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太醫, 緩緩下跪道“臣並不贊同封宮,這攸關生死,一旦封宮……”。樑太醫省略餘下的話未說完。於太醫又道:“皇上, 三十幾年的歷史不能再重演, 只怕到時後果很難想”。
其他的太醫也一一跪下, 乞求道上面明黃衣亮的皇上, 那氣勢很壓人的, 讓人有片刻的窒息。
據《建和史記》記載,四十幾年前,天花蔓延整個皇宮, 最後蔓延至大半個京城,死了許多人。難怪要封宮。
皇上一直沉寂着, 此時目光轉向我們這邊, 嚴厲眼眸, 聲音中透出無奈與期待,“曹愛卿, 您是兩朝元老,朕給你做這個主吧”。
曹爺爺深思許久,並未言語,看他那表情視乎很難做出抉擇,這皇上也真是把這燙手的山芋交給曹太醫, 怎樣說都不妥。
皇上見曹太醫久未說話, 聲音視乎透露出無奈、又道:“您老本已告老還鄉, 也罷, 那就封宮吧”。看着他那孤零的身影, 或許他也迫於無奈才做出此決定,若不犧牲少部分的人, 只怕會有個多子民會殃及。
我向前幾步,行禮,悠悠道:“秀女林凝語見過皇上、皇后娘娘,吾皇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千歲,肯求皇上,能否收回封宮命令……”語未畢,於太醫怒聲道:“好大膽子,龍顏在此,誰許你在這撒野”。
其他人也用驚愕的目光看向我,我訕笑,禮貌道:“於太醫,先前救皇后娘娘您老說凝語是騙子,今日又準備給凝語什麼稱呼?”
一時,屋中的人更加錯愕,許是因爲我的大膽,或者別的……我也顧不了別人的眼光如何,就算是封宮,也未必能阻擋天花的蔓延,那些不想死的人豈會乖乖待在那等死不成?
樑太醫見我在此,錯愕一會,眼中滿是擔憂。
離我最近的曹太爺見此,在我耳邊低語:“丫頭,你不要命了”忙拉着我跪下,“皇上,這丫頭年歲尚小,不懂事,請皇上饒恕這丫頭一命”。
皇上寥落的眼眸,瞄了我一眼,又恢復威嚴的聲音,對着正跪下的我與曹爺爺道:“曹愛卿、先皇赦免曹愛卿見君可不跪,朕恕她無罪,都起吧”。
我起身,又扶起跪在地上年老的曹爺爺,心裡說不出的震驚,感激與愧疚,先皇在世時,曾赦免曹爺爺見君可不下跪,今日因我,年歲這般大的曹爺爺竟然爲我求情,這樣我如何不震驚、不感動呢?
皇后見此,和善的勸道皇上:“皇上,要不先聽林秀女說來聽聽,或許她真有可行的法子。”又盯了於太醫一眼道:“臣妻的病所有太醫不也說“無能爲力”,這不是,也是林秀女爲臣妻治好的。”皇后這一語雙關,像是在陳述,又在警告於太醫,一旁的太醫們羞愧的低着頭不在言語。
皇上一貫威嚴的聲音問道,“林秀女,可有何法子”?
正想出言回答,有人急急來稟報:“皇上,娘娘,十皇子,十皇子……柳妃娘娘已不敵,暈倒了”。
皇上怒聲罵道:“廢物,都是怎麼照顧柳妃和十皇子的?”說罷,走入內殿,“各位愛卿隨朕一起入內,”又瞅了我一眼道:“林秀女也隨朕進來”。
牀榻上,幼小的身子躺在上面,臉上身上手臂上全是紅紅的疹子,小小的嘴,不停低語:“母妃,母妃,孩兒好癢”,小小的手不停的在身上抓繞。
只覺鼻子一酸,眼淚不禁的流出來,這麼小小可愛的人兒,怎能忍受這癢,和高燒呢?
再也顧不上旁人的眼光,跪下懇求:“皇上,求您不要封宮,臣女林凝語願一試,留下來照顧十皇子,研究治癒天花的方法”。
樑太醫也跪下道:“臣樑正宇懇求皇上,收回封宮的諭旨”。
曹爺爺也求情道:“臣曹之魏懇請皇上”。
皇后見狀也道:“皇上,還是先給少武治病吧”?
