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死一般的安靜,皇帝和太子四目相對,兩人臉上是相同的激動表情,葉雲揚垂手站在一旁,心裡想的是行不行你倆給句話啊,搞的我心裡挺沒底的。
能當上皇帝和太子的都不是傻-子,眼前這對父子更是人精中的人精,經葉雲揚這麼一點撥,馬上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皇帝示意太子坐下,然後用灼熱的目光看着葉雲揚,問:“這個計策你是什麼時候想出來的?”
葉雲揚實話是實說:“剛剛。”
皇帝眼眉一挑:“真的嗎?”
“在陛下面前臣不敢撒謊。”他信誓旦旦的說。
皇帝轉頭對着太子說:“此計甚好,朕聽聞蠻王的兩個兒子都想繼承王位,你爭我奪了好些年,孟霍從沒有明確表達過要把王位傳給誰,他想用這種方法檢驗到底哪個兒子更優秀,豈不知自古以來立儲都是大事,國無儲君會讓很多人生出非分之想,對國家有百害而無一利。朕只需要一道聖旨,就能將鐵桶一般的南蠻國一分爲三,老子、兒子全是蠻王,兒子不服老子、老子埋怨兒子,繼而大打出手,等他們內耗的差不多,朕再派遣一支精兵便可將他們滅掉。”
太子點頭說:“父皇說得對,此計必能造成南蠻內亂,數年之內無暇騷擾大漢。”
聽二人這麼說,葉雲揚知道自己的計策得到他們的肯定,心裡鬆了一口氣。
皇帝的表情變得很有深意,說:“太子,這個辦法的確很好,不光好在它能對付南蠻,還能用來……”
太子一笑,父子二人齊聲說:“削藩!”
這回輪到葉雲揚瞪大眼睛,父子倆也太聰明瞭吧,這麼快就從對付南蠻轉到了削藩上。南蠻屬於外患,雖然存在了數年之久,但怎麼都比不上藩國衆多這項內憂,皇帝曾不止一次的跟太子說,藩國已經成爲帝國最大的毒瘤,如果不抓緊時間削藩的話,大漢早晚會被內憂外患拖垮。
大漢帝國建立之初,四周圍強敵環視,北邊有強悍的遊牧部落戎狄,西面是強大的秦帝國,南面是好戰的蠻人,爲了保住得來不易的勝利果實,開國皇帝想出一個行之有效的方法:裂地封王。
皇帝不僅給立下汗馬功勞的將軍們封王,自己的幾個親生兒子也被封爲藩王,諸侯國和藩國的屬地位於戰爭第一線,爲了保護自己的領地不被侵略,諸侯王傾盡全力進行抵抗,在這樣的情況下大漢帝國站穩腳跟,快速具備和大秦分庭抗禮的實力。
但是隨着時間的推移,藩屬國衆多的弊病顯露出來,最明顯的就是稅收,很大一部分落進諸侯王的口袋,帝國還得出錢出人來伺候這些傢伙,如果能省下這筆錢補貼爲軍費,很可能早就打敗大秦了。
之前的幾任皇帝都有削藩的想法,但是分封制在這裡已經根深蒂固,諸侯王不會主動交出權利,搞不好是要出亂子的,到那時纔是真的內憂外患。
因爲沒有找到合適的方法,所以每次削藩都是雷聲大雨點小,到最後不了了之,這件事成爲幾代皇帝未完成的遺願。
太子掩飾不住內心的激動,說:“我們可以分封諸侯王子弟,將他們的兄弟、兒子、侄子甚至是孫子全部封王,將這個國家的城池、土地和兵將分成若干份,每個人給一份,無形之中削弱諸王的實力。一個大國變成若干個小國,等到下一代的時候再分封一次,估計有些諸侯王就已經淪落爲村長、鎮長了。”
皇帝補充說:“諸侯王們過慣了錦衣玉食的生活,封地突然變小導致入不敷出,最多幾十年的時間,他們就會紛紛破產,到那時帝國便可以輕鬆收回這些土地,實現中央集權的宏偉目標。”
葉雲揚後悔了,要是知道這對父子有着近乎妖孽的智力,打死他也不會出這樣的主意,首先他會成爲諸侯王共同的敵人,一下多了這麼些仇人,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混;第二,斷絕了自己被裂土封王的可能性,他十七歲就當上十級爵位中第八級的縣公,照這樣的速度用不了幾年有可能被封王呢。
什麼叫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此刻理解的十分透徹。
父子二人高興了好大一會兒,才注意到獻策的人垂頭喪氣站在一旁,皇帝有些不好意思的收起笑容,說:“安平縣公,你的主意很好,朕很滿意,日後南蠻內亂和削藩功成之日,你就是首功。”
葉雲揚苦笑一下:“臣不敢貪此大功,特別是在削藩這方面,我最多算是拋磚引玉,是陛下和太子殿下完成了計策的改良,功勞是您二位的,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年輕人如此謙虛很是難得,我大漢帝國能有這樣的人才,真乃幸事啊。”皇帝由衷的說。
太子豎起大拇指:“沒錯。”
這時,外面的太監用不男不女的聲音喊道:“啓稟陛下、太子殿下,雨蒔小郡主求見。”
“準。”皇帝迴應一聲,什麼女眷、皇子不得入御書房的規定,對劉雨蒔統統不管用。
小丫頭穿着桃粉色的宮裝,腳步輕-盈的走進來,甜聲說:“皇爺爺、父王,你們剛纔在說什麼呢,我大老遠就聽到你們的笑聲。”
皇帝眼眉一挑,很有深意的說:“你不知道我們說了什麼嗎?”
