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然長出了口氣,瞪了一眼他那位告小狀的父皇,昂着頭說,“怎麼樣?我說沒威脅,就是沒威脅。”
越彌哼了一聲,拉過凳子讓單影奉坐下,自己也拉了凳子坐在旁邊,同時對御逸說,“御逸賢弟,快快請坐,我們坐下慢慢聊。”
御逸看了一眼越然,沒有動。
越然是千個萬個不願意,但是看到自己的母親臉色不善,只好拍拍御逸,示意他坐下來。
四個人圍桌而坐,氣氛卻並不融洽。
單影奉最先開口,“敢問御逸賢弟家住何方?”
御逸輕聲道,“在下一直居住在鬥陽山中。”
“鬥陽山。”越彌問,“可是那黎國境內的鬥陽山?”
御逸點點頭。
單影奉又問,“賢弟家中可還有什麼人?”
御逸略微思考了一下,說,“在下一直同族人住在一起。”
單影奉想了一下,又對越然說,“然兒,我看御逸臉色蒼白,是不是你慢待了他?”
越然苦着臉低聲說,“兒臣怎麼會慢待他呢。他是身上有傷,還沒有痊癒。”
“身上有傷?”單影奉一皺眉,關切的問御逸,“你受什麼傷了?怎麼受的傷?”
御逸淺笑着說,“多謝太后關心。在下與人爭鬥,受了些內傷,在這裡調養多日,已經好了很多了。”
“與人爭鬥?”單影奉似乎有些驚訝,又打量了御逸一遍,“看御逸賢弟不像是會與人爭鬥的人啊。”
御逸嘆了口氣,輕聲說,“都是因爲一些積怨,在下處事有不妥之處,惹怒了別人,這纔有此結果。說起來,真是慚愧。”
單影奉搖搖頭說,“不怕御逸賢弟笑話,我原本出身草莽,與人爭鬥之事,我最爲清楚,有些時候人不找事兒事兒找人。”
御逸回想起以前的事情,不禁又嘆了口氣。
越然見他心情低落,連忙安慰,“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別再想了。”他又不滿的對太后說,“母后,你想知道什麼,一會兒兒臣告訴你就好,御逸有傷在身,你就不要再多問了。”
單影奉看看他,笑着說,“好,我也正有此意。我和你父皇也累了,就先回去了,一會兒你到我們那兒去,我們還有話要問你。”她說着站起身,拉着越彌往外走。
見他們出了祥軒殿的殿門,越然纔算是鬆了一口氣,回過頭去看御逸,他仍呆呆的望着殿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麼。
“怎麼了御逸?”越然一把攬過御逸,輕聲問。
“我覺得上皇和太后似乎有什麼疑惑沒有說出來。”
“喲,兔子耳朵這麼靈?連人家沒說的話都聽出來了?”越然想緩解氣氛,故意調侃到。
御逸擡頭看着越然,滿臉無奈,這使越然也頓時覺得有些尷尬,只好咳嗽一聲,掩飾一下,然後說,“御逸你別擔心,一會兒朕就去和父皇母后說清楚。”
“他們會不會……”御逸低下頭,小聲說着。
“會不會什麼?”越然輕聲問。
“他們會不會趕我走?”
越然的心像是一下被揪住一樣,痛楚和酸澀的感覺一涌而上。
“哈哈哈……說什麼呢。朕是皇帝,朕不讓你走,誰能趕你走?哈哈哈……”越然緊緊抱着御逸,這樣說着。
然而說這話的時候,越然心裡卻是清楚的,事情到底能怎樣發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這些天以來他一直擔心這件事,沒想到父皇和母后這麼快就發現了御逸,沒想到他們竟然似乎有所察覺,更沒想到,一向淡然處世的御逸,竟然會擔心自己被趕走。
是因爲他留戀朕麼?所以才擔心被趕走,所以纔會憂慮?
越然俯在御逸耳邊,柔聲問,“御逸,朕陪着你好不好?不管到哪裡,朕都陪着你,好不好?”
