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金國覆滅2三

299金國覆滅2三

昨日攻城後,遼、夏、高麗三路攻城軍都有上千人的損亡,卻見兩宋軍隊只吆喝不攻城,袖手落得個便宜,心中頓起怨憤,派使過營責問,卻分別被北軍大將張所和南軍大將劉汲不軟不硬頂了回去,意思是自個不懂兵家戰術還怨別人吆喝不出力?三方責問使落了個沒臉,憤然回稟,耶律大石、察哥、高麗統帥都大罵宋人狡猾成性,將這口怒氣發泄到攻城上。

打,狠狠地打!

打下金都,讓宋人喝風去!

四月十一,三軍繼續攻城。

耶律大石和察哥不能不打,金國的勤王大軍就在後面,一天不攻下金都,就一天不能安心。高麗統帥也不能不打,高麗軍攻到上京城下加上昨日襲營損亡的已達三四萬人,如果不攻下上京,回國等待他的將是什麼不言而喻。

他們學不來宋人的“悠閒”,也沒摸清楚宋人是有什麼憑恃或後手,但無論如何,南北宋軍都有“軍神”鎮營,心裡不慌,他們卻沒有這個底氣。

三面攻城更加猛烈起來。金軍也仍然沿用昨日的守城戰術,女真騎兵出城迎戰,從兩翼抄襲敵軍,阿里喜和他族軍則堅守城牆。

南北兩廷宋軍也拉開了攻城架勢。

西面南門城下,北軍推出了一架架牀子弩,一字排開在城牆一百五十步外,一丈長的巨大粗黑鐵箭閃着烏森森的光芒,對準了城頭。

東面北門城下,南軍炮兵營踏着軍歌,馳騾駕出炮車,距城牆三百步,騾身轉後,駕起炮車,烏洞洞的炮口仰起斜向天空。

兩面城上的金軍駭得膽寒,有見識或聽聞地已經顫抖着嗓音喊出“牀子弩!”“火炮!”沒見識或沒聽過的看見那粗大的利箭、烏洞洞的炮口時,也已嚇得兩腳發軟。

兩名女真守禦臉色也變得鐵青,呼喝着騎兵準備,出城襲敵。

各有三千女真騎兵馳馬奔向城門,集結待命。只等宋軍攻城鼓響,便啓門殺出去,首先破壞宋軍的弩陣、炮陣。

但宋軍並未擂鼓攻城。

兩軍陣地上旗幟翻動,便見馬步軍齊整而出。

神臂弓營的弓箭兵列陣最前,一旦女真騎兵衝鋒,首先迎接他們的就是能穿透鐵甲的箭雨,而步軍列在弩營或炮營之後,騎兵護在兩翼,三兵種組成嚴密陣形。

便聽清脆的摔鈸聲。

幾乎是同時——

“射!”

“放!”

口令高喝。

剎時間——

北軍牀子弩百箭齊發。

南軍五十門火炮齊聲轟鳴。

“咻!咻!咻!”牀子弩破空的聲音。

“颼!颼!颼!”炮彈撕裂空氣的聲音。

“篤!篤!篤!篤!……”箭簇密集深深插入夯土城牆上的聲音。

“轟轟轟轟轟!……”火炮在城樓和城牆上轟炸的聲音。

東面城樓上頓時鬼哭狼嚎,被炮彈開花片擊中的金兵血肉橫飛,沒擊中的也嚇得啊啊抱頭往後竄,瞄準城牆的實心彈擊在夯土上,砸出一個個丈徑尺深的炮坑。

東面城頭被南軍轟得慘呼嚎叫一片,但北軍攻打的西面城頭上卻死寂一片。

上百枝牀子弩粗箭深深插在城牆上,像是一枝枝箭梯架了上去,又像是一隻背脊朝天的刺蝟,脊刺插天……城頭上的金軍都打了個寒噤,如果那箭是射在自己身上,那是會射射穿的吧?!甚至會射得飛出去,連屍體都深深插在牆樓上?!

