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女子……”吟歡起身,緩緩走過去,緊緊注視着她有些哀傷的眸子。那樣憂傷的眸子卻有着一種莫名的不安,這種不安,讓吟歡心中也燃起了不安的感覺。
良妃將茶水遞給吟歡,眼角卻瞥了瞥迦鹿。
果然,頃刻間,迦鹿便是出門了,站在了門口,任由着燭光可以照射到她的影子。
“你還是注意到了啊,以爲你一直都不會注意呢。這個女子是不是很美?”良妃笑着蹲坐在蒲團上,雙手合十,嘴裡卻依舊和吟歡說話。
吟歡緊緊注視着這個畫中的人,她的眉毛和眼睛似乎在哪裡見過,她的憂傷的眼神,更加是如此。只不過吟歡也不知道,究竟在何處見過這個女子,可她的心,卻是看到那眼眸之後,有些微微發酸。
避開這幅畫,吟歡坐在桌邊,想起來今日來這裡的目的究竟是爲何。不管她和良妃有和淵源,現在都還不是最重要的,她要問的是那個孩子。
“空幽師太,本宮還是習慣叫你良妃。你在宮裡的時間要比本宮長些吧?本宮想要問些問題,你大概會知道的吧?”吟歡語氣有些柔軟,不知怎的,見到了良妃和畫中的人之後,她的聲音和心靈,都是不知不覺的柔軟了下來。
良妃將那帶着星漢璀璨的眸子睜開,瓜子臉上帶着笑容,溫柔道:“的確,貧尼還是良妃的時候,的確是知道許多事情,只不過現在物轉時移,很多事情都發生了變化,貧尼若是不知道的,也不能告訴皇后娘娘。”
吟歡若有所思,腦海中依舊是那個孩子的樣子。那個孩子的模樣也就只有十歲左右。若是勉強說那個是蒼凜塵的孩子的話,便要在蒼凜塵十幾歲的時候就有這個骨肉。
良妃是蒼凜塵還是王爺的時候便已經成了妃子的女人,她陪伴在蒼凜塵身邊的時候也是最多的。但卻沒有成爲皇后,甚至沒有成爲貴妃,甚至最後,還到了這個地方做了一個帶髮修行的尼姑。這件事情應該不是巧合,那麼良妃當年是不是有那麼一個孩子呢?
吟歡點頭,心中的疑問還是涌上心頭:“據本宮所知,良妃是所有妃嬪中,陪伴在蒼凜塵身邊最久的人,若是本宮記憶沒有錯的話,大概是在你十三歲的時候,便已經和他完婚,成了他的側室。”
吟歡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良妃,眼睛中帶着不可質疑的兇狠。她雖然知道,一個男子在這個時代,有那麼多的女人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但在說到這個和自己長得一樣的女子,曾經陪伴了蒼凜塵很長時間之後,她還是心中有些不舒服。一種感覺自己是替代品的難堪,爲何會有一個和她相同相貌的女子,曾經是蒼凜塵的女人!
良妃輕輕嘆氣,卻還是回神。將合十着的手掌放開,起身坐在了吟歡身邊,卻沒有了方纔的溫柔,一直笑着的眼瞼也是變得低垂,只見她扳着臉說道:“的確是,貧尼原本做過皇上的側室,也曾經是榮耀一時的良妃娘娘,但是現在貧尼不過是一個普通的女子罷了,只想要在這裡誦佛唸經,將前半身的餘孽全部瞭解,不知道皇后娘娘想要找貧尼做什麼。但若是皇后娘娘想要將貧尼好不容易忘記了的過去再提及的話,就休怪貧尼要下逐客令了!”
良妃的語氣忽然變得生硬,吟歡卻是緊緊盯着她黑色的瞳孔。她的瞳孔在不停的放大,一般只有兩種情況:恐懼或者是憤怒。而吟歡卻覺得,此時的空幽,不只是其中的一種情緒,只怕是她的腦海中,存留着的是一半的憤恨一半的恐懼吧?
吟歡忽然起身,將良妃瘦弱的手腕握着,眼神緊緊注視着她的雙眸,冷言道:“你在害怕什麼?在一個失去那部分記憶的人面前,你究竟在害怕什麼?難道你不想要將過去真正的放下嗎?還害怕提及,就代表着你還爲曾真正放下,你做的一切不過是逃避罷了!告訴本宮,你害怕的,是什麼?”
良妃被吟歡忽然一拽,只覺得手臂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雖然不是第一次知道吟歡後來會了武功,還會些醫術,但如今的吟歡卻還是讓她嚇了一跳!
“放開,貧尼說了不知道,也不願意提起,若是皇后娘娘想要知道,大可以去查個清楚,何必在這裡欺負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婦人!”良妃想要用另一隻手將吟歡的手分開,卻是被吟歡這麼一握,手裡沒有一絲力氣。
吟歡盯着她的眸子,卻是見她的眼眸中分明是有着憤恨的。一個出家人,已經出家這麼長時間,竟然還會有這麼深刻的憤恨,究竟是爲何呢?
“你告訴本宮,本宮自然會放開你。快點告訴本宮,你爲何要來這個地方,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吟歡將良妃的手緊緊握着,死死扣住。
只見良妃疼的厲害,大聲叫着,反手抓了一個茶碗便是朝着吟歡的頭上打去。
果然吟歡沒有注意到茶碗,頭上開始流血,手忽然鬆開,暈倒在了桌子上。
迦鹿和空靜推門進來的時候,只見良妃手裡拿着一個沾染着血跡的茶碗,而吟歡卻是昏厥在桌子上,兩人都是大爲震驚!