御逸輕輕靠着越然,手搭在他寬厚的後背上,沉默了許久。
御逸不知道自己此刻爲何如此害怕,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害怕被趕走麼?害怕離開這宮殿?不是。御逸閉上眼睛,感受着環繞着自己的溫暖,感受着抱緊自己的雙臂,感受着這個抱着自己的男人那強健的心跳聲。害怕,是害怕他不再這樣對待自己了吧……
“陛下……”御逸深吸了口氣,輕聲說,“陛下真的會陪着我麼?”
“說好的相伴一生一世,朕當然會一生一世都陪着你。”
“那……陛下可不許反悔……”
越然突然忍不住笑了起來,拉起御逸,捧着他的頭說,“這話以前都是朕說的,你也學會了?”
御逸臉上泛着紅潤,不自在的撥開越然的手,轉身低聲說,“學會了又怎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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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越然留下來和御逸一起吃了午飯,下午去御書房獨自思考了許久,然後才擺駕去了上皇和太后暫住的虔享殿。
虔享殿內,越彌和單影奉正圍坐在暖榻上聊天。越然沒用人通報,直接走了進去。
越彌見到兒子來了,似乎挺高興,他坐直了身子衝着越然招手道,“然兒快來,坐爲父身邊來。”
越然白了他一眼,靠着單影奉坐了下來。
“母后近來身體可還好?”越然拉着母親的手輕聲問。
單影奉笑着拍拍越然的頭,“你父皇和我身體都好。你在宮中一切可好啊?”
越然點點頭,“兒臣有幾位皇兄皇弟相助,一切都好。”
“然兒啊。”單影奉仔細看着自己的兒子,說,“母后看你精神似乎比以前都要好很多,人也有朝氣了。告訴母后,是不是有什麼好事?”
越然微微笑着說,“母后說對了。確實是有好事發生在兒臣身上了。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天大的好事?”坐在他們對面的越彌使勁兒往這邊湊了湊,插話道。
單影奉也有些好奇,眼前這個兒子從小到大也沒因爲什麼事情高興過,這次是什麼事兒能讓他稱之爲天大的好事呢。
越然略微頓了一下,才說,“兒臣找到了能與兒臣相伴一生的人,這不是天大的好事兒麼。”
越彌和單影奉對視了一眼,神情中都有些驚訝。
“然兒所講之人是誰?”單影奉問。
越然深吸了一口氣,說到,“就是方纔父皇和母后在兒臣寢殿內見到的那個人,御逸。”
一邊說出這句話,越然一邊觀察着兩個人的臉色。只見他們彼此看了幾眼,都皺起了眉頭。
“然兒。”還是單影奉先開的口,“剛纔,你父皇和我在你寢宮見到的,似乎是個男人。”
越然點頭道,“他確實是男人,但他是與衆不同的男人。兒臣喜歡他,不在乎他是男人還是女人。”
越彌皺着眉頭又往這邊湊了湊,低聲說,“然兒啊,你後宮不是已經有了皇后和兩個妃子麼?爲何還要找一個男人和你相伴一生?”
“他不是兒臣找來的,是上天賜給兒臣的。”越然說到此處,不免有些得意,“兒臣對他一見鍾情,如今他也對兒臣動了真情,我們是兩情相悅。”
越彌嘿嘿笑了一下,不屑的說,“你也知道一見鍾情?兩情相悅?”
越然立時瞪着他吼道,“我怎麼就不知道!”
單影奉也瞪了越彌一眼,申斥道,“他不懂,你懂?”
越彌一昂頭,說,“我自然懂,不懂還能娶到你麼?”
“呸!”單影奉白了他一眼,轉頭又對越然說,“然兒爲何說他是上天賜給你的?”
越然拉着母后的手,望着她低聲問,“母后先說,你會不會反對我們二人在一起?”
單影奉又拍了拍越然的頭,笑着說,“就算我反對了,你能聽我的麼?你們父子都是一個樣子,認準了什麼就不會回頭,這點母后知道的很清楚。”
越然鬆了一口氣,但仍心存憂慮,又說,“母后先別急着應我,御逸……身世有些不同,不知母后聽了之後會不會……有其他想法。”
“身世不同?”越彌不甘於被丟在話題之外,又插嘴道,“然兒別怕,當年父皇迎娶你母后時也曾憂慮過你母后的身世會不會遭到你皇爺爺他們反對,可你皇爺爺他們見了你母后之後都被她的風采折服了。你母后當年,那可說的上是一代俠女……”
“你閉嘴!”單影奉皺着眉頭推了越彌一把,不滿的說,“誰讓你講當年的事情了?你能不能聽然兒把話說完?”