一片死寂後,便聽“咯吱”、“咯吱”,輕輕簌簌的聲音響了起來。

被這臆想嚇到的金軍面色蒼白,牙齒上下打戰起來。

便聽宋軍又在城下吼——

“金國完了!”

“天亡完顏氏!”

“投降不殺!”

宋話、女真話、契丹話輪流吼,一遍又一遍。

南廷宋軍也在東面城下吼,金國要亡了,其他地方都投降了,不要爲女真人賣命,頑抗到底,死路一條。

吼完之後,北軍和南軍又都開始操練。

“嚇!嗨!”

“嚇!嗨!”

“殺!”

每吼一聲“殺”,都讓城牆上的金軍禁不住一個顫慄。

“胡說八道!”“宋狗狡詐,莫聽亂扯!”女真城頭官在城樓上高聲呼喝斥罵,穩定軍心,但恐懼已紮在心裡,動搖之心如草芽般鑽出來,不知何時就會蔓生一片。

而城門內的女真騎兵始終沒有衝鋒出來。

氣勢已怯。

酉時,各路城下收兵。

城內一片壓抑。

連續兩日守城戰,攻守時日才僅是開始,城內卻已士氣疲敝。

所有人都知道皇帝薨逝了,國論右勃極烈兼兵馬都元帥被殺了,軍心民心本來就不穩,再加上四面圍城,攻城勢猛,士氣更如江河之泄,直下而去。

他族軍心中惶懼,不知還能堅守多久,而女真人越來越暴躁,稍不如意,便是狂怒喝罵,阿里喜和他族兵都成了出氣筒。在大帳軍議時,他族軍都統也遭到了完顏宗乾和完顏宗磐的斥罵,心裡怒氣涌動,卻都敢怒不敢言。

城內也早已人心惶惶,各族士庶都躲在家中,惶恐不安,不知這城能守多久,能不能守得住,也不知城破後他們會怎樣……敵人會不會屠城?遼人會不會報復?宋人會不會報復? шωш ▪тт kán ▪¢O

一片愁雲慘霧。

第三日,繼續攻城。

兩廷宋軍繼續操練,繼續心理戰。

暮□臨,各路城下又收兵。

小御殿再次軍議。

他族軍都統都沉默不言。

女真權貴怒罵一陣後,也無良策。

一陣令人心煩意躁的沉默後,北面城守禦都統完顏昌突然道:“城外敵人雖衆,卻也不是一條心。只要能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或許就能拖上十天半月,等鹹平府、北京路的勤王大軍趕至,京城之危即解。”

“廢話!”完顏宗磐眼帶血絲,截口喝斷,“這個道理誰不曉得,還要你說?但怎麼挑起矛盾?現在這些賊虜都想攻下京城,把咱們大金給瓜分了!——有什麼矛盾,能挑動他他,不要這個利益?”說到後面,已暴吼起來。

完顏昌面色帶黃,魁梧的身形也變得削瘦,被完顏宗磐吼得後退一步,臉上有些掛不下來,又踏前一步,提高聲音道:“如今南北兩宋軍都是打着迎回宋帝、洗雪靖康恥的口號,但宋帝只有一個——若將宋帝送到南營,再派人到北營挑唆……。到時,北軍爲了宋帝必與南軍打起來。如此,至少暫時拖住了兩個強敵。”

小御殿內靜下來。

完顏宗磐“咦”了一聲,奇怪地看了完顏昌一眼,這位他向來看不起的從叔竟能想出這等辦法?

聽起來似乎有理。

跟着,小御殿內鬨議起來。

一位女真萬戶擰着眉毛,“若將宋帝送到南營,只怕北營不會幹休,萬一大舉攻城……”

“哼!”完顏宗幹截斷他,橫眉怒笑,“我們不將宋帝送出,難道北廷就不會攻打?現在這般只是操練,你當他們就真個不攻城了?”

