆了口氣,接着擡起哀怨的眼,道:“好無聊。”進宮後的這些天,不是吃就是睡,前面一大堆千金小姐你比我鬥,每天都是同一個花樣,都快悶死她了。“寶沁,你爲什麼入宮啊?看你也不像是追求榮華富貴的人。”
“姐姐呢?”
“我?”指着自個兒的鼻子,宋如晴聳聳肩,“我當然是爲了那個欠我一場比試的傢伙入宮的。”
“就是姐姐口中的‘那個人’?”明知道答案,金寶沁還是問道。
這下宋如晴意外了,“你怎麼知道?”
因爲你早就告訴我了呀。金寶沁暗道。“看來姐姐可不單單是爲了一場遲到的比試才入宮的,那個人對姐姐而言一定很重要,重要到可以讓姐姐違背自身心意進入深宮只爲了參加一場宮宴。”
宋如晴那個感嘆,“寶沁,你未免太聰明瞭,那些傳言果然沒有誇大。”
“姐姐,是誰啊?”好奇地追問。
難掩嬌羞,宋如晴低頭裝作喝茶,不答。
“姐姐。”語氣撒嬌。
宋如晴臉更紅了,“可不可以不說?”
“這麼說來姐姐不當寶沁是妹妹咯?”金寶沁佯裝生氣。
“好啦好啦,”宋如晴投降,“那個人就是大殿下身邊的侍衛。”
“大殿下身邊的侍衛?”將軍之女看上一名侍衛?這個答案好讓金寶沁意外。
“嗯。”宋如晴點頭。
“可是——”金寶沁說,“大殿下身邊的侍衛那麼多,你有把握見到?”
“事在人爲啊,”宋如晴表情輕鬆,好像那根本就不是什麼困難的事,“該你了,你爲什麼入宮?”
“書。”
“書?”不解。
“爲了王宮中那一座藏書樓。”金寶沁解釋。
宋如晴明白了,緊接着是一副難以置信活像白天見到鬼的誇張的表情,她上下打量金寶沁,說:“真沒想到啊,這個世上還有比我這個追着男人跑的人更瘋狂的人。”她嘖嘖稱奇,果然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
金寶沁笑笑,不以爲意。即便這個理由對她自己來說都覺得有些牽強,也難怪他人覺得詫異了。
這時走廊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綠袖快步推門入內。
“小姐,聖旨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