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心城就如一顆成熟的水密桃,引來了無數垂涎的目光,爲了順利摘下這顆鮮嫩的水密桃,又不付出過大的人員傷亡,聯軍採用了困城戰術。
聯軍採取包圍了同心城一個月,城內糧食漸漸緊張起來,同心城內一些普通老百姓家中已經斷了頓。党項房當人祖祖輩輩放牧爲生,雖說久居城中,可是他們大多數都保持了吃肉食的民族傳統,戰事未起之時,每天都有大量的牛羊被送到城中,同心城被包圍之後,城內居民有肉食供應自然就被切斷了,只能依靠不多的存糧渡日,被圍城一個月後,房當軍的糧庫中還有一些糧食,在減少定量的情況之下,勉強能夠保持軍隊的供應,很難接濟城中百姓,只要再圍城一個月,城內糧食供應就會出現問題,同心城則不攻自破。
但是,房當軍自我恢復的能力大大超出了聯軍預料,從各種情報顯示,西會州的党項軍已經有了兩萬人左右的規模,重新具備和聯軍決戰的力量,快速拿下同心城,就成爲各軍主將的共識。
九月十二日上午卯時,太陽升起不久,隨着攻城總指揮王彥超節度使一聲令下,聯軍終於展開了摘桃行動。
這次擔任主攻的是步軍八千人和黑雕軍四千人,總兵力爲一萬二千人,由王彥超任攻城總指揮,爲配合攻城,王騰驤率領靈州軍三千騎兵迎擊從固原北上的党項軍,郭炯率獨立軍扼守小牛關,侯大勇則以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的身份督戰。
王藍田帶着數名傳令兵爬上了土堆,站在土堆上,可以俯視城內,城牆上房當軍的兵力分佈完全盡收眼底,王藍田指揮着傳令兵,利用手中的紅白兩色旗幟,用旗語向組織進攻的王彥超傳遞着信息。
聯軍的進攻兇狠異常。九十架炮車把一塊塊巨大地石頭拋進了城裡,東城門在無數大石塊的重擊下搖搖欲墜,等到第一輪攻擊過後,東城牆看上去似乎被石塊砸得矮了一段。房當軍軍士看到城外炮車開始發射後,就迅速躲藏起來或撤到炮車攻擊不到的城牆上,他們看到過這麼多炮車同時轟擊的壯觀景象,只覺得後背一陣發冷。
七架臨車被安裝在護城河邊上,每架臨車都帶着一個的箭廂。箭廂可以容納七名軍士,軍士們均手持腰張弩,在臨車上作好了射擊準備,只不過在大石塊的轟擊下,城牆上根本沒有房當軍士,在炮車攻擊的時候,他們沒有攻擊目標,處於待命狀態。
炮車第一輪攻擊結束後。周軍進攻的軍士排着稀疏地隊形,開始大喊大叫地向護城河走去,同心城外的護城河足有七八米寬,深度二至三米不等,軍士們在水中試探着前進。
房當軍士在東城牆上留下了少量軍士。他們依靠着躲城垛,躲避着石塊,同時觀察着周軍的動向。當觀察兵看到周軍奔向護城河時,便使勁地吹響了號角。隱匿在城牆兩端和城牆下面的房當軍蜂擁而出,飛快地朝東門聚集。
站在土堆上的王藍田把房當軍的調度情況看得清清楚楚,等到房當軍在城牆上聚集起來後,土堆上的傳令兵轉動着紅色的旗幟,這個旗幟表示着城牆上房當軍人數較多。
王彥超看了一眼土堆上地信號,下令道:“炮車發射。”九十架炮車早已作好了準備,輔天蓋地的石塊向城牆上飛去。房當軍正準備迎擊着周軍的進攻,石塊飛來時才趕緊撤退。不少軍士已經被從天而降的大石砸得血肉模糊。與此同時,臨車上軍士的腰張弩和土堆上軍士地牀弩也加入了趁着房當軍聚集的有利時機,如雨般潑向城牆。遠程武器一發動,渡河的周軍軍士扭頭就往回跑,根本不過河,他們在河岸邊重新列隊,等待着下一次進攻。
