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橋上看風景,我在橋下看你》
奈何橋上何處風景好?當屬彼岸花開。
金政明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裡多久了,再向前跨出一步便是孟婆臺,一碗碗孟婆湯帶走你前生喜怒哀樂癡嗔怨,還你今生潔白無瑕。
雖然忘記很多很多前生的過往,但是金政明一直記着,他答應一個人要在這裡等她。
是誰呢?
腦海裡隱隱約約浮現一張清麗的容顏,卻又有些模糊,看不透徹。
他不知道在這裡等候了多少歲月,就是堅定地等着,看着變化看不見葉,或者見葉不見花,來來回回,往往復復,就這樣看着。
直到那一天,他在橋上欣賞第N回的彼岸花開,橋下一抹纖細身影突然闖入花海,靜靜地凝望着站在橋上的他,然後撞進他的眸中,再然後他竟然感覺到了只有人才能感覺到的心跳……
那是一種彷彿與生俱來的共鳴,他激動,想擁有,有一個聲音在對他說,就是她,你等到了。
然後他看見那纖細身影走近自己,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也漸漸地清晰了起來。
是的,正如他腦海中那張容顏一樣。他肯定,他很確定。
“你來了。”他說。
“讓你等久了,抱歉。”她朝他笑。
你在橋上看風景,我在橋下看你。
他微笑着朝她伸出手,她嫣然迴應。
牽手,從此生命線交錯。
《最美的時候,遇見了你》
金隆基遠遠低望着那一堆坐在涼亭中下棋品茗的男女,深幽的眸子瞧不清內中的情緒。王后站在他身邊亦是靜靜地望着。
這一對年已老矣的男女一起走過了三十多年的歲月,從年華正茂到垂垂老矣,一頭青絲白霜染髮,偏偏他們不是愛人,一個是嫂子,一個是小叔,還有一份濃入骨血中的友情……是友情嗎?望着那雖然年老卻依然難掩出色風華的男子,王后心想,也許有愛情,卻被藏得很深。
遠遠地坐在涼亭中的一對男女沒有注意到外人,所有心思都放在棋局上。
“成胥,這局棋恐怕只有死局一途了。”金寶沁笑道。
金成胥亦溫溫的笑答:“這些年與你對弈,倒是學的不少,如果再敗,怎麼對得起大嫂。”
金寶沁呵的輕笑,放下手中白子:“我很滿意,這局棋已經下
了將近一年之久,我丟子,當然,”調皮地眨眨眼,“是平局。”
金成胥品茗,笑而不語。
起身,看向涼亭外百花燦爛,腦海中驀然跳出一句話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笑了,心卻不其然地又揪緊。
沒有辦法傷害你尋求解脫,我殺死自己總可以吧?
良久之後,金寶沁背對着身後的男子,道:“成胥,謝謝你陪伴我走過這麼多年。”
金成胥早已經放下茶杯,只有在金寶沁看不見的背後他才允許自己流露出一絲對她的深情愛戀。
“同理,我也該謝謝你。”不想再叫一次大嫂,每叫一次,心便痛一次,原以爲早已經麻木,這麼多年下來才錐心地發現,那不過是自欺欺人。
“你一直沒有成親,能問問你爲什麼麼?”
金成胥有些愕然,繼而坦然笑道:“這世界上還有誰跟大嫂一樣有趣?”唉,還是叫了……明明不想叫。
垂眸,一絲悲傷流淌在眸底。“知道麼,成胥,曾經有個人,他的愛情如火一般熾烈,要麼就燃燒成熊熊大火,要麼就是一點火星都沒有的化成灰燼。他說‘沒有辦法傷害你尋求解脫,我殺死自己總可以吧?’,那一刻我承認當時我的心空了,只爲他一個人疼。世間有兩種可以稱之爲刻骨銘心的情感,一種是相濡以沫,一種是相忘於江湖。他用生命相忘於江湖,也很成功地將他刻了我的骨銘了我的心……”
金成胥靜靜地聽着。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認識了日照,一眼便爲他動心,我知道自己喜歡他,後來分開,雖然不是常常想起,卻也不曾忘懷,多年後,在年華最美的時候再次相遇,我才知道我是多麼的想再見他一面。可惜當時的我懵懵懂懂,直到我離開新羅,在思念中成長,我才恍然明白,心動是沒有道理的,愛情總是來得沒有痕跡。就在思念之中,我叩開了愛情的大門,也傷感與愛情的擦肩而過。再後來,日照來了,我感激不已,感激他的到來。我們的愛情就如水一般,細水長流,日照總是站在我身邊,他是個只做不說的男子。這些年,我一點點地回憶往昔,才真正瞭解這個與我相濡以沫的男子,他的愛深沉而內斂,熾烈而溫情。”
轉身,與微笑悠然的金成胥對視,金寶沁接着道:“在我最美的時候,我遇見了三名男子,一名與我相忘於江湖
,一名與我相濡以沫,一名站在我背後默默地守護陪伴,與我一起青絲染白霜……成胥,不是沒有心動,不是沒有可能,只是有緣無分。情深緣淺,我們愛在不對的時間。如果要分辨我對你們的愛,那麼,日照是我的最愛,而你與行慎是我的次愛。”
垂眸輕聲一嘆,再擡眼,依然溫柔似水。“能聽到你如此說,足夠了。”金成胥朝她伸出手,金寶沁毫不扭捏地將手交過去。然後他的目光溫柔撫觸過她鬢角白髮,說道,“能與你一起變老,看着你的青絲染上白霜,我就覺得幸福了。”他的愛情同樣的深沉而內斂,不,應該說他們三兄弟的愛情都如此,一樣的深沉而內斂,只是最後表現出來的方式不同罷了。
她笑,他笑,並肩而立,看夕陽,紅似火。
兩日後,她在暈黃的燈光中醒來,精神特別的好,彷彿回到年輕時。
喚來一直陪在身邊的憐兒,然後憐兒去側殿喚來已經成爲她夫君的阿金,再然後,阿金去了平王府,半個時辰後,金成胥來到乾德宮,坐於金寶沁的牀榻邊。
金寶沁在笑,看到他,笑的很溫柔:“成胥,我要走了。”
金成胥點頭:“我知道,一路走好。”
伸出手,與他相握。“不要難過,我走後,每天都要快快樂樂的,答應我。”
“好。”點頭。
金隆基聞訊趕來,見到那一雙相握的手,一點都不意外。金寶沁看到他,朝他招手:“皇兒,過來。”
“母后!”金隆基預感到了什麼,眼眶微紅。
金寶沁笑着朝他搖搖頭:“生老病死,沒什麼捨不得的。隆基,母后時間不多了,母后走後,將母后與你父王合葬,右側墓室已經安葬你三王叔,左側墓室屬於你二王叔。”目光轉向金成胥,“成胥,這樣安排可好?”
金成胥點頭,脣角微勾:“甚好。”
這夜,金寶沁說了很多話,後半夜的時候,精神漸漸渙散,沒過多久便進入沉睡中,在天光微亮之前,與金寶沁雙手緊握不曾放開的金成胥放開了她的手,正式宣告,被世人譽爲一代聖後的金寶沁逝世。
史記載:神穆王后殯天,往而不僵,霜發轉鴨青,膚潤澤,春色不點而朱,如二八年華。似睡夢中,不若亡矣!
一個月後,平王金成胥於睡夢中逝世,容安詳態溫柔。三個月後,葬於王陵側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