“皇后娘娘!”迦鹿一個箭步衝到吟歡身邊,下意識將良妃推開。
良妃顯然也是這個時候才注意到自己做了什麼事情,手裡的茶碗一鬆開,在地上砸的粉碎,身子也是頹坐在地上,喃喃自語道:“我不是故意的……”
迦鹿見吟歡的額頭上流血,心中十分悔恨,原本就應該待在房間中的,怎麼自己就一個人出來了!怎麼會讓皇后娘娘受傷呢!
“皇后娘娘!娘娘?”迦鹿將吟歡平放在牀榻上,從懷裡將手絹掏出,勉強將額頭上殘留着的血跡擦乾淨。
空靜將軟癱在地上的良妃扶起來,坐在桌子上,則是找了些熱水還有紗布,給吟歡消毒上藥。
“皇后娘娘怎麼樣了?”迦鹿着急萬分,皇上此時只怕是已經結束了祭祀,若是也來這裡看看先祖,只怕有事的就不只是吟歡了!依照皇上對於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的重視程度,只怕是會將良妃處死也不一定啊!
良妃癡癡癱坐在凳子上,緊緊盯着地上的紗布,嘴裡卻是喃喃自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迦鹿見良妃癡癡傻傻,憤恨起身一把抓住良妃的手腕道:“若是皇后娘娘和腹中的龍子有何閃失,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即便你和皇后娘娘長得相像,我也不會手下留情!”
良妃癡癡地顫抖,忽然聽到了什麼似的,整個人一激靈,顫抖着雙眼對上了吟歡的眸子,聲音哽咽道:“你說什麼?龍,龍子嗎?”
迦鹿用力甩開良妃的手腕道:“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分明知道今日皇后娘娘要陪着皇上來這裡祭祖,難道你會不知皇上爲何要來這裡祭祖嗎?是因爲皇后娘娘肚子裡的孩子!你是故意將皇后娘娘吸引過來,然後想要害死皇后娘娘的孩子是不是!你這個歹毒的女子,你都已經遠離紅塵了,爲何還會這麼衝動將皇后娘娘砸傷!除了故意,我根本想不出來更多的理由!”
迦鹿正要朝着良妃甩去拳頭,卻是感覺身子被什麼人從後邊死死抱着。只聽一個哽咽的聲音說道:“不要啊,迦鹿姑姑,求你不要傷害良妃娘娘,良妃娘娘不是故意的。她的確是知道皇上會來這裡祭祀,但不知道是爲何,今日一天都是神不守舍。她不會故意傷害皇后娘娘的,良妃娘娘平時可是連一隻螞蟻都不會踩死的人啊……”
迦鹿身子一抖,便是將空靜抖開,大喝道:“是啊,她不殺螞蟻,所以要傷害如今這麼脆弱的皇后娘娘嗎?她不過是來詢問緣由,你不想告訴,將我們轟走便是,爲何要傷害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原本身子就不好,懷了這個孩子也是很辛苦。若是皇后娘娘有什麼三長兩短,亦或是肚子中的胎兒有何閃失,我都不會放過你的!”
迦鹿跑到吟歡窗前,用熱水布子將吟歡頭上殘留的血跡全部清除乾淨,小心翼翼學着吟歡的樣子把脈。
吟歡恍惚間睜開雙眼,感覺到手腕上有什麼東西在動,卻是就愛你迦鹿正在緊張爲吟歡把脈,不由得愣神道:“迦鹿,你,你會醫術嗎?”
迦鹿見吟歡醒了,眼神瞪得老大,卻是含着眼淚撲在了吟歡身上,哭道:“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你醒了,迦鹿以爲,以爲你和孩子都……”
吟歡見迦鹿撲上來,伸出方纔被她握着的手,覆在頭頂,輕柔撫摸道:“不過是受些傷,本宮還沒有那麼不禁打……”
良妃聽到吟歡的聲音也是一震,緩緩轉身對上了吟歡的額頭道:“你,真的,真的懷孕了嗎?”
吟歡也是側着臉,對上了那個和她面貌相似的人,冷靜地點點頭道:“貨真價實。”
良妃似乎受到了什麼打擊一般,兩行清淚從眼中流出來,由一開始的抽泣,到後來的嚎啕大哭,十分傷心。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之後,良妃才停止了哭泣。
空靜將良妃安撫之後,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吟歡這才明白了今日爲何良妃會如此反常。
在很多年前的今日,良妃懷孕的時候,皇上也曾經說過,若是她誕下麟兒,便帶她去祖祠,讓她光宗耀祖。可後來,良妃娘娘的孩子,卻因爲一次意外的原因莫名小產,而奇怪的是,後來很長時間,良妃娘娘都未再能懷孕。
而就在吟歡嫁入皇宮之後,吟歡不受寵愛,卻和良妃長着相同的面孔,良妃好奇之下,去冷宮看了吟歡,卻是見吟歡正在歡笑。
“用良妃娘娘的話說,那個時候的吟歡,真的很像原本在相府中的她。後來皇后娘娘便一直在冷宮,因爲蓮妃娘娘回宮,所以皇上對於後宮中的妃子寵幸甚少,而偶然一次,良妃娘娘還是懷孕了。而孩子也是懷足了月子,只不過在孩子出生之後,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死胎……”空靜師太一邊撫慰着良妃娘娘,一邊講述着一個久遠的故事。