炮車、腰張弩、牀弩的射程遠遠地高於房當軍地主要遠程武器——弓箭,房當軍雖佔據的城池。卻因爲武器射程不夠。只能被動地捱揍,而沒有辦法還手。房當度對周軍這種攻擊方式無可奈何。不過他並不是十分害怕,儘管用這種方式會給軍士帶來較大的殺傷,可是,周軍不靠近城牆就進不了同心城,若靠近城牆,周軍必須先要突破護城河,才能來到城牆下面,城牆上堆積如山的石塊、圓木定會埋葬任何敢於在城牆下進攻的周軍。
土堆上的王藍田發現了城牆上的房當軍全部躲了起來,便命令傳令兵轉動白旗,這表示城牆上房當軍軍士很少,很快,周軍遠程武器停止了進攻,只是作好射擊準備,兩百名周軍軍士手持長梯跳入了河中,飛快地朝河對岸衝去,房當軍觀察兵周軍渡過護城河,趕緊吹響了號角,隱藏着的房當軍又出現在城牆。房當軍一出現,土堆上紅旗就揮動起來,周軍地遠程武器就拼命地覆蓋城牆,而衝過河的步軍則趁機跳入護城河,又遊了回來。
來回拉鋸了數次,上百名房當軍軍士被遠程武器打死在城牆上,房當度恨得牙癢癢,他雖然明知周軍用這種方法消耗房當軍,可是周軍每一次渡河都有可能演變成貨真價實的進攻,所以,房當軍明知是圈套還必須往裡面跳,只能儘量減少城牆上防守的密度。
同心城被周軍包圍之後,心高氣傲的房當度根本不準備向周軍低頭,他知道城內房當軍無力與兵強馬壯的周軍決戰,就死死守住同心城,等待援軍,如果在城中糧食將盡之時援軍還沒有過來,房當度就準備組織全城能戰之士,衝出城去和周軍拼個魚死網破。
現在圍城僅僅一個月,在城中仍有糧食的情況下,周軍開始了大舉攻城,房當度反而鬆了一口氣:周軍急於攻城,沒有別的原因,肯定是受到了房當軍地壓力,只要能夠守住同心城。周軍必然會退兵。
拉鋸戰進行到第四次後,炮車全部作好了發射地準備,這一次發射炮車把石塊全部換成了火蒺藜,隨着中軍震天的戰鼓響起,無數點燃了引線地火蒺藜向城牆飛去,火蒺藜裡裝有火油,火油輔在城牆上,熊熊燃燒地大火和滾滾的濃煙籠罩了東城牆。
就在火蒺藜在城牆上燃燒之時。一隊步軍向東城門射出了油箭和火箭。昨天晚上,黑雕軍軍士趁着天黑,偷偷遊過河,把幾大木桶火藥埋在城門處,並在城門處留下了長長的引線。在大周朝,只有侯大勇喜歡用火藥來搞襲擊,同心城內的党項房當人還沒有見識過地雷陣,他們過於相信高大的城牆。對城外的活動監視得並不嚴密,給了黑雕軍可趁之機。城門處的火油燃燒得極爲猛烈,很快引燃了木桶外的引線,“轟、轟”數聲巨響,東城門處發出了驚天動地地爆炸聲。大地也隨着巨響發出顫抖,城門在爆炸中被炸成碎塊。
爆炸的煙塵未散,數十名周軍軍士飛快地從護城河邊拉起了兩根粗大的繩索,然後。上百名步軍擡起二十幾條小木船,順着繩索衝進了護城河,把木船牢牢地綁着了繩索上,隨後,又有上百名軍士擡起寬大的木板,輔在了小木船上,每一塊木板上都留有數個手指粗的眼孔,軍士們拿起準備好的尖利細鐵棍。通過眼孔插在了木船上再用鐵錘使勁敲打,把木板和小木船固定起來,轉眼間,一座簡易的浮橋便出現在護城河上,何五郎率着五百黑雕軍踏過浮橋衝向了同心城被炸開的城門,城牆上仍然一片火海,党項軍士們根本來不及扔下石塊去打擊這些快如閃電地騎軍,讓黑雕軍騎兵從東城門處衝了進去。
