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個不被所有人承認的家庭裡,自小到大,但凡是我報上家門之後,便沒了人願意與我玩耍。有點委屈,但父親說人皆有緣,苦於執着某緣只會成爲孽緣,讓我同其他人交往;母親則說他們是有眼無珠。嗯,我比較贊同孃親的說法。
直到七百歲生辰上,我終於知道了爲什麼。
佛子,諷刺之極的稱呼。
有那麼一時我是恨過孃親的。天下男子千千萬,爲何偏要找了父親?還是靈山的佛祖,比普通的和尚更加不恥。
“若你孃親真的同其他人成親生子,我怎麼辦,你又怎麼辦?”父親端着茶盞,不是開解,只是喃喃的道出這麼一句。
我怔了怔,自此再不受外界的胡言亂語的侵擾,打定了主意相信爹孃是真心相愛的,所以纔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在了一起。
一直相信,哪怕是落入鎮魂谷中之時。
六界諸生,由萬物而生靈,由生靈而擁君長,由君長而晉神明。於是這天地間修爲等階劃爲靈、君、神三階。其間有各有細分,靈分上中下三段,君分上下兩階,神由本神爲門檻,上又有上神、真神。
靈脩體,君修氣,神修心。堪化真神,可及全身無形而皆是意念。
我被困在鎮魂塔中,被動的承受那萬頃佛光的灌體,感覺着身體在一寸寸燃燒,化爲灰燼,又重生而後化爲精氣神……羽休他們在外擔憂着我此番功成將會變成誰,其實不必擔憂,因爲沒有一絲空陽的記憶涌入我腦海。但我就是知道了我是誰。沒有原因,只是下意識的就知道了,沒有迷惘也沒有困惑,知道的清清楚楚。只是,沒有亙古時期的記憶。
通曉一切之後便是寒徹脊背的心涼。因爲終於明白,父親孃親何以會糾纏在一起了。作爲修道大成的佛祖,還是如來的親傳弟子,父親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看破佛塵迴歸紅塵,一切,不過是爲了他而布的局罷了。
以佛子之身歸位,不僅簡單,而且迅速。
如來,如此好的算計,你怎麼不親自來做!
這般的算計我,你還期望我回佛族?我教你的大善大公,你是已經還給我了是嗎?
歸位已經開始不可逆轉了,我也不能。但那佛族,我想我是回不去了。因爲哪怕是此時此刻,我想着念着的,除了孃親,便只有那個鬼靈精一般的潑辣女孩兒。嗯,不能說潑辣,會被打的。
可是她是鬼族……每每想到這一點,心上便是一陣陣的鈍疼。
他偏偏是佛,還是始佛,而她又偏偏是最懼怕佛族佛光的鬼族。
若他是不是佛,哪怕只是普通的佛也好啊。只要收斂起佛光,就算不能深交,他也不會因爲靠近他而灼傷她呀。可他偏偏是始佛空陽,那渾厚的佛光,他便是有意也收斂不起來……
“就此便絕望,可不像你的性子。”清麗中卻暗含着邪魅的女子聲音無端響起,還是在他的腦海中。他記得他的前世空陽是個男子呀,這女子聲音是怎麼回事?
“仔細想想,我記着小八死的時候只你一人在場,他那陰陽玉煙沙不留給你,還能留給誰?”那聲音又道。
陰陽玉煙沙,什麼鬼……
意念一動,一個念頭已自發出現在他腦海中:陰陽玉煙沙,真神遺寶,頂級防禦性法器,兼調和陰陽屬性之大能。
調和陰陽……是能調和所有的陰陽兩面嘛……
可惜那聲音再沒有想起過,若非我的確在空陽的隨身置物空間中找到了那陰陽玉煙沙,我都要以爲那聲音只是我寂寞久了的幻想了。
被困在萬頃佛光之中到底多久了我並不知道,時間於此時乏味之極的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只是依稀能感覺到佛光在一寸寸減少,我也在一步步變強。漸漸地,身側的佛光已經收斂不住,可我不擔心了,因爲有了陰陽玉煙沙。
一步步變強,對外面的感知也在一點點清晰,然後看到了她。
不愧是他的好姑娘,這樣的她,他怎麼捨得讓給別人啊。
只是沒想到她會急血攻心的暈了過去,看來他們也多多少少猜到了什麼,只是一定想不到他竟是這個心思。
然而當務之急卻是孃親,我不能耽誤,便只能將陰陽玉煙沙交於她,而後趕回釋雲山。心頭總有種不安在縈繞,不能忽視,也無法忽視。
孃親。
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