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79 衛流番外(一)
第三十七天。
這是他醒來的第三十七天。
衛太太一揚手拉開窗簾,臉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阿流,你看天氣多好?這是老天爺都在慶賀你出院。”
衛流對衛太太報以一笑。
不知道是不是昏迷的太久了,就算明知道衛太太是他的孃親,可是不知道爲什麼,他總是難以對她生出親切感。
孃親,想到自己的用詞,衛流的眼睫又微微垂下來一點。
這個用詞也很奇怪,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相比於那些現代化的用詞,他似乎更喜歡這種古香古色的說法。
他把目光調向門口,醒來那天看到的軍官,說會把他的要求轉達給阮長官,可是這麼久的日子過去了,他一直沒有見到那個他想見到的人。
阮,這個姓並不多見,但也不算稀有,只是聽在他的耳朵裡,有種致命似的感覺。
致命的熟悉,亦是致命的危險。
他很難解釋,爲什麼會有這種感覺。
“阿流啊,那個阮長官一聽就是個大忙人,肯定是一時抽不出時間,你就別放在心上了。你要是實在想見,回頭我找你爸爸想想辦法。”衛太太的注意力一直沒有從自己兒子的身上移開過,一看到衛流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衛流有些愕然,他表現的有這麼明顯嗎?
“我是你媽媽,你是我生出來的,你想什麼我能不知道?”衛太太被自己兒子錯愕的樣子給逗笑了。
衛流也笑笑,將心底那絲說不明道不清的感覺收起來。
也許他是真的傷得太重了,醒來以後,對於這個世界,他就猶如一個初生的嬰兒一般。
他不太認得身邊的人,也不太記得之前發生的事情,更不會用抽水馬桶,不會看電視,第一次看到那個盒子裡的有人動有人說話的時候,差點拿手邊的東西直接砸上去。
他有一種非常詭異的排異感,就好像他根本不該是這個世界的人一般。
可他又偏偏好好地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甚至有和他關係這麼親密的親人在眼前。
醫生也說不明白他這是怎麼回事,只好一概歸於創傷後遺綜合徵。
衛太太先是唏噓了一下,但很快就不在意了,因爲她的兒子身體很好,記憶也沒有出什麼問題,日常自理也完全能做到,只是對於那些高科技的東西不會了而已。這種東西,再教就是了,以她兒子這麼聰明的頭腦,哪有什麼學不會的。
“好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衛太太把所有東西打包好,家裡的幫傭連忙上前接在手裡,衛太太就走到衛流身邊,拉着他往外走。
“你剛纔說我……父親,可以幫我見到那位阮長官?”衛流問道。
“沒錯沒錯!”衛太太笑的一臉自豪:“別看你爸爸現在只是個管後勤的,可當年也是特戰隊一隻虎呢,只要知道那位阮長官是哪個部隊的,又或者叫什麼名字,一準能給你找出來。”
衛流眨眨眼睛,這些天衛太太一直沒有提到他父親,可是想不到,他的父親居然也是位軍人。
走出醫院,衛家的車已經在外面等着了,車這個東西,也讓衛流很是花了一點時間才能適應,從醫院病房的窗口常常能看到這些鐵盒子一樣的東西在街上來來往往,曾讓衛流吃驚不小,還曾讓衛太太毫不客氣地笑話。
自家兒子這個樣子,真的像是從呀呀學語的時候重新長大一樣,讓衛太太多了不少樂趣。
正要上車,忽然旁邊傳來一聲極刺耳的輪胎擦地聲。
一輛樣式非常板正的軍用吉普吱一聲在衛流旁邊停下來,離他不過十多公分的距離。
衛流下意識地護住了衛太太,轉頭望向那輛吉普,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縱然他對衛太太還不能產生那種母子間的親切感,可是卻清楚地知道,這是他的親人,是對他很重要的人。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迷彩的身影跳了下來,剛下來便急聲說道:“抱歉抱歉,我本來打算到病房去見你的,可是沒想到突然在路邊看到,停車停得急了些,沒有嚇到你們吧!”
她沒有說撞到,而是說嚇到,說明她對自己的停車技術非常自信。
因爲她道歉的態度非常誠懇,衛流的面色微微好看了一些,再一想起她說的要來見他,衛流的眸光便猛地亮了一下,直直地朝那個人打量過去。
這是一個女子,顯然。
短髮,穿着作訓時的藍色迷彩短袖背心,最多不過二十四五歲,眼睛很圓,笑起來的時候,兩頰會出現很可愛的酒窩。
“阮長官?”衛流有些遲疑的問道,心頭強烈的希望她能回答一句不是。
可是他失望了,那個女子笑着說道:“什麼阮長官,叫我阮煙羅便好!”
三個字傳入耳中,衛流的心臟狠狠地跳了一下。
阮煙羅,爲什麼會有這麼熟悉的感覺?
他緊緊盯着面前的女子,似要從她的臉上找出這份熟悉的根源。
可是他失望了,在這個女子的臉上,他什麼也找不到,無論她的長相,她的聲音,甚或她的笑容和她給人的那種感覺,都是陌生的,他確定沒有任何一點記憶。
阮煙羅笑道:“是不是覺得很陌生啊?那天若不是你把我撲開,我差點就沒命了。不過那天我臉上塗着油彩,你認不出來我也是正常。”
衛流微微扯了下脣角,算是認可阮煙羅的這番言辭,可是他心底知道,他的陌生感,絕非是因爲那件事情。雖然那件事情在他的記憶裡已經極淡,幾乎好像根本不是發生在他身上似的。
“我聽說你想見我,是有什麼事情要對我說嗎?”阮煙羅雖然看似大大咧咧的,可是對於人的情緒卻是出人意料的敏銳,一眼就看出衛流對她的冷淡,因此也不多話,直接進入主題。
如果他是有什麼要求,以她現在在軍部的地位,如果能幫忙,順手幫他做了也就是了,從此之後,大家兩清,落得乾淨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