唐軍在建設同心城的防務之時。借鑑了靈州城的防務設計。在城門後面建有四米左右的夯土牆,由於同心城多年未戰。而且党項房當人每天都要運送許多牛羊進城宰殺,這道用於阻止敵軍快速進城的夯土牆,在和平時期就很有些礙事,也不知是那一年,夯土牆被同心城城將下令撤掉了。何五郎地五百騎兵進城之後,由於沒有夯土牆的阻隔,砍殺了數十名被大爆炸震得昏頭昏腦的房當軍士後,控制了東城門。
在這危急時刻,房當度頭腦卻甚爲冷靜,他手持長刀,不停地下令道:“快去放下懸門。”“拓跋代,帶人下去消滅攻進城的周軍。”“房當全,帶人用石塊往城門下砸。”
大火和爆炸,讓城牆上地房當軍軍士出現了短暫的混亂,但在房當度的命令下,房當軍士開始清醒過來,十幾名軍士依令衝向了控制懸門升降的轆轤。
在靈州攻防戰中,房當翰海率軍已經衝近了城門,就是這道不起眼的懸命拯救了靈州城。同心城外的土堆修好後,聯軍軍士發現同心城上也裝有轆轤,聯軍也就設計了對付懸門的辦法。城門被炸開後,王藍田就命令臨車上的弩手用強弩控制住了轆轤。
當十幾名房當軍士冒着大火衝向轆轤時,臨車上數十支弩箭就準確地射向了他們。第一批房當軍全部倒在弩箭地進攻下。第二批房當軍手持盾牌衝向了轆轤,盾牌有效地保護了房當軍士,數名房當軍士靠近了轆轤,在王藍田的指揮下,土堆上的十幾架牀弩全部對着轆轤射來,這些牀弩的威力遠遠大於腰張弩箭,粗大的弩箭狠狠撞在了盾牌上,手持盾牌的房當軍士就如斷線的風箏一樣,在巨大的衝擊下摔下了城牆。房當軍士們都知道懸門關係着整個戰局,悍不畏死地繼續撲向轆轤,付出了數十人傷亡後終於放下了懸門。
就在這短暫地時間裡,大隊步軍也快速衝進了城門,幫助騎兵守衛東城門,隨着重重地懸門落地,衝進城的聯軍軍士面臨着房當軍地瘋狂圍攻,若打不開懸門,衝進城的聯軍必死無疑,這時的戰場形勢和靈州之戰極爲相似,房當翰海的軍士就是被這一道不起眼的懸門阻斷了生機。
當懸門落下之後,聯軍迅速拿出了第二套方案。
一隊專門對付懸門的軍士一直靜靜地守在浮橋邊,懸門落下後,他們把三個大木桶藏在轒轀車下面,渡過了浮橋。指揮行動的一名年輕隊正着急地對着被懸門阻斷在城外地聯軍步軍大喊,“快點後退,要炸懸門了。”這時,城牆上的房當軍冒着大火,開始瘋狂地往城門下扔石塊,躲避不及的周軍步軍瞬間就被砸倒了數十名。周軍步軍只得從浮橋往後退,逃脫石塊的攻擊。依靠轒轀車保護的二十幾名軍士,已經抵近了懸門。他們把木桶緊緊靠着懸門,然後點燃了引線,引線被點燃後,二十幾名軍士不顧一切地向後跑,縱身跳進了護城河。“轟、轟”的巨響過後,懸門被炸得粉碎,周軍步軍再次向同心城衝去。
攻城方案是在侯大勇主持下制訂的,用改良過的火藥炸城門和造浮橋都是他地主意。方案制訂好以後,具體如何攻城侯大勇就不管了,他率着數十名親衛站在一個緩坡上觀戰,在這個緩城上,可以清楚地看到東城牆激烈的爭奪戰。當懸門被炸掉後,侯大勇便輕鬆地回過頭對兩名文官說道:“同心城已落入囊中。”
侯大勇身後跟着兩位文官,一位是觀察判官錢向南,另一位則是剛到同心城的趙普。一到同心城,趙普就被任命爲鳳州書記官。