皇上沉思片刻道:“傳朕旨意,柳儀殿、幕念宮、西林苑彩亦宮,任何人不得出入”。顫抖不己的心,此刻才平靜下來,皇上終於不再封宮,這樣我就有更多的時間可以防治天花繼續蔓延。
莞爾,皇上又道:“林秀女,朕命令你隨各位太醫一起診治”。
我跪下謝恩,“臣女林凝語接旨,謝皇上”。
皇后望着疲倦的皇上,道:“皇上日日爲國事操勞,先回正陽宮歇息吧”。正陽宮是皇上的寢宮,一邊是御書房供皇上處理國家大事,批閱奏摺,元攸殿是皇上的寢宮,皇上批閱奏摺累了,便在此歇息。
皇上臨走前,又道:“盡心盡忠,防止天花蔓延,不然拿整個太醫院試問。”
我輕輕虛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終是放下來。
其他太醫不悅的眼神視乎又把我吞掉,又不好發作,譏笑這些人,拿了俸祿卻不願意替皇上辦事,遇見危險全貪生怕死,心中鄙視了他們一把。
曹太醫見其他人一一退下,問我,道:“丫頭,你是不是有治癒天花的法子?” 我就知曉任何事情都瞞不過曹爺爺精銳的雙眼。
忙笑笑道:“就知道任何事情瞞不過曹爺爺這雙眼”。
樑太醫語氣似有不悅,“林姑娘不是說遠離些嗎?這又……”。終是沒再說下去。
治療天花的法子,治癒的方法我不太記得了,再學中醫三年中,曾經看過用“種牛痘”的方法,防止天花蔓延,從未做過,只是從書上見過而已,沒有太大的把握,也不敢在帝后面前說。
也許是癢的難以忍受,牀上小小的人兒,眉心蹙成一團,手臂上有紅色的斑斑點點,連幼小的臉旁也有斑點,小小的嘴脣,在夢魘中,不停低語,不停抓繞,周圍的嚒嚒、太監、宮女不停的哄着,亂成一團。
我對曹爺爺道:“曹爺爺,待有空,語兒再向您講講,我們先看看小皇子,這樣子實在是可伶。”說罷,自己不禁抹淚,向牀沿走去。
樑正宇見我走向前,急忙道:“林姑娘,且慢,你還是離遠些罷了,這裡我來就好了”。說完,自個走向前去。
曹爺爺見他這般舉動,只是眉目笑笑,看看我又看看他,宗毅,賀治兩人見狀,不解的問道:“恩師,這樑師兄怎麼這麼急,他平日可不是這樣”?
不理會,還是向前走去,忙招旁邊宮女道,“去拿些蘇打過來,燒些熱水,拿些乾淨的棉布,要快”。
宮女按照我的吩咐,用毛巾沾上蘇打水在十皇子臉頰,手臂處、全身清洗。許是這蘇打水達到了止癢消毒的效果。牀上小小的人兒不在用手抓繞,原本痛苦的面容,此時卻安靜、祥和。旁邊的宮女驚喜道:“林姑娘,還是你的方法好,小皇子已經熟睡了。”說罷,噗通的跪下,“奴婢謝謝林姑娘”。又朝各位太醫跪謝。
“好了,好了,小皇子現在暫時熟睡了,先別打擾了,想畢這幾日食的很少,去準備一些清淡的吃食來。”
拿起桌旁的筆墨,在宣紙上寫了一劑藥方升麻葛根湯,因十皇子才三歲幼兒,在劑量上減少了許多。升麻六兩、白芍藥六兩、甘草(炙)六兩,葛根十兩。
又寫上備註:上爲粗末。每服三錢,用水一盞半,煎取一中盞,去滓,稍熱服,不拘時候,一日二三次。以病氣去,身涼爲度。
曹爺爺見我開了個方子,眼裡盡是疑惑:“丫頭,就這幾種藥?”
這藥方是出自《太平惠民和劑局方》,別名升麻散、升麻湯。主治:(天花)初起。疹發不出,身熱頭痛,咳嗽,目赤流淚,口渴,舌紅,苔薄而幹,脈浮數。這個方子除用治麻疹外,亦治帶狀皰疹、單純性瘡疹、水痘、腹瀉、急性細菌性痢疾等屬邪鬱肌表,肺胃有熱者。
我點點頭:“對,就這些。天花之疾,是由小兒肺胃蘊熱,又感麻毒時疫之邪所致。症毒、外邪犯肺,邪正相爭,清肅失調,故初起可見身熱頭痛、咳嗽、脈浮數等肺衛症狀;方中升麻辛甘性寒,入肺、胃經,解肌透疹,清熱解毒爲君藥。葛根味辛甘性涼,入胃經,解肌透疹,生津除熱爲臣藥。二藥相配,輕揚升散,通行肌表內外,對疹毒欲透未透,病勢向外者,能因勢利導,故能透達疹毒的。”
其他人靜靜聽我道完眼中一亮,曹爺爺含笑:“對呀,我們怎麼就沒有想到,真是慚愧呀”。
我輕輕一笑,“曹爺爺,你別慚愧了,您要慚愧,那凝語豈不是要愧疚死。這成不成還不能作數呢,當務之急是好好醫治小皇子和西林苑的姑娘、還有幕念宮彩亦宮。”停頓一刻又道:“除了醫治,我們還要好好的預防它蔓延”。
宗毅急忙道:“哪有什麼方法,”又看了我一眼,眼中一亮:“林姑娘你有好方法?”
我淺淺一笑,“方法是有,不知大家贊不贊同?”
賀治性子一向急躁,忙道:“有就講呀,別急死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