越彌自知理虧,便閉嘴不說了。
越然嘆了口氣,接着說,“父皇母后看到御逸之後,是不是覺得他身上帶着不同尋常的氣息?”
單影奉和越彌都點點頭。
越然接着說,“不瞞父皇和母后,御逸,他不是凡人。”
這下單影奉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就連越彌的樣子都變得認真了起來。
“不是凡人?然兒此話怎講?”單影奉沉着臉問。
越然穩了穩心神,說道,“御逸他親口告訴兒臣的,他是天地精華幻化出的兔神。我也親眼見到過他變化。”
單影奉和越彌互相看了一眼,都嘆了口氣。
“然兒,讓母后先告訴你一件事。”單影奉說,“想必你也納悶,爲何你父皇和我隱居多年,又突然間回到這皇城中來。”
越然點頭同意。
單影奉接着說,“其實,我和你父皇雖是隱居,這赤焉國發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們卻也都一清二楚。這幾年,皇城之中屢次發生的滅門慘案,你父皇一直很掛心,最近一段日子,類似的案件又頻頻發生,前幾天我們又聽說護國法師南流和尚在皇城內圓寂了,我和你父皇都很擔心兩件事情是否有什麼關係。而且,還有一件事情讓我們非常疑惑,那就是,我們收到了一封書信,書信上說,皇宮之內有了妖物,然兒你身處險境。”
說到這裡,單影奉拉緊越然的手,“你父皇和我都很擔心的安全,所以才決定回來看看。”
越然聽母后說着,心中自有些盤算,他皺着眉頭思索着,沒有留意到越彌和單影奉都在仔細觀察着他。
“然兒是不是想到了什麼?”越彌說。
越然點點頭,對越彌說,“父皇有所不知,這段時間皇宮之中,皇城之中確實都出了不少的事,箇中緣由都很複雜,然兒也不能完全理清頭緒,不知從何說起。”
“那就從御逸開始說吧。”越彌皺着眉頭說,“方纔在你寢宮內我第一眼見到他就覺得他就是那信中所說的妖物,奉兒也和我想法相同。我們本來以爲你不知他的身份,剛纔還合計着怎麼辦呢。”
越然搖着頭說,“御逸是兔神,並非什麼妖物。”
三個人圍坐着,越然便將如何在狩獵的時候射傷了御逸帶他回皇宮養傷,御逸如何告訴他自己的身份,又講了當年國內鼠患的緣由以及除去鼠患的經過。講到此處,越彌和單影奉顯然都十分吃驚。沒想到當年的事情竟然還有如此隱情。最後關於南流的死,越然沒有全部說出來,只說是南流年老體弱,見了御逸之後受了驚嚇所致。而且越然也沒提御逸所說的“一劫”之事,關於御逸與鼠族的恩怨,也只是提及了必要的部分。
事情講完,越然終於長出了口氣,再看越彌和單影奉,兩人似乎都還有些疑惑。
“照你這麼說,御逸不是妖物?那麼是寫信之人不知其中原委了?”越彌問。
越然皺着眉頭說,“那信中說的倒也未必不實。但不知這寫信之人是誰?”
單影奉嘆了口氣說,“這新是人用箭射到門上的,至於寫信之人,我和你父皇也找了一陣,卻沒有頭緒。”
越然心裡一動,暗想,能瞞過自己的母后而把箭射到他們門上的,必定是高手中的高手,只是如今還不知道這人不知是敵是友。
“然兒爲何說信中所言未必不實?”越彌問。
越然又對他們說了越永前幾天來說的那些由凱焰將軍報上來的事情。
越彌嘆了口氣,說,“沒想到,我赤焉國,竟成了妖物橫行的地方。”
越然有些煩躁,高聲說,“父皇儘管放心,有兒臣在,就不會讓那些妖物在我赤焉國中爲所欲爲的。”
越彌和單影奉都沒再多問什麼,越然又坐了一會兒,便辭別了他們,匆匆回了祥軒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