錢向南對於趙普的情況極爲熟悉,從已知情況看,趙普不過是一位平平常常的小官,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對此,錢向南很有些困惑,他不知道侯大勇爲什麼會對趙普如此感興趣。三番五次命令查找他的下落,找到後又想方設法調到黑雕軍中來。
不過,和侯大勇相處越久,錢向南越是覺得侯大勇身上隱藏着許多讓人費解的秘密。就從護城河上造浮橋這件事情來說,聯軍圍困同心城之後,各軍主將都在爲如何渡過同心城外地護城河傷腦筋,這條護城河水深一般都在二至三米,有七八米寬。聯軍軍士大部分不識水性。攻城步軍不可能涉水而過,以前用來輔在壕溝上的長木板最長不超過五米。根本無法放到護城河對岸去,騎軍雖然可以藉助馬力過河,但讓騎軍去對付同心城高大的城牆,則是得不償失、事倍功半之事,想想都讓人害怕。衆將有的提議把護城河引開,有的提議做木排渡河,這兩個建議都是可行之道,第一個建議必須要徵調相當數量地老百姓才能完成,老百姓到了同心城外,就需要增加糧食,本來就有些力不從心的運輸線將不堪重負;第二個建議同樣面臨着要用大量老百姓來運輸木料等系列問題。最後,侯大勇建議做浮橋渡河,他把做浮橋的方法講出來後,衆將皆服。
錢向南掌管軍情營後,有意無意地去收集了侯大勇的一些資料,侯大勇到滄州以前地經歷就如一片白紙,從白頭山回到滄州不久就組建了黑雕軍,這數年來,侯大勇從來沒有接觸過水師,他提出建浮橋的思路極爲巧妙,這就讓錢向南頗爲費解,一個沒有指揮過水師的節度使,爲何會有造浮橋等奇思妙想,而且連細節都考慮得相當周到。
趙普接到調動命令後,同樣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聯軍的傳令兵是八月底來到渭州,侯大勇以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的名義命令趙普必須在九月十五日前到聯軍報到,趙普實在想不明白招討使爲何要調他這一個小人物到黑雕軍中。
趙普在淮南之時,和趙匡胤一見如故,兩人都姓趙,也就順其自然地聯了宗,趙普年長,趙匡胤就稱趙普爲一聲“哥”,趙匡胤很是欣賞趙普,招攬之意十分明顯,趙匡胤正準備把趙普調到大梁城,只是由於西北戰事突然爆發,趙普才暫時留在了渭州。
趙普出身世代吏家,眼光端是毒辣,他認定趙匡胤必非池中之物,所以很痛快地答應了趙匡胤的邀請,他已作好了爲趙匡胤效力的準備,趙普萬萬沒有想到突然會接到這個調令,他不敢違抗軍令,只好急急忙忙朝聯軍趕來。
渭州刺史古春對這個命令極爲惱怒,趙普是他最得力的手下,有趙普在身邊,古春才能放心在喝酒睡懶覺,那怕是党項軍包圍了渭州城,因爲有趙普在城牆上坐鎮指揮,古春也能夠安然入睡,可是,西北面行營都招討使地命令十分堅決,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古春沒有辦法,萬分不捨地放趙普離開了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