劉雨蒔剛要繼續裝乖乖女,太子直接將她拆穿:“趴在窗戶外面那麼久,你敢說不知道我們的談話內容?”
劉雨蒔鬧了個大紅臉,嬌嗔道:“父王你太討厭啦,在外人面前接人家的老底,人家的面子往哪兒擱啊?”
太子哈哈大笑:“誰讓你在外面偷聽,看你以後還敢不敢。”
劉雨蒔紅着臉爲自己辯解:“人家剛來,不知道方不方便進來,當然要先聽一下里面的談話內容。”
皇帝臉上露出溺愛的表情,問道:“那我的乖乖小蒔蒔來這裡有什麼事情?”
“我是來……”小丫頭眼珠子骨碌一轉,計上心頭,指着葉雲揚說:“我是來告訴他,小秋終於睡醒了,可是它的眼睛變得跟兔子一樣紅,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想着來問問他的嘛。”
葉雲揚吃了一驚:“小秋的眼睛像兔子?”
劉雨蒔點頭:“沒錯,它是午飯過後睡醒的,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只是佈滿血絲,可是馬上變成了赤紅色,我嚇了一跳呢,以爲它出什麼問題了,可是仔細觀察一段時間,發現它活蹦亂跳,不像是生病的樣子。”
小秋一連睡了好幾天,葉雲揚的推斷是它在咬死龍頭千足蟲受到某種影響,回到宮中之後,劉雨蒔專門宣宮廷馴獸師爲其診斷,得出的結論是呼吸平穩、脈搏有力,十分健康。
“沒有見到小秋,我很難下結論。”他搖頭說。
劉雨蒔馬上眼巴巴的看着皇爺爺,意思是你們問完了沒有,要是沒什麼事的話就讓他跟我走。
皇帝和太子交換一個眼神,說:“安平縣公,你跟小郡主走一趟吧,這裡沒你什麼事兒了。”
“臣告退。”葉雲揚剛要跪拜,被小丫頭一把拽住手腕就往外走:“趕緊跟我去看看,管不清楚原因,我真的很擔心呢。”
葉雲揚只能跟着她一起走,出門之前對着皇帝擠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太子直接愣住了,好大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的說:“父皇,蒔蒔剛纔的做法於理不合吧,畢竟男女授受不親,要是傳出去的話,對她的名聲不好。”
“誰敢亂嚼舌頭根子,朕砍他的腦袋。”皇帝霸氣十足的說,接着話鋒一轉,又說:“葉雲揚這個小子的確很招人喜歡,聰明、懂禮貌、知進退,這麼優秀的少年不多見。他今年十七歲是吧,年齡上跟蒔蒔很配,你說咱們把他召爲東牀駙馬怎麼樣?”
劉雨蒔現在的身份是郡主,但是等太子當上皇帝之後,她就會跟着晉位爲公主,公主的夫婿當然也就是東牀駙馬。
太子皺了皺眉,說:“我也挺喜歡他的,可是兒臣聽說他已經有心上人了,跟東方平泰的孫女東方伊雪走的很近,爲了他倆能夠正常交往,東方伊雪甚至辭去了國學院教諭一職呢,東方平泰也默認二人的關係。”
“是嗎?”皇帝問。
“千真萬確。”太子想起另外一件事,不由自主的舒展眉頭,笑着說:“兒臣還查到,當初東平王陳明達也有過這樣的想法,想要招葉雲揚爲駙馬,但他的女兒跟葉雲揚是仇人,這纔不得不作罷。另外,這小子在東平學院的時候,班花、校花都對他有意思。”
皇帝了了:“沒想到啊,他還是情種!不過也是,年紀輕輕就被冊封爲貴族,還有福臨將軍的名頭,恐怕沒有女孩子不喜歡這樣的人。算了,年輕人的事情我們還是別操心了,蒔蒔還小,說不定以後會出現什麼樣的情況,到時候再說。”
太子點頭:“父皇英明。”
二人說話的時候,葉雲揚來到劉雨蒔的寢宮,嚴格意義上講這是他第一次參觀女孩子的閨房,東方伊雪不算,她在品書齋的住處只能算是工作室,跟閨房二字扯不上半點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