“就是,反正那趙家小兒舀在手裡也沒用。”

完顏宗乾和完顏宗磐對視一眼,心中俱下決斷。

趙桓捏在手上現下已無用處,難道還能綁上城頭逼迫宋人退兵?——只怕立即會激起宋人怒火!那兩位一出手,只怕轉眼就能將宋帝掠走,他們只能乾瞪眼看着。遲送不如早送走,倒不如早些送去南營,讓那兩位爭去!

主意一定,立即吩咐人召來時立愛幾位漢臣。

出使宋營挑撥人動嘴皮子的事,還得靠這些舌燦蓮花的漢官。

入夜,衛希顏正在中軍營帳內看書。

一名國師府侍衛進來稟報,臉上神色頗有些怪異,道:“金人將寧王送來了。”

寧王?

——靖康之變,南廷立朝,太上皇趙佶廢趙桓爲王,寧王就是趙桓的王號。

衛希顏揚了下眉,“靖康趙官家?”

侍衛肅然應是,又接着稟道:“吳軍統和張軍監正在前軍營帳迎見來使,寧王暫且安置在張軍監的營帳內。……張軍監詢問國師,是否迎下寧王,是否接見金使?”

“哦,先去見寧王。”衛希顏笑了起來,沒有叫葉清鴻,披上絳紫色大氅,帶着侍衛出了中軍營帳。

張浚營帳內,趙桓面色蒼白地坐在錦祔椅上,心裡起伏不定,既爲終於得脫金人牢籠而喜,又有對未來不定的惶恐,還有幾分將見故人的期待和羞愧。

營帳被揭開,一陣冷風吹入。

趙桓霍然起身。

衛希顏徐步而入,隨手解了大氅遞給侍衛,擡眸微笑,“陛下,好久不見。”

趙桓神情恍惚,只覺眼前人灑笑間仍是當年風采……不,比當年風采更盛,如同崑山之巔的雪玉之神,微笑俯瞰世間。

“……希顏!”他嘴脣微微顫抖着,眼眶忽然溼潤起來,心裡有“你真的還活着”的歡喜,又有城破被俘的羞慚,“朕,不,吾已非天子,愧爲天子。”

“人活着就好。”衛希顏淡笑,又問,“朱皇后?”

趙桓悲痛失聲,“她不願爲虜帥獻歌舞,被擄去金營的次日就撞柱身亡了!”

衛希顏凜眉,“哪個虜帥?”

趙桓含恨握拳,“完顏宗望!”

“此虜死得倒早。”

衛希顏眉目冷峻,和緩下來後又問趙桓:“金虜迫我大軍壓城而送歸您。如今,您是想往北營,還是留此?若歸鳳翔,則尊太上,若歸臨安,則爲寧王。”

趙桓有些倉皇地後退了下,一下坐倒在椅上。

按他心裡的意願,自然是想去北營,迴歸鳳翔府,至少兒子是皇帝,他回宋廷就是太上皇,但若去南廷臨安——儘管他以前待康王不薄,但如今君主易位,又剩得幾分兄弟之情?只怕還要忌憚他這個前帝。

但趙桓怎能坦然說出這些?

他不安地覷了衛希顏一眼,他舀不準這人的意思。被金人囚禁多年後,再次見到衛希顏,他心裡既歡喜又羞愧又惶然,卻也隱隱的畏懼。

他躊躇着不語。

衛希顏微揚眉,“您若舀不定主意,多想幾日無妨。”回頭吩咐侍衛,“讓吳安國、張浚責問金使,本朝韋太后何在?寧王妻妾子女何在?”她的聲音冷峻威凜,讓人心中震顫。

侍衛腳跟一併,大聲應喏,轉身鏘鏘出去傳令。

衛希顏回首微微一笑,“一會送您去後營,那裡更安全。想必明晚,金人就會將您的姬妾子女送過來了。還得請您列個名單,以免金人遺漏。”

趙桓怔愣愣坐着,只唯唯而應。

就這麼一句話,便能讓金人聽命乖乖將人送過來?

趙桓心中忽然想痛哭一場。

榜雖下了,某還是在堅持更文的~~~咳咳,只是要隔一日、兩日的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